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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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时候,人们都需要有一个理想,因为没有理想,你就更难在人群中找到自己的位置。所以,理想——就是人生中帮助你寻找自己的指路明灯。只是如果太过执着于理想,是否也会——刺伤自己的眼睛呢?

    王信显然是很有理想的,这个吕布从开始和他接触的时候就能感受得到。拥有理想的人往往有一种迥异于人的特殊气质,他们往往精力旺盛,满面红光,和人说话的时候眼中放着光,连声音都带着某种奇异的感染力,让你不得不赞同他的观点,认同他的做事方法,从而不得不跟着他一条道走到黑。王复也曾经很有理想,吕布这样猜,但吕布看不出来,因为那曾经的精力旺盛、眼神发光的身体状态显然已不属于王复。只有偶尔精光一闪的时候,吕布才能像感受到草原最凶猛的野兽一样感觉到那雄狮猛虎一般的力量。

    吕布也知道王复王信叔侄两个很看重自己。为了什么,为了他们认为的自己拥有的某种理想么?吕布不得而知。但是吕布自认为是缺乏那种东西的,他是草原上的饿狼,狼是只有饥饿的时候才会去展示力量的,他没有理想那种崇高的富裕的东西,他只是为了生存,没有任何牵挂,既不愿意也不敢有太多牵挂。

    吕布想象不出书中那种理想,那种坚贞,那种为了目标而无所畏惧的精神。从自己的角度出发,他觉得那是吃饱了撑的。

    但今日在郭蕴的营帐里,看着王信郭蕴二人抱头痛哭的那个时刻,吕布深深地被撼动了,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论断,在两个坚强的男人身上……好吧!或许两个大男人抱头痛哭这个场景绝称不上是坚强,但吕布分明在此刻的两人身上感觉到了那种摧枯拉朽般的力量。那种痛哭绝不是放弃,而只是惋惜自己旧有的逝去,和战友之间的相互慰藉,从那一刻的哭声中,你能感觉到一种对过去的决然,和一种对未来的坚定。

    吕布在这里有些神游,但王信郭蕴两人依旧在继续。

    “贤弟所说确是实情,但贤弟就这样打算放弃了么?我并州边地士族奋斗多年,几经波折,方才培养出来这么几个名士种子。若大家都若你这般轻易放弃,那何时我并州士族如何才能伸张我等的志向,帮助朝廷拨乱反正,重开孝武皇帝那般璀璨气象!”陪王信缅怀片刻后,郭蕴声色俱厉的说道。

    “信实在是对朝廷、对皇帝陛下心灰气冷,比起在朝堂上和那些面善心黑之辈勾心斗角,信现在更愿在这雁门边关之上做一巡更戍卒,最起码在这里面一刀一枪的和那些野蛮胡人厮杀,信感觉现在自己做的事情更能直接的让雁门和并州的百姓们受益。”

    “那怎么能相比呢,这般粗俗武夫之流都能够做的事情,我并州永远都不会缺少人去做。但你不一样,你是并州世家,士人冠冕出身,富有诗书,满腹韬略,怎么能够去和那些粗鲁不堪之辈在战场上血肉搏杀呢?”

    “呵呵,郭兄,武夫之流都能做,我们为什么不能做?我们不仅要做,还要做得更好!当年班超能做,现今李元礼能做,我们为什么不能做?”感觉到两人之间的某些隐隐的不谐,王信没有退缩,反而逐次抬高声音,逼问郭蕴。

    郭蕴低下目光,不再直视王信,缓缓以一种低沉之极的音调言道:“我一直以为,你比我强。并州这些名流子弟之中,你们王氏始终精英迭出。上一辈中太原双璧:王允王子师,王复王元清,横压所有世家一头,除了我家旁门的郭泰郭林宗之外,没有人能够仰视他们的锋芒。此辈之中,又有你王信王叔方横空出世,小小年纪就在京中受到幽州大儒卢植夸奖,天资聪颖,悟性非凡。叔方,我是真的以为你会顺顺利利的在我们并州诸大族的互相照应之下进位中枢,然后造福我们边地的。我们这些才能普通的子弟,只需按部就班把好自己的位置,待你在京中取得大权登高一呼,我们就自然轰然响应,祝你一挽朝廷颓势,然后重开边塞,再现拓土边疆,万国来朝的风采。”

