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沦为逃者


本站公告

    几道剑光之外,另有一道寒光,似青非青,似白非白,在夜空中盘旋飞舞。

    那是朱雨晴所用的冥空刀,它与蓝和白等各光差得远了,彼此之间足足战有一刻多时。忽见一道亮光向上一起,分作两道,向我的锟吾剑的白光中直冒过来。

    这道剑光正是彩鸾的飞龙剑。

    接连着见青色、蓝色也都腾空而起。月光剑、飞龙剑以及红萸的湿木相继显威。因见我剑术甚是了得,皆各自祭起仙剑,想杀我一个措手不及。

    但我也非孬种,我眼捷手快,也把手中的锟铻剑向空飞去,左手捏住剑诀,右手起三个指头,往上一指,口中大喝一声:“锟吾剑——破!”

    这一柄剑好如一条戏海苍龙,起在空中舞个不止,竟把几柄仙剑敌住,根本就飞不下来。

    在远远看的人都看出了神,暗暗赞喝道:“好剑!好剑!果然好剑。”

    红萸见我把仙剑飞起,她想依旧收它回来,但却不是那么容易。只见她左手捏诀,右手向上,连招几招,大喝一声:“止!”

    她满以为这锟吾剑必然不动,然后再随着她的意志落将下来。

    谁知是止将不住,别说收剑回去了。其实也因我早已经提防,所以剑虽飞起,剑诀没有撤去,那剑仍如拿在我手中。

    红萸吃这一气,只气得眼中人出暴跳难禁,反手用旋转如风的湿木向锟吾剑连连进击,那湿木简直就似一柄利剑,光华一逼,锐不可当,想把锟铻剑逼将下去。

    彩鸾等也多将剑连连催动,疾似流星,直逼过来。

    此刻几柄仙剑并作一堆,结成一片,他们占了上风,锟铻剑在下面渐渐有些抵敌不来。

    我就是不会催剑之法,若使众仙祭的是月光剑和飞龙剑来,自然是锟吾剑最为锋利。无奈飞龙、月光等剑,多是彩鸾、神缨众等仙侠平日炼成,不知曾费多少功夫,比了锟铻剑,岂必输他。故此敌够多时,再难支持得去。

    我见势头不好,着急万分。旁边张望的人与屋下那些捕役,真是见所未见,看得呆了。

    青儿看看自己手中,纵然也有利剑,只苦未祭剑法儿学得登峰造极,不敢冒昧。倘把仙剑失去,如何是好?因此也只好看着不动。

    独有朱雨晴见我昂起了头,与众仙斗剑甚酣。也许她发觉我此时正防着是上三路,心想:“那下三路应该不曾防备。”

    于是,摸一摸身边的五口飞刀,先时飞过三口,尚有二口未用,何不乘此机会,且再飞他一刀,打他下屋。睹得亲切,一伸手飕的又是一刀,向我腿上飞来。

    我竟没有防着,直至已到腿旁,始经觉察,喊声:“啊呀!”急忙起了飞燕归巢之势,两腿往斜刺里一跃,这刀落了个空,一直向前飞去,反几乎伤了一旁的青儿。幸亏青儿躲避得快。飞刀从一边削过,坠落在瓦楞之间。

    朱雨晴想:“这几口飞刀,平时自信发无不中,今夜已经飞去四口,多被这厮避过,索性把余下的一口一齐飞掉。倘若仍不能得中,拼了这性命不要,也要乘我的锟吾剑将要斗败、我心慌意乱、不能脱身之时,赶过去把我一刀扎死,岂不太妙。”

    想罢,又将第五把刀拿在手中,照定我后心“飕”的飞将过来。

    我眼虽望着仙剑,耳朵却是留神,听得背后有声,晓得又有暗器,慌把身子一伏,这刀竟从头上飞过。削去一丝毛发,这一下还真把我吓得出了一身大汗来。

    我一时怒起,破口大骂道:“好你个小贱人,竟然屡用暗器伤人,有朝一日日被我拿住,定要让你尝尝我这锟吾剑的滋味,方解心头之恨!”

    说着话,心神一散,手中的剑诀一松,忽然锟吾剑竟往下一沉,直落下来。

    这时飞龙、月光等仙剑,好比风卷残云,向我面前飞奔而至。

    这下,我急得面如土色,慌把锟吾剑收入手中,当风乱晃,急往圈子外飞逃。恰好与早已闪在远处的朱雨晴撞个正着,见提起祖传冥空刀向我拦腰砍来。

    我不及招架,忙把一足一登,踏空而起,就将冥空刀向刀上一砸。只听见咔察一声,把那极锋利的冥空刀,从头上起削去半截。

    而且,我是毫不费力。

    朱雨晴的刀在与我的剑略略一碰时,并不太在意,以为她祖传宝刀就厉害无比,哪晓得她这刀忽然就轻了好些,一时诧异,仔细一看,已只剩得刀背的半边在手,刀口一齐削没,顿时大惊失色。

