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中国的未来以及他自己的前途,钟泱第一次感到了无力和担忧,原本的雄心壮志,都在残酷的事实面前冷却了袭来。虽然心中依旧还怀着坚定不移的信念,但是钟泱对于结果已经不是满怀信心的了。
钟泱正在怀疑着,他自己心中的中国,和这个时代的中国人所希望的新中国,会是一样的吗?如果不一样,那谁要去改变呢?从后来的历史的结果上来看,中国并没有走上一条最糟糕的道路,但也离着正确越来越远。
如果钟泱要坚持它自己的信念,又如何去要求别人作出改变呢?毕竟,人与人的希望,并非总是一样。尤其是陷于狂热信仰的政治家,更是不会轻易动摇。而他们的追随者,也远比孤家寡人的钟泱要多得多。
这也是钟泱不愿意走上中国政治舞台的原因,自己人打自己人,即使是为了崇高的目标,也毫无意义。
有人或许会说,为了高尚的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但钟泱却深刻的明白人性,君以此始,必以此终!
从获得的结果上来看,并不能完全看出一个人的本性,但是从他使用的手段来看,却可以。
钟泱不愿意建立一支军队,来和自己的同胞厮杀,争夺那个统治者的宝座。更不愿意成立一个政治势力,和那些拿着外国的羊头理念来中国卖狗肉的政治家们争论中国的出路。钟泱只是希望通过他的努力,让中国的老百姓能活得更好一些,也让他自己,能活得更滋润一些。
每一个爱国爱民的大英雄背后,总要踏着无数的尸骨和悲剧,钟泱不愿意去成为那样的人。
每一个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政治家背后,总是深埋着无数的龌龊和利益争斗,只不过用铺天盖地的宣传掩盖了污秽的真相,老百姓总是被愚弄。从现在起往后数一百年,中国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资格称为伟人。
无论那个人被粉饰得多么好,被装扮得多么光鲜。政治的本质都不会有丝毫的改变,伟大并不是因为一些个人的私人品德,而应该是他为了这个民族做过什么。
不明真相的群众总是比理智的人要多,这也是聪明人最大的悲哀,因为与众不同而被认为是大逆不道。在大义和强权面前,要么屈服,要么死亡。
钟泱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到了他的别墅,仆人赵妈接过了钟泱刚从身上脱下的西装外套。在钟泱的吩咐下,她也去准备了一些醒酒用得浓茶,然后送到了钟泱的书房里。
张妈在年轻的时候就已经嫁到了北陈村,丈夫是一位老实巴交的佃户。因为张妈干活勤快,人缘口碑也极好,所以陈泽就让他来给钟泱当仆人。工资待遇是包吃住,每月个银元,算是一笔不错的收入了。更何况逢年过节还有红包礼品,张妈自然是不胜感激。
对于陈泽的眼光,钟泱是很满意的。张妈也的确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对于这间大屋里许多奇怪的事情都没有到处乱说。并且卫生清洁和饮食起居也处理得井井有条,虽然人没什么文化,却很懂做人的道理。
不该说的她没说,不该问的她也从来不问,只是埋头做着她自己的事情。而钟泱也对张妈的为人很欣赏,别墅里其他的下人全都划给张妈管理。钟泱是个比较好说话的人,从来没有在下人面前盛气凌人,而是平等的和他们交流。
收买人心,不一定非要给很多钱。对于这个时代的许多中国人而言,给予尊重反而更显得弥足珍贵。因为待遇很好,并且主人也很和善,所以底下这些从北陈村里找来的下人,都很珍惜这份工作。
但也不是每个人都这么识好歹,不听话的也有,但是他们都消失了。至于是怎么消失的,钟泱和他的机械仆役表示毫不知情。在这个社会里,生活就是如此残酷。对于那些不守规矩的人,钟泱向来是毫不手软的。
御下之道,必须是恩威并施。有恩无威,是为软弱可欺,有威无恩,势必众叛亲离。钟泱虽然还没有这样的见识,但在心里也隐隐地察觉到了这个道理。
一夜无话,劳累了一天的钟泱,终于躺在了他自己的卧室里,安心的休息了。自从买了这栋别墅之后,钟泱就很少再回到智能工厂里的生活设施中去休息了。
而钟泱所不知道的是,已经有人开始注意到他了。
夜晚的北京城,街头是冷清的。这个时代,仍旧留有宵禁的习惯,晚上没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老百姓是不会在街上乱跑的。夜上海的繁华与热闹完全不同,入夜后的北京显得幽深和死寂,仿佛是潜藏在黑暗中的巨兽,吞噬了所有的一切。
城门是紧闭着的,尤其是最近越闹越厉害的学生运动,负责守城的驻军不得不在上级的严令下看守着老旧的城门。
漆黑的小道民巷里,一道身影快速的飞过,仿佛是鬼影一般。最后只见这道身影落在了小巷子里的一户人家门前。五道节奏独特的敲门声在深夜中响起,老朽的木门摩擦声让人头皮发麻。
里面探出一个人头,朝着来人的身形看了看。
“你是?”
