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弘文馆、军器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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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炜现在的第一桩麻烦事就是进学。

    按照惯例,皇子出阁就必须进学,只不过前几个月郭荣都是忙着亲征,根本没有时间去安排郭炜进学的事情,直到现在一切事情都进入正轨,郭炜也就必须找个老师了。

    要是按照唐制的话,郭炜那是要进入朝廷设立的皇族小学,从学士院里面选几个直学士来教授皇亲国戚子弟的。不过本朝只是初立,而且因为前朝的原因造成本朝皇族子弟凋零,郭炜找不到足够的同伴一起进学。

    郭家只剩下了郭荣和郭炜父子,开国以后才出生的训哥才刚刚周岁,另有正在待产的符昭环怀着一个不知男女的孩子;符昭环家的近亲中,大弟天雄军衙内都指挥使符昭信早已超龄,而且刚刚病故,另外两个弟弟则尚在冲龄;张永德的孩子就更小了,倒是李重进的孩子李延福与郭炜同龄,却是进了这次开办的武学短训班。

    所以,主客度支郎中兼弘文馆学士卢亿和尚书度支员外郎兼翰林学士王著、秘书郎直弘文馆吕端就成了教授郭炜的博士和助教,而且不是他们去虢国公府上教书讲课,是郭炜必须定期去学士院听讲。

    一个五六十岁的古板倔傲老儒,天成年间的进士;一个二十六七岁的俊彦,乾祐年间的进士;一个年方二十的官宦子弟,以父荫补入朝廷,短短几年就升到秘书郎直弘文馆。三个人的组合既有学识又有经验才干,博士主导讲经和为政之道,助教从一旁补益并辅以一些史例和实务教导,整个阵容也算华丽。

    郭炜对他们拜师,仍然是做足了全套的束脩之礼,甚至比一般的学生还有隆重尊崇:备好束帛一篚五匹、酒一壶二斗、脩一案三脡,然后皇子穿上生员服,到弘文馆学门外,陈三物于西南,少进,曰某方受业于先生敢请。见执篚者以篚授皇子。皇子跪,奠篚,再拜。博士答,再拜。皇子还避。遂进跪取篚。博士受币,皇子拜访,乃出。

    拜师仪式弄得这么隆重,自然是要在形式上给皇子构成尊师重教的气氛压力,那么迟到旷课之类的事情显然是不允许发生的——或许其他皇帝会宠溺皇子,因而放松要求,郭荣可不会。

    所以在这段时间里,郭炜只得乖乖地定时去报道,静静地聆听教诲,虽然他并不认为自己需要读那么多儒经,尤其是自觉对《论语》熟得不能再熟,对《孝经》则是十分厌烦,却也只能权当是复习语文和上起点了。

    幸好两个助教都不是古板的人,讲的又是历史和实务。听当世的一流儒生重新捋一遍《春秋三传》、《史记》、《汉书》、《后汉书》和《三国志》,对郭炜倒是颇有助益,一方面结合自己前世的世界观历史观,与他们的认识进行相互印证,一方面充分了解当世人杰看待历史看待世界的方式,以后进行说服教育也可以做到有的放矢,无疑会大大增强说服力。

    郭炜的第二桩麻烦事则是军器监,火铳及其相关技术的进展很不理想。

    从前没有得到足够授权的时候,郭炜在相关领域的研发拓展是有时间有精力而缺资源,现在则是资源充足却缺乏时间精力了。事实证明,缺乏一个具有前瞻性眼光的指导者,比缺乏资源更糟糕,虽然军器监、少府监和诸司作坊的事务官吏和工匠们已经很聪明很会举一反三了。

    郭炜现在的日程就是:一大早起来早操锻炼,吃过饭就去上学,午后才有空跑军器监等地关照一下,至于武学,那真的是暂时没空。

    此时的郭炜就待在军器监公署,正在听取两名属下的汇报,只不过他一边听着,眉头就一边皱了起来,慢慢地双眉就拧得像是两条吃得过饱的乌蚕。

    马林溪,军器监东西作坊的高级资深匠师,几乎熟悉军器监作坊里面所有的铜铁金属加工,很会利用器械工具,尤其善于琢磨新工具新器械的用法。马家好像祖祖辈辈都是工匠,郭炜真不知道马林溪的长辈怎么会给他取了个这么雅致的名字,当然郭炜也没有吃饱了撑着去追问。

    李火根,军器监作坊物料库的高级资深匠师,对于金属冶炼和木炭烧制等等涉及火工的技术是个大拿,也是祖祖辈辈干这个的,这名字倒是符合其家世。

    正在汇报工作进展的作坊匠师马林溪心中忐忑,情知自己的工作进程可能让郭炜不满了,但是事情就做得那个样子,自己也不是不努力,还是要老老实实地汇报上去:“那火铳的铳管改用熟铁打制,已经是成了的。小人们用了殿下创制的工具,可以把整块熟铁卷制成铳管,也是照殿下吩咐的那样,用两层熟铁包裹让接缝错开。把铳管光膛以后,打圆形的铅丸可以六十步破两寸木板,就是准头不如有膛线的铜火铳,也不像铜火铳那样的最远可以打到三百步,铁火铳的铅丸在二百步不到就找不见影子了。”

    “可是那铜火铳最多发火十来次,里面的膛线就平了啊,到那时候准头还不如光膛的铁火铳呐,打得也没有铁火铳远。”马林溪说着话,又偷瞧下郭炜的神色,然后小心翼翼地继续:“光膛的铁火铳很耐用,小人们都试过了,可以发火上百次不炸膛、铅丸不跑偏。按说殿下明见万里,若是可以在铁火铳里面拉出膛线来,一定比铜火铳好得多,可惜小人们手头的拉刀都不够硬,百炼钢的和灌钢的都不成,根本拉不动。”

    郭炜看看神情惴惴不安的马林溪,心中其实一点气愤劲都没有,他之所以狠劲地皱眉头,可不是在责怪这些工匠,他那是在和自己较劲呢。不管是刚刚在汇报的马林溪,还是正等着自己吩咐的李火根,都是这个时代里很优秀的工匠,有些东西做不出来,完全不是他们的错,而是自己太追求尽善尽美了,但是自己就是忍不住要去追求尽善尽美。

    其实马林溪他们现在做出来的熟铁制前装滑膛火绳枪已经是远远超越时代的武器,郭炜对黑火药的配比掌握以及造粒技术的应用,还有铳管加工工艺的选取,使得这件武器的威力接近了前装滑膛枪的顶峰。但是郭炜就是不满足,因为他确实用青铜做出了前装米尼弹线膛枪——虽然只能算样品,而且是用火绳而不是燧发,郭炜也不会告诉别人说这弹丸叫“米尼弹”,现在还不是随便郭炜怎么命名。

    既然有珠玉在前,马林溪等人的最新作品也就缺乏那么一点光芒了。两种火铳的差别,弹丸并不是关键,把铅丸铸成什么形状都不算太难,问题就是卡在膛线加工上面了,至于燧发的问题,其实和加工膛线的问题一样,涉及到炼钢。燧发装置用钢的要求还不算高,即使用百炼钢筛选一下也行,但是膛线的加工工具目前看来非得要坩埚钢了,这个确实很难,需要投入大量人力物力乃至时间去摸索。

    这方面的事情,看来就是李火根的职责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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