    众仙侠瞥见了这一慕,也不禁吃了一惊。因为朱雨晴的那柄冥空刀本来也是一口宝刀,众人曾经问过朱雨晴,得知这刀乃朱四捉拿海盗时所得,重约十四五斤左右,长约二尺,阔约二寸,刀口极薄,可以把张素纸放在刀口之上,运一口气,将纸吹动,这纸便碎而为两,锋利可知。如今竟被锟铻剑剁落,真不愧削铁如泥,众人没一个不暗暗赞叹。

    我就乘这个机会,剑光一逼,向着朱雨晴让开的地方直冲出去,夺路而逃。彩鸾顿足不迭,神缨、红萸、青儿、朱雨晴五位高人那里肯放我过去,各自把仙剑催动,纷纷在后赶来。

    青儿等因不会剑遁,明知赶也无益,就停下来在原处等候。朱雨晴把断刀弃去,叹一口气,也呆呆的和青儿站在屋檐,无可如何。

    我逃出重围后,回头一望,见后边剑光纷起,一道道如闪电一般,相离只有四五丈远近,将次赶上,心下很是着慌。只把锟吾剑乱摇乱晃,我徒步都跑得十分快,但他们竟也很快追赶上来了。

    因为众仙会剑遁之法,都使起催剑法儿,一时比我更快。不多时,离我只差得二三丈路了。

    我跑得无从去判别方向了,看看前边是一条大河阻路。这河足有二三十丈开阔,深不见底,正是从西湖道分往南面的一道河,前几日毒打朱雨晴时也在此地。

    波声滂湃,水势奔腾,夜静更阑,并无船只。

    我看在眼里,却急在心头。因为我的飞行器这时不知何故竟不能启动,也许是刚才与众人打斗时不小心被弄坏了吧。这下可要了我的命了,因为我不会剑遁之法,不能御空而行,此时只能望河兴叹了。

    这时,心中有些急了,暗想道:“若说要走别路,不就好了……”

    正在左思右想,忽然想起了幼年时曾经习过泅水之术,能伏水底一二个时辰,这本领真是非同小可,但近来久未试过,今夜焉敢冒昧?万一失败了怎么办?俞想愈觉心胆多碎,一时急切得拿不定什么主意。可是两足却已奔到河边,看白茫茫万顷波光,滚滚千重浪影,想想此时又正是晓风乍起,残月将沉的时候,那春寒甚是凛冽,冻得人手足多麻。

    最后,我实是出于无奈,就走到河沿,耐着寒冷,硬着头皮,把剑光一纵,腾起空中,用意念来学剑遁之法,痴想渡河过去,打了个挺而走险的念头。

    可是只腾得四五米河面,偷眼往下一望,看见脚下边急浪滔天,这身体飘在水面之上,不到眨眼的光景,就全身一软,手中的剑诀也不灵,滴溜溜连人带剑竟从半空里跌入河中……

    我在河里大声喊叫:“完了!我命完了!”

    但是,我又是多么的不想就这么被水淹死,急把双目一闭,双膝一磕,双手一沉,又紧紧的把牙关一咬,任着他向水底沉去,准备用闭气法了。

    一霎时,淹入水中,毫无踪影。

    等到神缨等赶到,只见水面上有溜圆的几道水花在那里盘旋不已,其余一无所见。神缨等个个惊诧不已。

    彩鸾道:“我亲眼见他渡河去的,怎的一时就会不见。难道他深知水性,匿入河中不成?”

    神缨点头道:“只怕有些意思。”

    红萸道:“这孽障我以前救他时就在水中呼救,也不知道他到底习过水性没有,我想恐是失足堕下去的。如此大河,万无生还的希望了,唉,也是他恶贯满盈之报啊。”

    彩鸾道:“红萸仙所见甚是。但可惜那柄锟吾剑失落水中,日后如何回复天界?不过他本领非凡,未尽就会淹在水中,如若他能耐得一日半日,并没有死,我们去了他又出来肇事那不是前功尽弃吗?我想,神缨道兄和红萸仙姑还须亲自下去,搜拿一回的好。若然真个死了,也好把尸身拿上岸来,等文我锋等报官领赏。要不然,何妨就在水底擒他。”

    话未了,三位剑仙个个称善,各自运动仙剑,分东南西北四面下水找寻。

    彩鸾在中央往来搜索,足有一个时辰,这条大河几乎把那河底的水翻了转来,却不见我的下落。

    众剑仙寻了一回,没有收获,遂踏波登岸,聚在一处,神缨说:“这真是异事,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其时,已是日上三竿。彩鸾说就是再寻也是无益了,就与众剑仙商量,暂且回去。如果我最后未死,再当访明踪迹,设法拿之。

    我自坠入河中之后,自信不会被淹死,因为我的水性很好。手中握着仙剑,两目紧闭,沉下水去,约有七八丈深。大凡失足坠河的人,若是通潮的河港,这人未曾绝死,在波浪中必定逆流,直至已死以后,方才顺流而下。

    我跌入河中的时候,正值潮来,此河之水发源钱塘江中,何等急骤,并且风浪又大,禁不住大浪涛的狂卷,一时间竟把我卷出几百丈之遥,起起落落向远处流去,因此神缨等当然找不到我了。

