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三江口大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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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号角齐鸣,鼓声雷动,迎面相遇的两支船队几乎在同时发出了攻击号令,双方的水手们也在这一刻齐声呐喊。

    在这一瞬间,人类制造的声响竟然压住了白浪拍击城陵矶的涛声,船只的震动居然在三江交汇的水面上形成了独特的波纹,数千艘大小船只挤在洞庭湖的入江口,从城陵矶到长洲之间的水面登时就被塞得满满的。

    率领岳州水军千余艘舰船迎击周军的是岳州统军使黄从志,他既没有退保潭州甚至向朗州集结,也没有留在岳州城死守,而是亲自率领水军出击,只因为他对岳州水军的战斗力相当自信。

    张文表叛乱进占潭州的那一段时间,岳州和朗州的陆上联系被完全隔断了,两边仅能够通过洞庭湖断断续续地通信,黄从志很是紧张过几天。因为岳州的守军以水战见长,而潭州除了可以通过湘水直抵岳州之外,往北还有一条陆路可以直通岳州,陆路对付击灭了廖简的张文表军,黄从志心中无底,所以那一段时间黄从志时刻防备着张文表分兵攻略岳州,把自己的防御重心全部放在了南面。

    等到杨师璠在益阳平津亭获胜,然后反攻收复潭州,黄从志才算是松了一口气,结果才刚刚轻松个大半月的,朝廷的大军就来了。

    对于武平军衙内指挥使张从富坚壁清野拒绝王师入境,黄从志是百般赞成的,他也不是有多么忠诚于周家,只是自己好不容易拼杀到现在这个位置,哪里甘心就这么放弃?

    如果武平军向朝廷纳土,周保权也就是做个富家翁,武平军的这些将领则多半是要被编遣的,到时候领个仰人鼻息的闲职,或者再回到乡间去做个田舍郎,黄从志可不愿意。

    而按照张从富的决断,武平军统一步调坚决抗击周军,洞庭湖周边河汊湖泊很多,正是水军的用武之地,而周军都是北人,任他们再怎么英勇,于水战一项应该也是比不过武平军的,只要水战得胜,周军自然就会知难而退了。

    只要能够守过了这一阵,等到其他大国反应过来,四处蠢动牵扯一下朝廷的注意力,南边的战事自然就会不了了之。到了那个时候,不要说功名利禄滚滚而来,就是重新复制一遍周行逢的成功道路也未可知。

    岳州守军既然以水战见长,而且岳州对北面防御的地利就是这道长江天堑,黄从志肯定不会放弃这种优势枯守在岳州等着周军轻松渡江,然后再看着周军慢慢攻城,自己缩在城内焦虑地守城。

    黄从志又有心欺周军都是北人,这样一场水战也就在预料之中了,甚至这场水战就必然发生在城陵矶附近,因为周军一旦在长江南岸顺利登陆,自然就会顺着陆路攻向岳州。

    伴随着进军鼓,岳州水军的千余艘舰船顺着水势从湖中冲向了三江口,向着刚刚从大江之中转入的周军船队扑去,整个进攻队形错落有致。

    冲在最前面的是只有十几个水手操纵的子母船,母船上面堆满了干枯的柴草芦苇等易燃物,中间还混杂着浸透了油的布条,水手们小心翼翼地打着火把,扬帆顺水驾着轻舟左右穿梭地靠近周军船队。

    此时虽然是春季潮湿不易着火的时节,却抵不过岳州军有备而来,堆积在船上的引火物都是干燥之极,更有珍贵的猛火油助燃,在这样的天气情况下仍然可以一点即着。只要这些船能够冲破周军的箭矢投镖封锁靠近周军船队,船头的铁钉扎进船帮,那火势延烧就不可阻挡,而在此之前那些纵火的水手则早已通过藏在尾舱的子船溜之大吉。

    跟在这批子母船后面的是体形更大一些的走舸和艨艟斗舰,这些船只虽然没有楼船那么高大威猛,却也都建有女墙,将上面的桨手护得牢牢的,因此桨手们可以专心地操桨,船只自然行动如飞,置身于混乱的战场之中那是分外的灵活。这些船上的战兵则通过船舷各方开出的弩窗和牙孔向外射击,可以有效地保护子母纵火船不受敌船的干扰,从而顺利地冲入敌阵。

    殿后的则是上百艘高大的楼船,船分数层,每一层都有女墙和箭孔,楼船上面弓弩、抛石机和拍竿一应俱全,防护周全而战兵众多,正是水战的真正主力,此战的最后决胜手段。无论前面纵火船能否得手,楼船都将会最后解决战斗,正以其中一艘楼船作为旗舰的黄从志对此深信不疑。

    不过周军很快就打消了黄从志的傲慢。

    “嗯?周军之中也有能人,观其战阵变化,操舟之术必不下于我军,诸般变阵也颇为可观,真不像是北人啊?”

    黄从志看着对面周军船队的动作,心中略微有些意外,随即又是咬牙切齿:“荆南军!南平本当与我武平军唇亡齿寒,不想那高继冲面对朝廷大军束手听命,这荆南军上下却也是任凭周军驱策?”

