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正躺在枕上睡眼惺忪的出神,眨了下眼,翻身向里。
小壳过去把他扳回来,“别睡了,该吃晚饭了,你中午饭就没吃。”没想到沧海这回特别好说话,竟然乖乖坐了起来。刚起床声音好听的低哑,“小壳,去打盆水来洗脸。”
床前四脚木凳上坐着装满晃荡清水的铜盆,沧海擦干了脸,容颜净白如玉。愣了会儿神,说道:“小壳我头疼。”
“嗯,哭的。”小壳把饭菜布在八仙桌上。“过来吃饭。”
沧海走过来坐下,揉揉额角,“恸哭有伤精血。我得补充一下体力。”端起饭碗大嚼特嚼。
小壳有点不适应,每天哄他吃饭哄习惯了。“今天怎么这么乖?”
“填饱了肚子才有力气做事嘛。”
“……要发生什么了么?”小壳审视他的神情。
他摇头,“不知道。不过明天已经是第四天了。”
“璥洲出去调查的第四天么?原来你没忘啊。可是看你每天吊儿郎当不务正业的样子啊。”
沧海筷子停了停,看了小壳漆黑的眼珠一眼,“这叫什么话?你哥我可是日理万机呢。对了,你还欠我一锅呢啊别忘了。”
“锅?”小壳挤眉抻颈,“什么锅?”
“黑锅。”
小壳笑了。“你是说上午石大哥的事?”
沧海举着筷子伸直手臂在空中画了一个极限圆圈,“我可是给你背了一个结结实实天大的黑锅啊,”举起左手,“你看看,我手都这样了。”
“那跟你手没关系,那是你二。不过声明啊,我可不是有心嫁祸的。”小壳这才端起饭碗踏实吃饭。
“哼,还有心嫁祸?你有那么高明么,这简直是天衣无缝。哎哟,他那案件剖析的可真有理有据,他要一当官的,六月就老得飞雪了。嗯,冤案太师伪部尚书黑心都御使兼不许上诉大学士。”沧海随口说着,一点自怨自艾的意思都没有,筷子伸到小壳面前的盘子里,夹了块松花。“幸好他认为是我干的,不然麻烦就大了,我还真就没把握摆平了。”
“怎么讲?”小壳回手把只夹着一个米粒的筷子咬在牙间。
“啧,你想啊,假如他跑我这质问说‘你们方外楼什么保安措施啊我房间失盗了,你得把凶手给我揪出来’,你说我怎么办?我总不能跟他说我和小壳怀疑你所以去翻你东西吧?也不能随便揪个无辜的暗卫顶罪吧?虽然缺德了点,不过这回二白的作用倒是不容小觊。”
“那结果可是我意料之外的啊。他那么精,再加上工作经验,我动过他东西恢复的再好他也能看出来啊,那只好对不起二白了。”
“什么啊,你对不起我。”
“你是二白啊……”
“少废话!不过真是天意,从你让我去清明临雪的时候起我就在想出了事怎么圆转,可是一直没想好。看来倒是天不亡我。”
小壳看着他安静了一会儿,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才道:“从那时候起你就知道我在坑你,怎么还往坑里跳?”
“你说你想煮饭,总不能因为火是烫的刀是利的我就干预你吧?不给你机会你怎么成熟呢?”拍着自己的胸脯,道:“男子汉大丈夫就得有担当有主见才行啊。”又扁了扁嘴,“反正最后是‘证据确凿’,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这黑锅背了也就背了,充其量他只是觉得我这次整他过分了点而已,我又有前科,被怀疑到很正常,所以说天衣无缝啊……不过从结果看来我们俩的感情反而增进了,”
晃了晃缠满绷带的左手,“他也出了气报了仇了。以后都不会再恨我了。总比发现是你好得多得多了吧,这简直是有史以来我背过的最完美的黑锅了。哈哈。”低头继续吃饭。
他说的越是轻描淡写乐在其中,小壳越是觉得自己像被噎住了一样说不出话。肺腑翻腾如浪。平复了很久才道:“若发现是我……会怎么样?”
沧海认真想了想,嘴角向下一顿,“很麻烦。简单一句话,兄弟没得做了。”语速很快,不知是否为了掩饰哽咽。
“就……这样?”
“这还不够严重么?”倒了口气,重话还是没说出口。
小壳忽然间有点感觉那杯涩茶的厚度了。他知道还有很多严重的后果沧海没有忍心说出来。对沧海来说,一条已经足以。小壳心里很难过还有点遗憾,垂首却道:“我没有后悔。”
沧海有点不可思议的望着他了。望着望着嘴角好像向上弯了弯,郑重道:“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说完又立刻蹙起眉撅起嘴,“你知道你做的最缺德的事是什么事么?就是拿我的糖做诱饵!幸好他们还都不知道我吃糖的事,不然岂不又多一个证据!你再拿我的糖当儿戏,我就、我就——和你断绝关系!”受伤的左手拍在桌上,痛得要哭。
小壳垂首没有注意他的表情,战战兢兢?是在告诉我今后处事的态度么?愣神中后面的话也不知道听见了没有。抬起头来,不甘道:“那……那如果……”
“没有如果。”不容置疑。
“我是说如果!如果我被发现了,你会怎么做?”直视他。
“没有如果。”他又重复了一遍。自得其乐吃完碗里的饭,沉吟道:“我会说是我让你去的。不过没有如果。”眯起眼睛笑了笑,“快吃吧一会儿凉了。”
小壳有点心疼的看着他又懒洋洋的躺回床上去,鼻子一酸眼眸潮湿。低下头端起满满一碗饭,大喊道:“菜都没了我还吃什么呀!”
玉兔高升,二更人定。终于,又到了睡觉的时间了。灯芯已燃了很长,沧海已醒了五回。第六回闭上眼,又睁开,嘴角翘了翘,装作不悦的声音道:“外面鬼鬼祟祟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