“去吧。”陈超走得不快,“他好些了么?”
“……您知道的,他……”
陈超停下来,回过身,“更严重了是不是?早叫他忘情了,唉,这孩子。你有没有劝他去神医那里住几天?”
“有啊,可是每次一提起来他就发脾气,还大骂神医无耻。”
“嗯,”陈超点了点头,“骂得好。不过还是要想办法弄他去。”一边说一边迈步进了厨房。两眼一瞠。快步走到桌边,弯下身子凑近了看去。
香喷喷的白米饭,热乎乎的叫花鸡,四样鲜蔬,还有汤。色香味俱全,一看就令人食指大动。
陈超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回身咆哮道:“你家饭菜都用树叶子盛的?!咱家碟子都哪去了?!”
“被我……踩碎了。”
“什么?!全碎了?!”
“……啊。”
“不过师父那叶子我有洗干净……”被陈超一瞪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可恶!”陈超使劲拍着胸口顺着气,竟然没有骂街,真是太给面子了。“我说你要请假早回去呢!碟子都碎了你还练个屁啊!”拍着桌子道:“回去跟你哥说让他负担你所有学费还有以后你自带碟子不许用我们家的听见没有?!”
小壳垂着头,很吵但不敢捂耳朵,“……知道了,师父。”
“真是气死我了!”陈超暴跳如雷,看着那半柴锅蛋汤,倒是饿了,“小子,盛碗汤给我喝!”
“是!”小壳连忙去盛了两手捧着送到陈超面前,“师父,喝汤。”
陈超都快疯了,“瓦片?!碗呢?碗呢?咱家碗呢?!”
“师父,您别生气,我会叫我哥赔给你的。”
“什吗?!碗也全让你踩碎了?!”陈超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口水狂喷。
“老陈,岁数这么大了怎么火气还这么大?”一个没有门牙的小老头笑嘻嘻的迈近厨房。“又跟小孩子发脾气了?”
“鬼医?”陈超回身,颇为惊讶,“你怎么来了?”
管那个呢,反正小壳是得救了。
陈超果然不再搭理小壳,伸手请鬼医坐了,“吃饭了没有?”
鬼医笑眯眯的看了眼饭菜,脸上的皱纹一僵,苦笑道:“我对养蚕没兴趣。”
陈超也不恼,说道:“那好,我请你喝酒。”对杵在一边的小壳道:“小子,去我床下面把那坛花雕拿来,还有杯子。”
“哦。”小壳答应着,却没有动。
陈超等了一下,猛然瞪大眼睛吼道:“你不会连我的酒也都糟践了吧?!”两股战战,好像随时都可能扑向小壳一样。
小壳马上道:“酒还在。”陈超刚松了口气,小壳又道:“只是咱家杯子没了。”
“你……”陈超气得话都说不出来,半天才拍桌怒吼道:“滚!你给我滚!”
小壳顺着陈超手指高指的方向灰溜溜的走出厨房。却听鬼医低声道:“何必?”
陈超拿眼扫了下门口,也低声却能听得清晰的道:“有回天丸的消息了?”
小壳陡然一震。迅速窜回厨房门边,贴在外墙壁上,极力屏息凝神。
鬼医也瞟了瞟门外,挑眉侧首。同样是表示正确,他却没有点头而是说道:“你估得不错。”
小壳顿时眉心深蹙。
“那么怎样?”陈超的语声不禁大了些。
鬼医小眼精光爆闪,“长白山。”
“第三颗回天丸,据说,就在长白山。”
厨房内沉默了许久。
小壳更不敢动,只等他们开口,好借声掩护脚步。
又过了半晌,陈超才叹了一声,说道:“我劝过那小子去神医那儿了,可是费了半天劲也无能为力。”
鬼医道:“我又何尝不是。哎,不过你知道神医搬家了么?”
“嗯?他原来不是住在函谷关么?现下搬去哪里?”
“山海关。”
陈超一拍大腿,“那不正好!”
“是啊,可是凭他和神医的交情,恐怕很难。”
轻轻一阵脚步声远去。两个人一同意味深长的望着门口笑得老奸巨猾。
陈超自语道:“看来这小子也已经知道了。”
鬼医还是皱了皱眉,说道:“老陈,你说这样好么?”
“什么啊?”陈超端起那个瓦片,假模假式的吹了两下,吸溜一口饮完了半瓦片蛋汤,咂了咂滋味,满意的挑了挑眉。
鬼医“啧”了一声,指节敲了敲桌子,道:“你说呢?”
“嗨,反正我们也是为了他好嘛,又没做伤天害理的事,怕什么?”
“唉,沧海那小子有多聪明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利用那小子弄他去神医那儿、而我是帮凶的事若被发现了,我们两个就肯定完蛋了!”
“哎哎,反正不做也做了,”陈超撕了一条鸡腿递给鬼医,鬼医摆手,他便自己大嚼起来。“再说吧。”吃了一嘴的油,忽然瞪大眼珠大笑道:“哈哈,你这老小子怕我徒弟的巴豆吧?!”嘴巴大张都看到被嚼烂的鸡肉。
“你不也有把柄在他手上?!”鬼医皱着眉头呲牙咧嘴,“哎你有得吃就吃吧!等他玩死你的时候你也算享受过人生了!”
陈超眯着眼睛嚼着鸡腿,冲鬼医伸出了油乎乎的中指。“挑!”
沧海两只大袖子垂着,掩盖起一个晶蓝色的琉璃小瓶子,和一把小小的金属柄折叠剃须刀。缓缓无意识的踱在廊下,天井里的青石缝中,生长出一株嫩绿的瑶草。层层叠叠的草叶中间,开白花,五瓣,红蕊,像一朵缩小了的梨花。
梨花,离花。
人面梨花相映白啊。
什么时候啊还开梨花?
唔,跟你一样。不合时宜。乱七八糟。
空气清寒吸得鼻腔发疼。天色灰白。
晃眼。
好吧。
好吧就是好吧。看你这么可怜兮兮哀求我的份上。
梨花。余香。石缝里的小白花也是香味袭人的吧。
认识你,我三生有幸。
夜空中最亮星星一般的双眸,像两颗黑曜石。
唇角经常勾起魅惑的弧度。唤着。
小白……
沧海攥紧两手,眨干眸子。却发现眼前,已是石宣的房门。
沧海忽然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