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淮南之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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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微亮,折腾一夜的成都城刚消停不久,迎来了新的一天。百姓们提心吊胆了一宿,大都没有睡好,迫不及待的走出家门,三三两两的打听究竟发生了什么。不乏睡的死沉,觉重的,眼睛一睁,也跟着凑热闹。在朝为官的就不同了,除了少数知情者外,大都是早早洗漱妥当,整理衣冠,迫不及待的出门打听消息。

    尚书令陈袛精神奕奕,不知情的真看不出来是一夜没睡,吩咐了一声,留长子陈粲在家应付前来询问的官员,带着许游赶赴尚书台。

    宫内众人也是一晚没睡,一个个被眼前的事实惊呆,感觉不到丝毫困意。看看跪在当中的刘睿,费承,张郁,蒋显,有人还是不敢相信,太子殿下要谋朝篡位。按理说已经贵为太子,登基称帝是早晚得事儿,何必急于一时呢?可人生就是这样,充满着意外和未知。刘睿本是没有这番心思,被召到长乐宫每日都与刘禅混在一起,时间久了不免觉得父皇大人是有问题,和以往判若两人不说,好像农民一般,什么都不会,什么都要问,什么都做错,让人费解。父皇这样下去,估计离疯也不远了,想想当皇帝是什么滋味,还真有点心痒。

    这种事儿当然是回到寝宫和太子妃说,太子妃初时还叮嘱刘睿不可胡思乱想,可见过几次陛下,好似比刘睿说的还要严重,现在的陛下懂的还没有农民多。小两口晚上被窝里说悄悄话,说着说着,说成了真事儿,欲望一下子膨胀起来。可这些话没有和张郁,蒋显说,二人多年来与刘睿亦师亦友,事无大小,必然咨询二人。

    可这也不代表关系有多亲近,刘睿对文才武略都没什么兴趣,行事举措要咨询二人,可心里头认为自己与这些文人根本不是一路人。找来的人是费承,太子妃费杨是费祎的长女,费承是费祎的儿子,这关系比张郁,蒋显可要亲近得多。都是自家人不说,费承在宫内供职多年,朝廷内外的门路都熟,三人见面一谈,意见是出奇的一致,陛下一天天不见好转,照此发展下去,刘睿上位是指日可待。可万一好了,按照陛下这体格,又不知道等到哪年才坐得上龙椅。

    见刘睿有意,妹妹又是太子妃,费承开始活动心眼儿,陛下本来体格就好,没病没灾再活个十几年应该没差,最近又开始练武,气色一天好过一天,得想个办法。计议一番,只有一个方法可行,趁着陛下还没好转,煽动群臣来提出让位。往大了说,是为国家着想,江山社稷着想,百姓着想。

    不曾想的是,穿越后不到二十天,刘禅大体上已经适应了这个时代的生活,可能看起来还是有点怪,也是无伤大雅。扮猪吃虎,刘睿在后世就很在行,来到蜀汉又是故技重施。毕竟做了半个月洋相百出的皇帝,索性继续扮下去,看看群臣的品性。没曾想,还真有意外收获。

    张郁,蒋显跪在刘睿身后羞愤交加,太子中庶子只有六百石,可权责等同于皇帝身边的侍中,一旦太子登基,中庶子就是新朝的侍中,掌宫廷内外大权。太子仆届时也是九卿热门人选。二人自忖平时恪尽职守,对太子殿下淳淳教诲,不敢有丝毫懈怠。太子殿下也是事无大小,必然请教二人才放心行事。出了这等大事,二人身为太子重臣竟然丝毫不知,羞愤之余,心如刀绞。多少年心血付之东流不说,落下骂名是小,牵连家族才是天大的祸事。

    二人尚自痛心疾首,刘禅也是思索,就算今天刘睿已经亲口承认谋逆之罪,仍是难以置信,刘睿并不是处心积虑,图谋不轨的人,更没有谋篡的能力。走到今天这步,只能用鬼迷心窍来解释。费承身为忠良之后,不过在宫中任职几年,就变得心术不正,可见这宫中旧人实是不能再用,否则难振朝纲。说起来,宫中这歪风邪气都是黄皓搅合起来的,但上梁不正下梁歪,做奴才的讨好主子也得看主子好哪一口不是么,这种事,说不清道不明。

    心情格外舒畅的董厥,前一天夜里多喝了几杯,沾床就睡,一觉醒来已是早上。夜里外面哭爹喊娘一点都没听到。用过早餐,听家里下人这么一说,顿感不妙。使人去找樊建,樊府说老爷半夜出去后就没回来。董厥一拍大腿,不好,出事儿了.

