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她把桨梢一扳,格吱格吱的摇着船靠拢岸边。船上我和与那人你一剑我一剑的斗个不住。只恨这小小船头,英雄却是各无用武之地。
那与我交手的人,我一眼便看出——不是别人,正是韩起凤。自从红萸他们追赶我到我坠水之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因此疑心我可能没有死,就回到朱家与众仙侠计议。
竖日,共分几路来寻找。
韩起凤走的是西路,寻了一天,杳无下落。等到了晚上,经过下游滩边时,见泊着无数渔船,于是停下来留心察看。恰好这时看见宋圆圆把我的锟吾剑撇下水去,远远的一道剑光直奔水内。
韩起凤心下甚是诧异,可是他不谙水性,不敢贸然下水。后见宋圆圆船上有一个人跳入水中,虽然离岸尚远,且在夜间看不出是否是我,不过凭着感觉却有几分相象。偏偏这时他听见船中宋圆圆的一声喊叫,惊动众渔户,才确定是我,于是心中大喜,当即在岸旁埋伏着,想与众渔人追我上岸,帮助擒拿。
岂知我已在水中拾起仙剑,杀死几个渔人,赶上岸来。
见到此,韩起凤心中大怒,一个飞燕出林之势,奔到我身旁,拔剑在手,正欲刺我个猝不及防,无奈我身体灵便,脚跟还未站定,便飞身一跳,又跳上渔船。
韩起凤此时性起,顾不得自己在水面之上从来没有练过功夫,跟着我也是一跳,跳上船来,并不与我打交道,挥剑便刺,却被我连还数剑,不是削去扎额,就是割落衣襟,只杀得他气喘嘘嘘,惊魂不定。等到宋圆圆将船摇动起来,船身颠簸,更是立脚不牢,勉强又与我战了几个回合,虚晃一剑,就向着岸上跳去。
岂知这一用力过猛了些,耳听得扑通一声,竟把那只小小渔船踏沉水内。
宋圆圆、宋得平同时翻下水去,我也跌入波心。韩起凤却跳落在岸边地上,回头见自己踏沉了渔船,担心宋圆圆与宋得平有失,心中一慌,忙在岸上边大喊:“快救人!”
谁知众渔户多已摆开,无人答应。韩起凤只急得手足失措,眼看着波涛顷来,却是毫无主张。
不一会,见高滩上三四丈外起了阵水花,旋转不已,愈旋愈近,疑心是我,急忙掣剑在手,准备抵敌。
等到靠拢岸边,钻出一个人来,却是宋得平,随后宋圆圆也如凌波仙子一般,湿淋淋游上岸来。
韩起凤大喜,忙慰问宋得平道:“让老丈受惊了,现在没事吧?”
宋得平好象没有听见,没有回言,宋圆圆只好代他答道:“我们身长渔家,素来习得水性,尚还不妨。不知公子贵姓大名,深感刚才拔刀相助。”
韩起凤道:“我乃韩起凤便是,奉红萸师辈之命,帮助京城捕役朱四之女朱雨晴访拿欧阳孑然,怎奈今次在这水面之上,也奈何不了他,说来好生惭愧,不知这厮怎么样了?”
宋得平闻言,始把衣上的水略略拧干,往韩起凤仔细一看,回答道:“原来是韩元帅之公子,这小恶贼被公子将船踏沉,跌入水中不知去向了。不过此滩水势不深,这小贼会水性,恐怕是一时死不了。不过如今天色将明,谅他再也不敢在此登岸,有可能泅往别处去了。老朽昨日偶动恻隐之心,误救了他,才招来此祸,真是善门难开。”
韩起凤道:“原来老丈不知他的来历,昨日误救了他,那为何他今夜又被宋姑娘推入水中?”
