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霸荣笔直地站在殿门口,亮如鹰隼的双眸不断盯着两人慢慢远去,直到他们的身影转过了西边的墙角消失无踪,然后在心中再默数了十多下,这才收回了目光,悄然地吐出了一口浊气,然后撮起嘴唇小声地打了一个呼哨。最稳定,)
随着这声呼哨响起,东边墙角那里呼啦一下子就蹿出来十多个军卒,这些人一个个都是身材臃肿,明显是内着铠甲外罩锦袍的打扮,手中拿着亮堂堂的短兵,神情严峻目光凄凉。
“侯供奉,这就进去动手罢?”
这十多个军卒很快就冲到了殿门口,为首的汉子冲着侯霸荣略一拱手,悄声地问道。
侯霸荣随手点了点走在后边的两个人说道:“你们两个,留在门口值哨,一定要像模像样的别被其他人看出了破绽。等那两个人回转的时候,趁他们不备赶紧动手杀了,万万不能让他们喊出声来”
吩咐完留守殿门口的人,侯霸荣这才冲着剩下来的十多人摆了摆脑袋:“你们都随俺进去,最后进来的人把大门反闩上,动静不要闹得太大了,快杀快撤今天勤政殿这块虽然归俺管,一炷香的时间里面出不了啥事,那也要防着这里的动静被邻近宫殿的守卫听到。”
“侯供奉也忒小心了吧……不是说朝中还有大人物在暗中维护咱们么?其他宫殿的守卫听到了也不能胡乱地过来打探,还不得朝臣做主啊,有大人物在那边拖延一下,咱杀完了拎着这伪主的脑袋就走,不会有啥的”
“就是~亏得这事是侯供奉首倡呢……”
“侯供奉也是在两国之间来回好几次的人物了,不用这样胆怯吧”
看着侯霸荣在吩咐了一通之后就去慢慢地推门,这十多个军卒却在后面议论纷纷,虽然知道这地方和他们将要干的事情不宜喧哗,一个个都尽量压着嗓子,不过几个人同时吵嚷,那声势在侯霸荣听来却也不小了。
侯霸荣也不答话,知道这些人不比方才那两个殿直,以自己供奉官和顶头上司的身份是压不住的,自打收买笼络了他们来谋划大事之后,他们已经从自己的下属变成合作者了,可不是能够呼呼喝喝的。(!赢话费)
好在这些人的吵嚷声音其实也不大,就是近在跟前的自己会觉得耳边蚊蝇嗡嗡叫一般闹得慌,稍微隔得远一点听来其实和虫叫声差不多,根本就听不真切。
吱呀一声,虽然侯霸荣已经是悠着劲在推这扇大门了,而且他对这扇门的状况也是十分熟悉,在大门敞开的那一霎那,门枢还是控制不住地发出来一声比较大的响动。
“哪个贼厮鸟在弄大门?”
殿内传出的一声尖利的喝问让侯霸荣面色一紧,当下就是一咬牙,抽出腰刀疾步向里面冲,一边冲一边低声呼喝道:“速速冲进去动手,一个不留”
“什么人擅闯……”
“啊护驾”
方才喝问的那人又问出了半句话,然后问话就戛然而止,与此同时殿内发出一连串的几案碰撞翻落的声音,还有铁器的撞击拖拉声,以及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接着又是一声惊呼,音色粗豪,正是北汉嗣皇帝刘继恩的声音,不过早已没有了和郑进说话时的严肃与温和,听来纯然就是一种惊慌失措的感觉。
殿门口,两个军汉绷着脸纹丝不动地站在两侧,里面的闹嚷对于他们来说好像就是不存在一样,最后进入殿内的两人正在给合上的大门挂门闩,而其他人都加快了脚步往堂屋里面冲。
勤政殿的书堂内,几案侧翻到了门边,一个内侍躺在堂屋的正中,已经是身首异处了,刘继恩穿着内衫,外面只是胡乱地披了一件罩袍,正绕着堂屋里面的屏风窜来窜去,不时还拨拉着身后的屏风来阻挡追兵,然后趁着歇口气的功夫再高喊一声“护驾”。
几个军汉挥舞着手中的短兵追着刘继恩砍,只是书堂内有书架,有屏风,还有内侍的尸首与翻倒的几案碍脚,急切之间他们竟然都追赶不上,挥动的刀刃每每都看到了屏风上。
“伪主往哪里跑”
侯霸荣是第一个冲进书堂的,不过在一刀砍了那个警醒的内侍之后就堵在门口没动,他原本以为后面冲进来的几个军汉要处理掉刘继恩很容易,却没有想到在几息之内他们的刀子竟然连刘继恩的毛都没有削下来一根,反倒是让刘继恩连着喊出来几声“护驾”,这一下他再不能保持镇定了。
