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儿尚待分辨几句,我见若辈皆是粗人,说也无益,任他们走近身旁,始高声喝道:“列位不必动手。我两人算是强盗,你们要拿去见官,任凭你们。但这矮小子也不是个好人,必须你们把他也捆住了,我二人就情愿听列位怎样。否则,休来管这闲事。”
众乡人笑道:“他的行李衣包多被你二人劫了,还说他不是好人,真是岂有此理。休得多言,快快随我们见县太爷去。”
口说着话,一个个摩拳擦掌要想拿人。
青儿见这班人甚是懵懂,哈哈笑道:“你们不信我的话,今日不把这人拿住,日后管教你一县不安。这也是死生有命,姑且容他再活几时,我两人暂时去也。”
说罢,她遂把剑一晃,劝我暂时离开此地。
我对众人道:“你们这班不晓事的乡人,留下祸根,管教你们受累不浅。”
道言未了,便携上青儿飞走了。见我们已不知去向,众乡人也许是见所未见,只吓得目瞪口呆,皆说:“原来不是强盗,乃是真仙。”
竟纷纷跪地磕头。
浪非见众人多在向空礼拜,暗想:“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遂轻轻的也把魔剑一摇,架起剑光向东而去。
众乡人叩头已毕,正要寻他说话之时,谁知也不见了。大家又是一呆,在四山里搜了一回,搜不出来。
又说道:“这一个谅来是个妖怪,不知犯了怎么天条,所以仙人定要杀他,却被我们无端放走,真正是这妖怪的造化。”
你也一言,我也一句,不伦不类的议论多时。直至日上三竿,方才过山赶集而去。
这浪非侥幸得脱虎口,离了长坡岭向东而行。我和青儿随又转向往东追去。
约有二里多路,我觉腹中饥饿,身体也觉疲软异常,须得寻所宿店,吃些点膳养息养息精神方好。遂叫下青儿把剑光收住,落下尘埃。
青儿便问路上行人:“此处是何地方?”
路人回道:“西湖栖霞岭。”
原来是西潮北向的栖霞岭。这里有岳飞的陵墓,与此相离不到半里之遥。往南就是方才来的那长坡岭,往西往便是西湖,已无去路。
我和青儿找了一所安寓客商的饭铺,问店主人要些早饭吃了,推说行路辛苦,身子有些不好,闭上房门,倒头便睡。
直到天将傍晚,方始起身,呆呆的坐在房中,想起昨夜之事,真是狼狈:“那浪非似乎已练得一身好武艺,他手中的那把剑竟也锋利异常……
思来想去了一回,听店小二来叩门,同道:“客人睡醒了没有,身体可好,午饭未曾用过,可要用些晚饭?”
我开了房门,答称:“略略好些,你拿夜饭来罢。”
店小二答应自去。少顷,端上酒饭,又点了一双灯儿,服侍我吃过,收拾杯盘,嘱声:“火烛小心,熄灯而睡。”
我回说:“晓得了。”
然后依旧拴上了门,将灯吹灭,要想上牀再睡。无奈白天里已睡足了,覆去翻来,不能成寐。听街上边人声渐寂,已是戌未亥初时候。
我再睡不住,起身走至窗前,暗想:“昨夜浪非在树沙村采花未成,连金银也没有取过一锭,也许他今夜定会趁此夜静无人,出外盗财猎色。想想这厮也归从了秦桧,心底的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今夜何不去访一访,如若遇到这厮,杀了去祭岳飞!”
主意一定,取了锟铻剑,轻轻把窗子开了,往青儿的窗户一瞧,已经歇灯,我猜她已安睡。为避免惊醒她,遂轻轻跳上屋檐,将脚尖钩住檐头,扭转身躯,仍把窗子闭好,方才洒开大步,拣着房廊稠密的地方走去。
谁知走了二三百间门面,多是些小本经纪的店家,并无一所绝大行号、富户,暗想:“这条街上如何这般贫苦,这西湖路算是一条往来大路,却并无大户巨商。”
只因自己初到此间,不谙路径,就一直往南而行,一路还算热闹。大约走了二百多家门面,见有一所两间店面的花米行儿,一共是两进房屋。看来前边是店,后面乃是住宅。
我遂立定了脚四下一瞧,正想转发身回去。忽听得东壁厢扑的一声,一眼望去,见隐隐跳上一个人来,疑心是浪非夜来采花,心上一惊,急忙拔剑在手,将身一晃,跳将过去看个仔细。
那知却是一个蒙面人!
这蒙面人身躯瘦长,年约二十有余。身一袭黑色夜行服,头上边缠绕一块黑布帽,足下薄底轻鞋,腰间插着一口戒刀,手中拿着一个小小包儿,包的像是衣服,在屋面上轻轻一跳,跳下地去。
我暗暗喝声:“奇怪?”
遂跟着他也跳下屋来。只因声息全无,蒙面人看来未曾觉察,只顾兴匆匆的左蹿右蹦,身体轻蕴地往前遁走……
这蒙面人竟纵步如风?
于是,我不得不启动飞行器,从高空尾随跟踪监视。
下面的夜街渐趋繁华。我注意到,自己已飞临京城中心。
蒙面人蹿至一痤大府第。
——韩府。
我脑子象被电了一下,嗡的一声——这蒙面人来韩府做甚?只见他直奔韩元帅卧房而去。此时韩府上下一片静寂,看样子所有的人都已睡了。
夜闯私府,此人一定来者不善。我暗自跟在其后面,看他如何行事。只见他用食指往口中一啜,然后轻起指头在纸窗上一捅,将其洞穿无余。
剌客?