“送包裹的。”
“包裹呢?”
“在这。”
说完,那人还指了指帽子下的脑袋,若无其事的回答着这些奇怪的问话。两人说的都是暗语,如果不是组织里的人,根本就接不上话。
“嗯,随我来。”
虽然因为天色昏暗,看不清彼此的相貌,但门里的人终于确定了来人的身份。便为这人指了指屋内,示意他进去。那人也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事了,开门的人还朝着门外张望了一阵,似乎在观察有没有人跟踪,那小心翼翼的神色,显然是地下组织的作风。
“想来你就是鹰齐同志吧,你好,我是白杨。”
那神秘人进入了屋内,便受到了接见,来人是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知识分子,但是却有着一对锐利异常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
神秘人摘下了帽子,齐肩的短发和俏丽的容颜,竟然是张茵茵!
看来在这里,大家都没有使用真名,都使用了鹰齐柏杨之类的代号。
“组织交代你办的是怎么样了?那个人合适吗?”
“我还没有深入接触,但从之前的情况来看,他是同情革命的,但缺乏为国牺牲的决心。”
他们两个人讨论着的,不是别人,正是钟泱。而这位中年知识分子,则是当日出现在同文馆那里的神秘人。他们都是中华革命党驻北平的特派员,在这里负责开展地下工作。
在原本的历史上,这个政党是为了打到袁世凯而成立的,到了1916年7月25日就已经解散了。但在这个时空,这个政党却依然存在着。
因为不同时空的偏差而对历史产生了小小的错位,这个时空的中华革命党的主要任务不再是打倒袁世凯,而是打倒所有依旧割据在中国土地上的军阀,所以它到现在依旧存在着。并且和设在广州的革命党总部联系密切,随时准备配合总部的行动。
1914年7月8日,孙大炮为推翻袁世凯专制独裁统治、建立真正的民主共和国而在日本东京成立了中华革命党这个资产阶级政党。
1913年二次革命失败后,孙大炮逃亡到日本。他从二次革命的失败中深切感到,革命党内部思想混乱,组织严重不纯,“非袁氏兵力之强,乃同党人心涣散”,已不能领导革命继续前进。于是,他决心从整顿党务入手,重组新党,拯救革命。9月27日,孙大炮亲自拟定入党誓约,规定入党者须绝对服从其领导,无论资格多老,皆须重立誓约,加按指印;并接受遵约履行手续的王统等人为新党首批党员。至1914年四五月,先后入党者达四五百人。5月10日,孙大炮创办《民国》杂志,作为新党机关刊物。7月8日,在东京举行大会,正式宣告中华革命党成立。
这些都和原本的时空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孙大炮不再仅仅是把目光盯在了袁大头身上,而是把矛头对准了所有的地方军阀。在袁世凯死后,中国依旧没有完成真正的政治改革,依旧是强权寡头在统治着整个国家。对于这样的情况,立志要复兴中国的孙大炮自然是不干的。
革命尚未成功,孙大炮也没有解散这个政党,而是继续的留存了下来,并且越来越强大。
对于钟泱这样的人才,正是革命党所需要的。有良好的教育,并且又年轻,还同情革命,是一个很好的招收对象。
“年轻人,思想不坚定也是可以理解的嘛,只要能让他深刻理解到我党的伟大宗旨,他也一定会奋不顾身的投入到重铸中华万里河山的伟业中去的。”
白杨对于自己的洗脑能力还是很有自信的,他觉得完全可以忽悠住钟泱这样的年轻人。现在的关键,就是先要把对方吸收进党内,到时候再慢慢改造也不迟。
“是,我知道了。”
张茵茵当年还在英国留学的时候,就已经加入了中华革命党。虽然她的父亲是黑帮大佬,但她却对国家的现状感到不满,她希望用她的努力使得中国能变成像英国那样强大的国家。在这个时代的中国人眼里,英国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实际上也的确是那样。直到二战才被德国人拉下了世界第一的王座。
张茵茵之前在宴会上接近钟泱,其实就是为了组织的这个任务,不然以钟泱的外貌和家世,实在是难以吸引女孩子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