    虽然周军的船只因为逆风而纷纷落帆,又是从大江之中逆流进入洞庭湖,行动比起岳州水军来明显的要笨拙得多,但是水手们操舟仍然是利落得很,在整个船队的右转过程中,队形丝毫不乱,并且远远地避开了西面的长洲和东边的城陵矶。

    而且在转入江口之后,面对岳州水军的冲锋,周军船队还是运转有序,船速虽然慢了不少,队形的变换却是完全应付得来。针对岳州水军突前的斗舰、走舸和轻舟,周军的楼船更加放缓了船速,不经意地落在了后面,与岳州水军类似的斗舰和走舸则缓缓趋前护住了阵形。

    “即便是有荆南军操舟又如何?尔等也就能够做到这个地步了,剩下的事情就不是人力可改的。我军顺风顺水发起火攻,尔等逆天而行,就算是操舟之术和水战均不弱于我,今日也是难逃覆灭一途!”

    黄从志又观察了战场片刻,然后在心中默念了一番,最终还是冷哼一声,毅然下令岳州水军全力投入攻击。

    …………

    “火!火!敌军的纵火船扑上来了……”

    还没有等到进入双方弓弩的射程,岳州水军冲在前列的子母纵火船就纷纷着起了火,然后犹如脱缰的野马一样直直地朝着周军的船队扎来。两军的相对位置十分合适,岳州水军又正好是顺风顺水,此时已经根本不需要子母船的水手冒险驾船冲进周军的弓弩射程之内再点火脱离了。

    周军的船队之中,那些来自荆南军的水手被眼前的这幅景象吓得有些慌了神,虽然还在凭着操练出来的本能继续操舟不懈,却还是不住声地叫嚷了起来。倒是随船的那些个战兵都镇定得很,即使他们对这片水域和同船的水手都不熟悉,面对从远处扑过来的火船,他们只是紧抿着双唇,握紧了手中的火铳。

    “两位将军,儿郎们有多年不曾经历真正的战事,都经不住吓,让两位将军见笑了。不过在我看来,敌军的这般火攻全不足惧,我军船上钩拒充足,只要将军麾下的战兵能够射住阵脚,不使其余敌船冲突我阵,前列船上钩拒齐出,足以抵住对面的纵火船,使其不能延烧我方船只而须臾**尽。”

    梁延嗣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是那样的胸有成竹,不过楚白也是不遑多让:“副使且放宽了心,我军战兵手中火铳的威力,副使也是见过了,想来敌军并无能力与我军对射,持钩拒的水手自可全力施为,完全不必担心对方的箭矢伤害。就怕钩拒还嫌太短,敌军纵火船上的火焰爆烈,仍然有可能隔空烧上我方船只。”

    “这却不妨,我军早早地就发现了敌军,所以船只已经预先做好了防火准备,船帆篷布都涂上了河泥,船舱也都蒙上了湿牛皮,些许火苗却是难以延烧起来。”

    事实证明,这两个人的判断都是那么的准确,整个战斗过程就像是演习。

    随船的侍卫亲军虎捷右厢第五军全员火铳轮流开火,打得岳州水军根本就没有办法冲近船队——远了,无论是弓弩还是犁头镖都擦不上周军船队的一层皮;近了,船帮上那可怜的木质女墙根本就保护不了战兵和桨手,铳子把女墙撕裂得木刺乱飞,桨手无法安心划桨,战兵则压根就待不住甲板。

    于是岳州水军就只能无奈地看着本方放出去的纵火船就这么在水面上空烧,偶尔有几条火苗燎向周军船队,也顶多就是烧伤几个士卒,于船只丝毫无损。

    接着黄从志就在自己的旗舰上面无助地看着周军展开反攻,自己派到前方的那些艨艟斗舰和走舸要么掉头逃跑,要么憋屈地覆灭。

    那样的覆灭确实够憋屈的,先是周军的船上砰砰砰一阵乱响,烟雾连续腾起,然后就是本军的船只甲板上再没有一个站着的人,接着周军的楼船就靠了上去,如果这艘楼船的守捉有闲有兴致,那艘楼船就会用钩拒将附近的岳州水军船只拉至接舷,随后派人上去夺船;如果这艘楼船的守捉不耐烦了,那就是一拍竿下去,那岳州水军的船就此粉碎了账。

    黄从志何曾吃过这种亏,当下强令本方全部楼船随着自己向周军冲锋,楼船的防护终究不是斗舰走舸可以相比的,顶着周军密集的铳子,居然给他们突了进去。

    但是黄从志的努力也就到此为止了,没有等到他使用本方的抛石机和拍竿,周军那边的抛石机先开动了——没办法,周军抛过来的铁疙瘩比黄从志他们准备的石弹小多了也轻多了,当然就打得更远。

    “这么轻小的铁疙瘩能起什么作用?连人的胳膊都砸不断,顶多可以把人砸晕了。”这却是黄从志的最后一个想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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