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惊异。虽然心内隐隐猜到了什么,但被说出来时还是震惊不小。珩川觉得自己紧张的尿都要出来了。
沧海又补充了一句:“也有可能,留守‘醉风’分部的杀手根本就是东厂的人。”
众人缓了半天,才想起来用眼神询问唐秋池。唐秋池道:“我以前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是——你分析的不错。聚集在烟云山庄的都是和黄辉虎同样身份的人,只不过我大多数都不认得。你知道,‘醉风’的秘密比‘方外楼’多得多,也远比‘方外楼’难刺探的多。”
沧海看了看他,又对众人道:“转移卷宗的最重要原因,我想是因为——‘醉风’已经完全放弃了这个分部。”
“所以连后山守卫也全都撤走。如此一来,烟云山庄下的山腹到底是不是空的,对我们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那我们岂不是……”寂疏阳皱眉说了一半,忽又顿住。
沧海摇头,微笑道:“怎会无用?”
“我们逼得‘醉风’放弃了整个一座分部啊。”
“你知道烟云山庄拥有那样的规模一共用了多长时间?”扫了众人的表情一眼,开心道:“整整三十五年。”
寂疏阳笑了。所有人都笑了。大家忽然觉得,浑身又充满了力量。于是沧海趁时说道:“我的话已说完了。”
卢掌柜放下举了半天的筷子,说道:“我这就去叫厨房热菜。”珩川站了起来,“您别动您别动,还是我去吧。唉光听你说了,菜都凉了都没怎么吃……”
众人微笑。沧海眼眸翦了一下,睁开时已望向了别处。
酒糟鼻的掌柜亲自送回了酒菜,还特意端来了一盆白米粥、几样颇为精致的腌菜酱菜。红鼻子掌柜赔笑道:“几位用的还可以么?”
珩川答道:“凑合吧。可是这粥可不是我们的,你不要送错了,我们吃了也不给钱的啊。我可事先跟你说了啊,你不要到时候……”
红鼻子掌柜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那是免费送给你们的,”笑嘻嘻的盯着沧海,道:“我看这位公子满面疲色,想是舟车劳顿,应该没什么胃口,喝点米粥会比较好。”珩川回头看了看,沧海淡淡微笑道:“多谢。”
酒菜布置好了,红鼻子掌柜却依然没有要走的意思,拿着个空托盘笑嘻嘻的在一边站着。寂疏阳忽然站了起来,一横身恰好挡住了沧海。珩川会意,走过去拉开了房门。“掌柜的,不送。”这可能是他这辈子说的最短的一句话了。
红鼻子掌柜便只好讪讪的走了。寂疏阳这才又坐下。小壳瞪了关上的房门一眼,嘟囔了句:“讨厌!”又凑近沧海咬牙切齿的小声道:“你再敢给我招蜂引蝶,小心我划花你的脸!”众人本来都皱着眉,听了这话都乐了乐。
沧海极度委屈的挑着眉心,眸子瞬间蒙上一层水雾,扁着嘴待要说话,小壳已把整盆米粥敦在他面前,冷冷道:“吃了它。”
“什么?这……这么多?怎么可能吃的完!”沧海大叫。
小壳道:“那不管,谁让你刚才都没怎么吃饭。”
“我、我不饿……”
“不、行!”
薛昊用小碗盛了一碗放在沧海面前,沧海乞求的看着他,薛昊道:“吃了它。”沧海一愣,转而发现所有人都盯着他和面前那碗粥,他咬了咬拇指,半个“不”字还没出口,就听屋里的另外四个男人异口同声道:“吃了它。”然后花叶深说道:“吃了吧。”罗心月虽然没开口,但也是鼓励和期待的眼神。
沧海叹了口气,拿起了勺子。
众人忽然一下开开心心热热闹闹的劝起饭来,“来,来,吃饭吃饭,哎您请,您请……”
每个人都很高兴的样子,唐秋池还陪着卢掌柜喝了几杯酒。只有沧海一个人闷闷的咬着勺子。
小壳道:“你今天怎么老皱着眉头啊?”