    急急赶到宫中见到昨晚相约今日一同入宫劝驾的众人,都摸不清发生何事,看看人数也是不对,少了近一半的人。使人一打听,都被陈袛喊走了,陈袛早早来到尚书台,分派使命,安抚各个部门的官员,以及百姓。听说有不少官吏都被抓了,将信将疑之间,一干人来到了长乐宫。

    长乐宫外,数百人五花大绑,跪在地上,宫中宿卫,虎贲卫军负责看守。再往里走,更是热闹,刘禅高座堂上没什么稀奇,跪在地上的才叫震撼。太子刘睿,费承,张郁,蒋显跪在一侧,另一侧是黄皓和长水校尉胡博。

    “哦,你们来了。”刘禅见董厥一干人等入宫,似是早有预料的说了一句。

    一干人等急忙跪下见圣,董厥偷眼去看樊建,樊建铁青着脸,微微示意董厥。

    “长元有话何不讲出,莫不是朕听不得么?”二人小动作被刘禅看在眼里,刘禅没好气的说道。这一宿下来大事一件连着一件,素来镇定的樊建心中忐忑不定,想想和董厥的计划,费承又是在自家门口捉的,外面跪着好几百号人等着杀头。刘禅这话说得极重,素来镇定自若的樊建扑通跪倒在地,说不出话来。

    “龚袭入宫,所谓何事?”不理樊建,刘禅转过头来先问董厥。

    董厥见宫中竟是如此情形,一时也不明所以,但为官多年的经验尚在,心中盘恒该不该说,嘴里却支支吾吾的不知所措。

    “听说龚袭纠集群臣,要入宫直谏是么?”刘禅见状冷笑,替董厥说了出来。

    “这,这……”陛下已然知晓,看来不得不说,法不责众,说就说吧,可外面几百人都抓了,自己这十几个官员实在是算不上众,事到如今也没有其他办法。董厥一咬牙道:“启禀陛下,陛下举动失仪已有月余,宫中内侍上不能禁止陛下失态,下不能教导陛下合乎礼仪,臣与众位大人商议,应尽数更换宫中内侍,使才德兼备,正直敢言之人充之,匡扶陛下。”

    “这宫内是该换人了,这皇位是不是也该换人了?”刘禅慢悠悠的说着。

    董厥等人闻言大惊,磕头如捣蒜般连称不敢。聪明的已猜个七八分,前面跪着的太子刘睿,多半就是想换的那位了。

    “黄皓,你说吧。说对了免你一死。”

    “这皇宫,这江山社稷,都是陛下的,陛下愿意给老奴什么,老奴就有什么!”黄皓跪了半天,听陛下让自己说,一时还没想明白让自己说什么,听到说可免一死,顿时醒悟,尖着嗓子喊了起来。

    “朝中宿老,当今太子,都不如这么一个宦官。”刘禅满意的点了点头,董厥樊建一干人脸上苍白。陛下借黄皓的嘴说的明白,这是朕的天下,轮不到你们做主,朕看得起你们,你们位高权重,为人敬仰,朕一翻脸,你们什么都不是。一切,所有的一切都是皇帝赐给你们的,你们不感恩戴德,还处心积虑的谋取权势,甚至想造反,连黄皓都不如。黄皓怎么折腾,却始终没忘本,迎奉主子,可不敢往主子头上骑。

    “朕饶你不死,宫中之人,朕不会再用,一干人等贬为庶人徙往建宁,终身不得迁离。”

    “谢陛下!”黄皓得免一死,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由宿卫押解出宫。

    “你们起来吧。”处置了黄皓,刘禅尚在思索如何处置刘睿,先让董厥,樊建,胡博一干人等起身。众人无暇顾及黄皓免死,无不担心自己的官运前程。

    “陛下气质蜕变,一言一行无不透露帝王之风,有先帝风范,实乃大汉之幸,社稷之幸!”众人哪有几个见过先帝刘备,可这种事儿往先帝身上套总是没错的。

    刘禅心里暗笑,这董厥樊建不愧是蜀汉朝中大佬,见风使舵的本领自然非比寻常,可连连打击之下还有如此应变之力,也是非常之人。

    “长水校尉胡博,勾结黄皓,私以武卫入宫,然忠心朝廷,临阵劝降黄皓,亦是奇功,朕念你忠心,功过相抵,替朕掌管长水营,你可愿意?”

    本以为不死也难免贬职流放,如今竟然是功过相抵,保住官位不说,仍让自己掌握军权。得刘禅如此信任,胡博激动非常,感恩流涕谢道:“臣胡博,至死效忠陛下,忠心无二!”

    “加董厥辅汉将军,即日启程,驻守汉中;侍中樊建,加尚书仆射,余者不变,退下吧。”二人同是加封可一是武职,远离帝都归卫将军姜维节制,一是加尚书仆射晋身尚书台做陈袛副手,更加靠近权力中心,孰优孰劣一目了然。长叹一声,二人各自领旨谢恩。身后一干人等也跟随二人退下。

    接下来就是如何处置太子刘睿了,刘禅合上双目,揉了揉太阳穴。

    远在北方的汉中,姜维每日操练军马,闷闷不乐。自离开成都后,陈袛果然如朝堂所言,不再支持姜维北伐,从后方运来的军械辎重,比以往少了大半,时间上也慢了许多。这天,有探子报,曹魏征东大将军诸葛诞,挟淮南之地佣兵自保,联合东吴声势浩大,中原震动。姜维大喜,急使人召集众将商议。

    与此同时,同样的消息经永安,亦传到了蜀汉都城,成都。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