宋圆圆脸上一红,低头不语,宋得平替她把上述之事说了一遍,才道:“可怜老朽只此一个孙女,现与这小恶贼结下冤仇,只怕他要报复,还求公子替我们一家想个主意。”
韩起凤听罢,沉吟半晌,开口道:“老丈请放心,官府和我们也正要拿他,等我回去禀知官府与众师辈,今晚一定有人到来与老丈及令孙女作伴,但你们的舟已经倾复,接下来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宋圆圆道:“这不妨。我们这滩边共有一二百号渔船,有大有小,有旧有新,皆是我们亲戚故旧,今夜可惜一只大些的船暂宿,待令师尊们等到来,那只沉没的小舟,停会儿可请众渔翁设法捞起来,修整好了,想来尚还用得,公子但请放心就是。”
韩起凤道:“既然这样,真是极妙了。但宋姑娘与老丈浑身湿衣,必须赶紧回去换了,免得寒湿伤身啊。”
边说边伸手向怀中摸出两锭银子,给宋得平,叫他上岸去买衣服,余下的作为修理船只之用,并嘱晚上住在怎么船中,船头上点一小灯为记,免得人寻觅不到。
宋得平接了银子,与宋圆圆感激万分,连连道谢。韩起凤回说道:“不用谢,我这就去了。”
别过二人后,韩起凤如飞般返回到朱家来。此时天色尚早,只有文锋守门。红萸等在外边寻访我尚还未转。等了片时之后,一个个便先后回来了。
韩起凤便把遇我的事,从头说了一遍,众仙侠不假思索地答应今夜同到水滩去协力拿我。
彩鸾插话道:“照韩贤侄说来,你昨晚两触剑锋,险遭不测。我有此利剑在手,今晚一同前去,不过渔船不大,不能容这许多的人,即使容得下了,动起手来,我与红萸、神缨道兄、青儿还可以应付、你们四人与朱姑娘在陆地上也可勉强支持,但是在水中,岂是他对手?万一有个差池,譬如昨夜的剑,幸亏偏了些些,否则后果就不堪设想了,回想起来令人后怕。众位终得想一善策,先把此剑收掉,方可并力拿他,不知那位有何高见?”
神缨道:“此事都是红萸误传他武艺所致。如今我们几个人的剑术,皆与他已无甚高低,再有何人能收此剑,看来真是费事。”
红萸听到神缨也来发话责备,无言可答,呆了片时,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道:“这锟吾剑是昆吾摩真制炼成的,下山之时只向摩真长老问得用诀,没有问得有无解诀,或者另有克制他的法儿也未可知。因此必须往昆吾山求摩真长老,定能济事。”
于是向神缨道:“事情到今天这个样子,我也悔之莫及。我想这锟吾剑本为摩真长老之物,长老既炼此剑,难道竟无破剑法儿?我愿今日到昆吾山一行,恳求长老下山,收回仙剑,用仙规*孑然,不知众位意下若何?”
彩鸾听罢,抚掌道:“红萸仙言之有理,我怎么一时想不起这剑主人来。此剑既是摩真长老所炼,谅来长老必有妙法收回,红萸仙就此前去,求他早日下山到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青儿道:“话虽如此,昆吾山离下界甚遥,红萸仙若果前去,至少也有三五日耽搁,那宋得平一家与孑然结下宿嫌,这三五夜中只怕孑然要暗中报复,我们得趁早赶去,否则晚了失事。”
朱雨晴道:“这到是,愚妹不才,愿往那水滩一走。”
彩鸾道:“红萸仙既往昆吾山去,我们自然不会在此闲着无事,我看雨晴姑娘何最好与青儿姑娘一同先到那水滩去,寻找宋得平渔船,暂与宋圆圆作伴,我们随后便在滩边暗地巡护,孑然若来,倘然拿得住他,那时长老下山,收回仙剑,不必长老动手,岂不甚好。若仍拿他不住,再待长老到来不迟。”
红萸道:“彩鸾仙布置得最是周密,那就这样吧,我这就往昆吾山去了。”
于是辞别众仙侠、驾起剑光,无分昼夜,直奔昆吾山而行。
这里彩鸾等到了晚间,果然同到水滩边寻找宋得平渔船,好在韩起凤吩咐宋圆圆在船头上挂一渔灯为记,甚易辨别。众仙侠无须动问旁人,只看船头有无灯火。
走过了一百多号渔船,始见有只半旧大船,在头舱门之外点有一盏纸糊小灯,泊得离岸甚远。
韩起凤一看便明白,就一边高喊着宋圆圆的名字,一边跃上船。
宋圆圆尚还未睡,因船中渔具多已失掉,独自一人在灯下结网,等明日捕鱼。忽听见外面有人高声叫着自己的名字,紧接着又见半空中落下三个人来,吓了一跳,将身急向船中躲避,低声道:“什么人?”