没有追着刘继恩砍,侯霸荣自然比那几个追兵更能看得清楚形势,刘继恩在屋内猴急的乱窜其实毫无章法,别说追兵难以判断紧跟,就连侯霸荣都无法用预判进行拦截。不过好在刘继恩的腿短,在屋内窜来窜去的就是甩不开那几个追兵,而侯霸荣就守在书堂的门口,刘继恩几次想要冲出门,抬头看到侯霸荣都只得折了回去。
不过冷静地观望了顷刻,侯霸荣总算是觑到了刘继恩的一个破绽,就在对方又一次面朝大门无望地折回的时候,侯霸荣压着嗓子呼喝了一声,挺着腰刀前冲了几步,刀头间接就搠进了刘继恩的胸腹之间。
受创的刘继恩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侯霸荣,左手抬起指向对方,嘴唇哆哆嗦嗦地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还是发不出声音来,最后终究两眼一翻往后就倒。侯霸荣也不等刘继恩倒地,从他的胸腹之间拔出刀来,靠过去一刀枭下了对方的首级。
“赶紧撤”
侯霸荣扯下刘继恩身上披着的那件罩袍将首级裹了,一边往腰带钩上面挂,一边急急地向屋内的军汉下令。行动还算是顺利,但是刘继恩此前的那几声呼喊肯定会惊动旁人,杀死他也比估计的时间耽搁了一点,即便有那个朝中重臣暗中拖延,给他们留下来跑出太原城的时间也已经不多了。
…………
“你们是谁?陛下喊‘护驾’你们为何不动?”
两个被侯霸荣打发到殿后去捉草虫的殿直才刚开始到地方动手,就听见殿内出现异常的响动,竟然还有类似嗣皇帝呼救的声音,当下就吓得面色青白,哪里还顾得上侯供奉官交代下来的事情啊……
两人从殿后又慢慢地赶回殿门口,结果就看见门口直直地杵着两个军汉,先前信誓旦旦替换他们值哨的侯供奉官压根就不见影子,这一下心中各种疑惑、愤怒、恐慌之类的情绪乱七八糟地涌上来,脑袋一热,右手按着刀柄就冲上去喝问。
门口的两个人转头瞟了他们一眼,张了张嘴好像要答话,结果等两人凑到跟前要听他们回答的时候,两道寒光一闪,尖刃已经搠进了他们的胸膛。
“有人作乱”
守住勤政殿门口的那两个军汉杀完了人,料定邻近宫殿的护卫还没有这么快过来,正在慢条斯理地处理呢,就听见远处传来杂沓的脚步声,然后又是一声愤怒的呼喊。
方才杀死殿直被人看见了这种地方这个时候竟然有巡哨的禁卫根据侯霸荣事前的调查分析,明明这一段时间不应该会有巡哨经过这里的啊两个人心中是既惊讶又迷惑,虽然伪主的那几声呼救肯定会招来人查探,但是不应该有这么快,而且也不可能看都不看问都不问就间接说“有人作乱”,眼下出现这种异常,只能说他们杀人的时候不幸被人看了个现行。
碰上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勤政殿的大门已经被他们的人从里面反闩上了,来的人听脚步声不会少于二十个,根本就不是他们两个人抵挡得住的,别说是抵挡了,就连拖延时间都做不到。二人再没有多想,也没有对视商量一下,却是不约而同地撒腿就往殿后奔去。
“卫俦,带上一队人去追这两个反贼,绝不能让他们跑了。其他人跟着我冲进殿去救陛下,除了陛下之外,殿内一定都是乱臣贼子,儿郎们一个都不要留,全部砍了”
大内副都点检郝惟庆心中莫名地激动,也有一些恐慌,此时嘶哑着嗓子对属下发布着一条条军令,心口却在嘣嘣嘣直跳。
显圣宫中的禁卫以往并没有安排这样的巡哨,不过左仆射、平章事兼枢密使郭无为这两天反复叮嘱他要严加戒备,说在国丧的时候又面临强敌压境,国家风雨飘摇,内里难保没有宵小会谋划什么苟且之事,嗣皇帝的安危需要加倍留意,郝惟庆这才特别增加了几班巡哨,重点照顾嗣皇帝歇息的勤政殿左近,而且是由他自己亲身带队,却是万万都没有想到竟然给郭仆射说中了。
显圣宫中,还是先帝的灵柩停放地附近,如此森严之地,竟然会有乱臣贼子白昼杀死殿直,天知道勤政殿里面现在会是一个什么容貌嗣皇帝如果没事还好,一旦嗣皇帝有事,自己可真就百死莫赎了……这些天杀的乱臣贼子,的确是要像郭仆射说的那样杀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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