    约有两三个时辰,风渐小了,狂潮也渐平,浪也息了。我也被折腾得只剩下一丝气息,我暗想恐怕是不得活的了。

    巧巧在这个时候,竟漂流到一个沙滩左边,一下子把身体也搁住。

    此滩水势最缓,但在这一界内,名滟滪滩,离三西湖已在百里之外,这是一渔户聚集之处。

    我漂流到这里,见有个渔人张网捕鱼,便使出全身上下仅剩下的一口气向岸边上的渔人呼救。

    不久,一艘渔船向我驶来,船上的渔户是一个老者和几个年轻人。

    也许是见我再没力气游过来了吧,其中有几个年纪轻的人,凭着几分水性,纷纷跳入水去,情愿下水来打捞我。他们七手八脚的在水里折腾了半天后,才将我弄上岸来,见我象一个死身,都心下大惊。

    他们按一按我的身体,尚软,知我还没有气绝。急忙觅得一只笆斗,将我搀抉,肚腹伏在斗上,一人起右脚,轻轻在我背上踏动。

    不一会儿,我肚子里吐出好多水来。罢了,他们又把笆斗拿去,给我灌了好些刚熬好的姜汤,我他眠在地上。

    不多时,我才觉得自己象回过气来的半死人一般,渐渐苏醒。

    晓事之后,我见是众渔户搭救,勉强挣起身来道谢。

    这一切真是晃若隔世一般。

    众人见我是一个二十来岁的人,手中拿着一柄宝剑,觉得甚是奇怪。于是,就来动问姓名及因何坠水的原由。

    我不敢说出实情,于是便回道:“我姓周,名凡,贩卖绸缎为生。咋夜在西湖边上遇盗,所有货物尽遭抢去,人也被推落水中,于是就飘流到此。今蒙施救,真是重生父母一般,日后终当图报。”

    众渔户道:“原来是个被盗客商,可怜,可怜。但那西湖路向来并无歹人,新近来了个什么欧阳孑然的狂人,扰得地方上下不得安宁,谅来必是此人将你打劫了是不是?”

    我有些支支吾吾道:“大概……是……是他吧……”

    众人又道“唉,此贼不知何日能除,想想真为可恨。”

    我见众渔户当面骂我,真是无可奈何,想想现在这个落魂样,却也只得也顺着他们略骂几句了。

    后来有个年老渔翁关心地问我:“孩子,你腹内可饥?我船上有现成酒饭,可要用些?”

    我忙道:“惭愧,小的昨夜至今,粒米不曾下咽,老人家如此救人救彻,却教我日工资后如何报答得了?”

    老渔翁道:“一些饭而已,不成招待,何以要孩子报答呢?”

    当下这老渔翁便领着我到船用饭,众渔户纷纷散去。

    那老渔翁宋得平,本地人氏,世业捕鱼,生长烟波,年已六十来岁,须眉如雪,儿熄已亡,船中有个孙女,名唤圆圆,年方十八,却生得翩若惊鸿。虽然渔家打扮,脂粉不施,别有一种娬媚之态。

    我到了船中,宋得平就叫孙女儿到后舱端饭,又端了一碟子煎鱼,一碟子炒虾,一大碗的高粱酒儿叫我吃。

    我灾心乍退,福心又起。高兴得目不转睛的看着宋得平和他的孙女圆圆一阵狼吞虎咽,只差没撑死。

    酒我一点未吃,待饭饱后,便托称全身疲倦,向宋得平老头暂借舟中歇息片时。

    宋得平并不疑心我是传什么人,一口允许,并说:“今日天气寒冷,本不打鱼,尽可在舟稍歇。”

    我喜不自禁,竟然倒头睡去。

    一觉醒来,已是黄昏将近,就假意连称“打扰老翁了”之类的话后,起身欲行。

    宋得平一片好心,就劝说道:“此时天色已晚,客人上岸又无银钱,又无行李,你向何处投宿,不如竟在小舟暂住一宵,明日再作区处。”

    我巴不得有此一句,又假意说了好多的感激话儿,是晚睡在舟中。

    只有这个孙女圆圆,自从我上船后,也许是见手中拿着一把雪亮的剑,片刻不离;或者说又看我举止轻浮,言语之间又多半吞半吐的缘故吧,总是冷语冷语的。

    我想要换着我也会想:“按说一个遇难被救的人,不应这个样儿啊……”

    于是宋圆圆便暗自跟宋得平说道:“我怕他不是好人,爷爷您已年高,自己又是个小姑娘,船中又无别人,依我看还是不应招留这小伙子。倘然闹出事来,如何是好?”

    宋得平道:“圆圆,我的好孙女。咱救人可得可到底那,别因为船中地窄,就不同情他。听爷爷的话,暂时让他在这里住一宿。”

    宋圆圆见爷爷这样说,也不便向他阻止,惟有暗地留神。

    到得二更已过,宋得平已入睡乡,鼾声大作。

    这时,船头微微一动。

    我在捣鬼。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