我心跳顿时急剧加快,已然认定此人一定是来剌杀韩元帅的剌客。遂暗暗抽出了仙剑,准备在他动手前先结果他的性命。
正在这时,在我和蒙面人之间的一间房门开动,里边走出一个人来,是个漂亮模样的女人。见眼前奔来个面生不速之客,一下子竟打乱我的计划。细看之下,却不是府上女子,至少我之前未曾在韩府见过。
这女的见蒙面人手持兵器,愣在门侧,战兢兢的喊声:“是谁?”
蒙面人猛一回头,一下子就抢上前来用手捂住这女的口,将其推到墙壁边上。
我远远一看,她年在二十以内,散披着一件纯白小袄,下身裙也不束,只穿一条淡红裤儿,足上穿的乃是睡鞋,看样子是起夜小便或是大便什么的。也许是受惊非小,见了蒙胧面人,只吓得身躯乱抖,瞳孔剧烈收缩,龟缩在墙角连呼:“大爷饶命。”。
蒙胧面人压低声音道:“你是谁?半夜三更出来何事?”
这女人答道:“我……我叫梁冰玉,是梁红玉的妹妹。”
原来这女子与那梁红玉乃是姐妹关系。但这梁冰玉之前一直未出现在韩府过,这女人虽比不得梁红玉美貌无双,却与顾红儿倒也不相上下。
蒙面人怔了怔,怀疑道:“我以前怎么未曾听说过梁红玉有你这个妹妹?”
梁冰玉道:“我是刚从家乡来的,大爷当然不知。”
蒙面人道:“原来这样。”然后突然用手一抬梁冰玉的下巴,威胁道:“今夜若要本爷饶你,到也不难,只要依大爷一事即可。”
梁冰玉道:“依你怎事?大爷就尽数说来,俺一定会依的。”
蒙面人道:“那你今夜代替我杀了你姐夫,如何?”
梁冰玉惊道:“啊……这这……我我……不、不能……”
蒙胧面人心中一狠:“那你就只有一死!”
梁冰玉登时吓得香魂欲散,颤抖道:“你、你饶了我吧!”
蒙面人狰狞道:“你要想活,就得按我的吩咐去做,否则可别想活命。”
梁冰玉哀求道:“我一个弱女子,姐夫武艺高超,我如何能杀得了他?”
蒙面人灯光下把她仔细一瞧,虽才是二十多岁的人年纪,但这梁冰玉看来竟象个杨花水性的人。心中突然冒出个邪恶的念头来——今不如先奸她,然后再去杀掉韩世忠,岂不妙哉。
这样想罢,脸上不禁满露出脸猥琐的笑容,强迫道:“上床。”
梁冰玉顿时花容失色,大叫一声:“救命——”
蒙面人恼羞成怒,捂住梁冰玉的嘴举刀便要砍将下去。
以前看电影总羡慕那些大侠们英雄救美的潇洒气慨,没想到今夜自己又将扮演一回这种角色,觉得也没什么伟大。想罢,便把手指在剑叶上一弹,仙剑顿时发出铮铮的声响。
蒙胧面人一惊,回头视之:“谁?”
我低低喊声:“拿命来。”
蒙面人一把推开梁冰玉,急掣戒刀在手,一个箭步抢过身来,竟先于我出招。
我急把身子一偏,意欲让过他这一刀,不提防这人甚是动作蛮快,扑将过来手起刀落,向着我肩上就是一刀。
我忙往斜刺里一躲,竟鬼使神差的躲过刀锋。他砍了个空,身子往前一磕。我抽这空儿,拍的往着房外跳去。看到惊缩在墙脚的梁冰玉,我忙喊声:“快进屋!”
蒙胧面人见了,收回戒刀,翻身又追出房来。
我抢行一步,把她掩住快速推进房门,然后回头再战蒙面人。
蒙胧面人见我杀了回马枪、但尚未转过身来之际,趁势右手起剑,往我身后劈来。
我忙左手起剑,反手对着那剑一格,当的一声,白光逼人,竟把蒙面人的眼睛耀得睁不开来。
这厮再想举戒刀刺时,已被我当胸一剑,洞穿了身体,鲜血横飞,死于地下。
这时梁冰玉的房门一动,她又出来了。
见我已诛杀蒙面人,才松了一口气,惊魂初定。言谢道:“刚才多亏有大侠出手相救,小女子这就谢过大侠。”
我道:“此种小事,何足挂齿。”
梁冰玉道:“如此还好。但我听你口音,很象临安人的说话。不知姓甚名谁,现居何处?”
我道:“我正是临安人氏。临安离此不甚多远,欧阳孑然的名儿那个不知。”
梁冰玉听罢,大惊道:“早听起姐姐说起你是一个来到临安的外世人,就是你么?”
我点头道:“正是。”
梁冰玉心下大喜,低声答:“那有请大侠到卧房坐坐,我这就去唤起姐夫,让他来见你。”
我忙摆手,阻止道:“不了,这么晚了惊动府上甚是不妥,我看还是先把刺客的尸体处理掉。”
梁冰玉道:“这又何难。待我将房中血迹揩抹,然后俺把那尸首背他出去,抛弃荒郊,这就完了。”
我道:“弃尸何处,此事由我来办,你且把这地上血迹处理好就是了。”
梁冰玉爽朗道:“俺按少侠说的办就是。”
于是回头先寻些破布,再觅些水来,便又悄声地回到院中冲抹卧房外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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