    “真的,这是我多年的梦想。那时候听到你在京中出事,我道你在令叔的护持下,一定能平安过的此劫,然后必会寻机继续那等大事,完成你当年对我许下的承诺。叔方,这几年我没有你的消息,但我也没有闲着,你看,我如今已经是校尉之职了,如果你像过去一样,某个时候想借兵马来行事,只需书信一封,即使千万里之远,我一定把这手下兵马给你带到。我郭蕴旁的没有什么本事,做这些牵马执镫之事还是绰绰有余的。”说着说着郭蕴站起身来,状若癫狂:“我郭氏一门传到我的身上,尽是庸庸碌碌之辈,从小到大那么多大儒来教导我们兄弟,都说我们是愚木难雕,背起诗书来比那些书僮花匠之辈都有所不如。对了,我没有和你说过吧!小时候有一个在老师面前抢着和我背书的书僮,我忍无可忍亲手掐死了他,就因为他让我感受到了屈辱,极端的屈辱!而我呢,从来不敢和你这样的天才相比,你才华比我好,家世比我高,我心甘情愿做你的配角。只愿能够跟随你的脚步,在煌煌汉史上或许能够留下那么一点脚印:某年某月,太原郭氏子弟郭蕴跟随大将军王信北征,勒马弹汉山。那样我以这中人之姿做出的这些努力也不算白费,我也能够达成光大我郭氏一门,不负我郭氏历代列祖列宗的企望了。这样的要求,难道很过分吗?”

    郭蕴踱步走了两步,又扭过头看着王信:“我真的没想到,我这样的中人都能一步一步走到现在,一步一步完成自己的理想和野心。可你这样的从小被称为天才的人却要半途而废了。哈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啊!你这样的脆弱的意志!我当年是瞎了眼才会相信你,才会把我的道路寄托在你的身上。你个废物!”

    王信低头无言以对,片刻后,王信抬起头来直视着郭蕴道:“郭兄,我那时却是少不更事,说些大话来彰显自己。我对不起你。但是眼下朝政混乱,我实在不愿意借家族之力再插入一脚,拿家族的命运来赌这一局。那样只会让朝廷政局变得更加混乱。我现在就想:既然朝廷管不得边疆,我等便自己管自己,把我们治下并州的百姓的生活照顾好,把边关的安危保护好,这便是我现在能做的极限了!”

    “哦?保护?哼!”郭蕴一声不屑的轻笑:“这便是你眼下的志向了么?你确定你能守好这边关么?”

    王信表情有些气愤:“郭兄莫要过分了,即便是我王信不行,我家叔王复王元清,乃当年元礼公门下名士。才华横溢,韬略娴熟,他今日来镇守这雁门雄关,又会有何疏漏?”

    “呵呵!”郭蕴又轻笑了两声,转眼间眼神一转,又换了一副脸孔也似,笑着说:“既是王复元清公镇守,自是万无一失,只是王信兄眼下口口声声说要造福边疆百姓,以这区区军侯之职,又有什么能耐去造福桑梓呢?”

    王信看郭蕴神色好转,也舒缓了神经:“这也只是家叔不愿过快提拔于我,以免造成同僚相忌,对我以后仕途更为不好,这才在军侯职位上压了我两年。今次鲜卑入寇,只要边关无恙,必会获得大把功劳,想来提拔之日不会远了。”

    郭蕴认真看着王信:“既是如此,我就先在这厢为贤弟道贺了。”话到最后几个字,竟显出一股萧瑟滋味来。

    王信看情形好转,忙把一旁吕布拉了过来,对郭蕴介绍道:“说起这次大战,却有一个人要说于你认识。”说罢指着吕布道:“这位是吕布吕奉先,乃是关外五原郡人。这次鲜卑入寇,他屡立功劳,几番生死大战,俱都力挽狂澜,被我雁门关人称为飞将吕奉先。现因军功被封为我雁门关左营斥候曲军侯。乃是我边关第一猛将,骁勇无敌。”

    郭蕴转头看着吕布笑着答道:“奉先身材魁梧,一看就是无双猛将,却不想有如此多的功劳。我这王信贤弟一向以来眼高于顶,可是很少赞许人的,奉先能得他如此赞誉,必是有过人之处。”

    吕布忙连声谦让:“不敢不敢,都是谬赞。布不过一介武夫,侥幸得了些功劳,其实更多的是王复王雁门多方看重,方才有如此功劳地位,如何能与两位名门高士相提并论。”

    郭蕴听得此言,心中暗自期许:“这吕布果然伶俐,只是无双猛将这成色却不知道有几分真?”

    王信一旁也是头一次看见吕布有这等婉转妩媚时候,直惊的目瞪口呆,不由得心中为吕布的进步感慨万分,几时这等猛将兄也要学的这样放下身段了,他才不信吕布对世家高门有什么赞叹崇敬心理,但这时吕布却能在旁看出郭蕴极深的门第观念而屈身相和,实在是进步非小。

    但更多的是王信为吕布感到悲哀。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