沧海没好气的回道:“我想喝粥了行不行!”
唐秋池正帮珩川往地上铺被褥,珩川忽然捅了捅他,朝床上努了努嘴。被众人逼着吞下了半盆粥的沧海,正默默的蜷在床里面发呆。珩川窃笑道:“你看把他撑的。哎你可不知道赌局那天晚上把他给饿的……”看了看沧海的表情,悄悄道:“我回头告诉你。”
唐秋池一笑,坐到了床边。沧海忽然移动琥珀色的眼珠,看着那个也在看他的人,不着边际的轻轻说道:“唐秋池,我可以完完全全信任你吗?”
唐秋池愣住,又勉强笑了一下,也轻轻说道:“当然可以呀。”沧海像审视这句话的可信程度一样,眨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躺倒在枕头上。闭眼,又睁开,然后又闭上眼睛,呓语般说道:“唐秋池,我把全部身家性命都押在你身上了,你,千万不要辜负我。”
月黑风高。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这是说书的先生最喜欢的口头禅之一,但是现在,他们都已经在这样的夜里打着响鼾熟睡过去了。他们说的那些书词儿,都是老先生们口传心授流传下来的,至于其中谬误的成分到底有多少,他们也无从考证。但愿,这句话他们永远也不要考证。
今夜又轮到这样一个天气,准备杀人放火的人等得辛不辛苦?那么今夜,会不会有戏?
一条漆黑黑的影子在黑漆漆的夜里忽然闪电般从漆黑漆黑的屋脊掠过。身后跟着十条像漆黑黑的影子一般的、穿得黑漆漆的人影。他们脸上都蒙着夜一般黑暗的面巾,第十一条人影还系着一件夜鹰展翅般的大黑披风。这人行在最后,披风被行进的风带起像扯着一面旗帜。
前面的屋脊之间断开了两步的距离,那是因为房子下面辟着一条甬道。十一个黑衣人得从断开处迈过去才能继续向目地前进。
飞檐走壁游冶处,楼高忽见章台路。
打头的第一个黑衣人已掠到了对面的楼顶上。瓦下的房间红窗大敞,烛火通明,正对着红窗的床帐内坐着一个袒露肩膀的女人,不很美,而且一看就不是正经人。女人嗲声嗲气道:“关了窗你再过来。”屋中另一男人调笑着走过去关窗,这时第十一个黑衣人正要掠过缺口,忽然一阵风从后吹来,他的披风搭在了红窗上。关窗的男人心里正想着女人,根本没有在意就“呯”的一声把窗关紧,下了闩。
第十一人堪堪越过缺口,在半空中忽然脖颈一紧。红窗内烛火熄灭。
第一人闻声回头一看,大惊失色!“不好了!小十一不见了!”
第十人回头大惊道:“好厉害的敌人!他刚刚还在我的身后!”
“大……大哥……十哥……”一个声音从他们身后的屋檐下弱弱的传来,然后一个人爬上了屋瓦。第十人叫道:“小十一!”
第一人问道:“敌人呢?”
第十一人道:“没有敌人。我自己没踩稳掉下去的。”
“总是这么粗心!披风呢?”
“不方便,我丢了。”
第一人点点头,带领众人继续前行。
假若他们此时回头,一切都不会发生。
夜风又起,红窗上夹着的大块黑布飞扬像扯着一面旗帜。
十一人停在“福源”客栈的屋顶上。认准房间打开窗子跳了进去。一个人熟睡在地板上。两个人睡在床上。
一个黑衣人走到地铺边上,抬起右脚,一截明晃晃锋利的尖刀从他的鞋尖弹了出来。
一个黑衣人走到床边,缓缓从靴子里拔出了一把长约三寸的峨眉刺。
尖刀踢向珩川!峨眉刺扎向床里!
唐秋池,我可以完完全全信任你吗……
#####楼主闲话#####
做梦,是件有趣的事情。但白日做梦恰恰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