韩起凤答道:“宋姑娘别惊慌,是我。他们是我带来保护姑娘一家的朋友。”
宋圆圆听罢,喜出望外,忙把宋得平唤醒,同到船头,参见过了,才邀青儿进舱。宋得平陪着韩起凤在船头坐下。
韩起凤举眼看这渔船,比昨夜沉掉的那只小船约有一倍多大,船舱中可容得四五个人,船头上若将芦栅卸下,尚可施展拳脚。于是就叫宋得平将芦席全都卷去,准备交手。
部署已定,韩起凤便问宋得平:“那只沉下水去的小船可曾捞起,有无大损?”
宋得平回答道:“已经捞起来了,无甚损伤。现在岸上略加修理,两三日后便可下水。”
韩起凤道:“这样还好。”
二人讲了许久的话。韩起凤叫宋得平于今晚起暂在后舱安歇,自己因与宋圆圆避男女之嫌,故此别过她与青儿,跳上岸去寻找彩鸾等,暗暗在滩上边往来巡察。
其实我一直没有离开水滩。我在想没有完成任务,如何回去向秦桧交待,所以一整天都呆在水滩暗处,准备在天黑后潜出水滩做一件大事之后回秦府。此时我又在水底已经二个时辰了,感觉有些呼吸困难,就一头冲出水面……
一场声势不大的战斗在所难免……
在岸滩边混斗了半夜,只因手中一柄锟吾剑,他们穷尽浑身解数,也终究奈何不了我。恰在此时,我的意志尚处于亚“正义”状态,没有杀人的邪念,于是在众人的眼皮下扬长而去。
彩鸾他们自知奈何不了我,也不再追赶,由我自去。他们现在只有一个愿望,就是等红萸去仙界请公孙大娘来收拾我了。
我离开水滩之前,他们也未等到红萸从天界赶回来,众仙侠个个焦闷不已。
话说红萸自从驾着剑光,风驰电掣的奔至昆吾山中,会见了摩真长老。把误收我为徒,刻下造恶多端,自己痛责自己的话述了一遍,然后再说仙剑利害,众仙侠无能为力,要求长老下山。
摩真长老道:“当初众剑仙取剑之时,愚妹曾经谆嘱,不可误授匪人,这锟铻剑甚是了得,谁知今竟闹出事来,又竟是此剑,此剑非钢非铁,破他甚难。尚幸愚妹现炼的霜锷丸,共需三百六十一天功候,已炼了三百五十八天,只须再待三日便可成功。这剑丸乃取百花上所受之霜,积而为液,和以铅汞,锻炼而成。三剑乃第一瓣落花之精铸成,取其肃杀,飞龙亦然。百花经霜而调,以霜锷丸破此剑,实有天然相克之理。欧阳孑然既然倚恃锟吾剑,如此横行,说不得须下山一遭,与众剑仙同为世间除害。不过须请稍待些时候,方可同去。”
红萸见摩真长老答应了,而且也没十二分的抱怨于她,心上甚是感激,诺诺连声而退。
竖日,摩真长老剑功圆满,就邀红萸在山顶上设着香案祭过,试用一回,但觉择动时满山草木直摇。剑风掠过,远远的多落下许多叶来。那心念剑锋之利,可想而知。
红萸称赞道:“心剑法?”
摩真长老道:“对!用剑的最高境界存乎于心,而非于剑。”
长袖似剑,舞罢之后,把手一招,喝一声:“止!”
这“意念之剑”飞至掌中,一个盘旋,化成一粒剑丸,约有龙眼大小,动也不动,摩真长老纳入口中。
红萸道:“难为长老,不惜苦功炼此心念利剑,真是人间第一,世上无双。孑然的锟吾剑这次怕是再不能逞强了,但不知道姑于何日下山?”
大娘道:“孑然似此造孽,岂可片刻容他。我有言在先,请愚妹稍此致时候,为的是剑功未满。如今剑已好了,就是今日下山之时。”
红萸道:“如此最妙,敢屈长老就此一同跋涉一遭,我红萸当面谢过。”
遂向摩真长老一稽首。
摩真长老略一还礼道:“除暴安良,此是我分内之事,愚妹何必如此,我等说去就去。”
摩真长老遂吩咐弟子李十二娘与侍女英英谨守洞府,自己偕红萸共驾心念剑光,立刻往下界红尘而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