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草原上仍四处是断戈残肢,嚎叫了半夜的伤兵们渐渐不再干嚎,躺在那里静静的等待死亡,吕布和最后救出的八个汉军,也是东倒西歪的躺在不远处的草丛中,没有力气再动。
不一会儿,汉军和鲜卑先锋军先后来到三十里坳,双方都没想到吕布竟奇迹般的一个人杀散了追兵,让先前的布置全部失效。诸军看着着眼前一个人造成的修罗场,一时感叹唏嘘兼且有之。汉军军心大振,鲜卑士气大衰。
双方斥候探清军情后,不约而同的选定山口外的狭小平原上进行阵战。
时近正午,草丛中的露水渐干,即使阳光依然晴朗,草原上却是一片萧冷,寒风朔朔中,汉军和鲜卑军对面接阵。
鲜卑军阵是传统的骑兵阵型,分左中右后四个大阵,呼喇喇的数千骑兵在平原上铺开,摊出一个巨大的三角形。左右两阵成锋矢阵型,中军和后军都是方阵。很明显鲜卑军打的是左右两军快速前插扰散汉军军阵中军如大锤般压上敲开汉军硬壳的战术。
再看汉军这边,多少年以来汉军对付草原骑兵的利器就是汉弩,在边军中弩兵算是精锐兵种,和普通汉军的比例在一比五左右,雁门汉军分长矛兵,弓弩兵,骑兵和刀盾兵四个兵种,其中刀盾兵属辅助兵种,经常被拿来做辎重兵。今日汉军军阵是一个由众多小方阵组成的大型鱼鳞阵,方阵最前面是长矛兵,次之是刀盾兵,再后是弓弩兵。骑兵加上斥候曲只有三个曲,虽然精锐强于鲜卑骑兵,但规模相比实在太小,故聚在一起,排在大阵右侧,作为机动力量对鲜卑军进行牵制。
战争缓缓展开,两边大阵开动,相距有两箭之地时很默契的停了下来。鲜卑军中众人跃跃欲试,连战马也不甘心的打着响鼻,纷纷看向慕容风所在的中军,等待冲锋的号角声。
汉军看上去则阵型非常紧密,显得规模小得多,汉军中的老兵们也看着懒散的多,临战之时竟又悉悉索索的检查起装备来,王复率领十余军官立在大阵前面,身边有一个年轻军官神情急躁,忍不住说道:“这些老兵痞,这般时候竟还在检查装备,早干什么去了。”一干军官中的老人闻言扭头看他,脸上流露出古怪的笑容。
王信没有在斥候营中领兵,却将斥候营交代给吕布代管,自身跟在王复身边参与军情。听了这句话不由得苦笑,说话的这厮明显是世家大族中出来混军功的兵痞,竟然连临大事,需静气这样的道理都不懂,实在是不学无术。
临战之时越是老兵越是疲沓,因为他们已经不需要紧张来调动自己的胆力和武勇,他们往往会表现懒散,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独特的方式排遣战时的压力,像眼前这些老兵梳理装备便是其中之一,这样的老兵已经在战场上千锤百炼,随时随刻都能发挥出超强的战力,他们已经不会热血和激动,而只是冷静残酷的杀戮到底。
雁门汉军无疑是百战精锐,常年于草原各部族战斗的雁门军已经形成自己独特的传承,其中也涌现出一些将门世家,如五原李家,雁门马邑张家等边关武将士族,当然这些本地武将士族比起扶风班氏,马氏,以及安定皇甫氏等凭借西域百年治乱起家的本朝著名武将士族来说差的就远了,但无疑借着北狩之功,这些世家在雁门本地的势力已经根深蒂固,和本地经济军事紧密结合,成为维持边关守卫重要的本地力量。
王复镇守雁门,其实也是无时无刻不再和这些世家们打交道。像张家和李家在雁门守军中都有很多基层军官,像右营校尉张基张伯夷,后部左曲军侯李肃等。
太阳行到正中,鲜卑军和汉军对峙已久。随着慕容风右手长矛高举,鲜卑军开始吹起苍凉的号角。首先冲锋的一部一千余人,撒开一个宽大的正面,伴着马速越来越快,冲锋的队伍间隔越来越大,马群也越来越显得庞大,直如排山倒海一般,和着震天的雷声,直击向汉军军阵。
汉军依旧有条不紊,前排长矛手蹲下,以事先挖开的一点驻坑顶住长矛尾部,两个长矛手分前后扶住一根长矛,后排弓弩手开始在军官的口令下上弦放箭。所谓三十弦一弩,说的是每张弩的弩弦都由三十张弓弦组成,弩力极其坚实,只能靠腿力或者腰力来上弦。只听得一阵咳咳咳的令人牙齿发酸的弩弦声音,弩兵们努力把弩弦张开,放上专门制作的弩箭,平身端住,对准对面越来越近的胡骑。
胡骑纵马奔来,百步,七十步,五十步。随着军官们放箭的高呼声,弓弩手们毫不犹豫的发射。嗡嗡的声音响起,一片黑压压的弩箭飞起,眨眼间击倒无数的胡马,平射的劲驽就是冲锋骑兵的噩梦,巨大的冲力像巨锤一样,把人和马都带起,迎面倒在冲锋的路上,骑兵阵列顿时大乱,一片人仰马翻。马速也不由得的降了下来,这时第二波的弓箭又被抛射过来,击倒大片胡骑。汉军军阵前五十步左右的地方,一道漆黑的阵列,都是倒下的人马。接下来汉军面色沉静,一丝不苟的一波波批次发箭。在持续不断的箭雨中,胡骑在自己人的互相踩踏之下呻吟嘶喊。一时之间,鲜卑军竟冲不到汉军大阵跟前。
片刻后,慕容风看冲锋受阻,又一道命令发下去,一片号角声响起,鲜卑左右两军开始启动,带起如潮的雷声,直插向汉军军阵两翼。
王复在中军看到鲜卑军两翼的动静,面色不动,下令传令兵把命令传出,右侧的骑兵随即呼喇喇张开,绕过鲜卑左军,不与其对阵。鲜卑军冲向两翼,却发现两侧方阵也早已准备妥当,当头一阵弓弩,令鲜卑军前锋下饺子一般纷纷掉下马来。但两侧军阵弓弩手的配备却远不如正面军阵密集,在军阵前阵亡了数百胡骑后,鲜卑人狂呼着冲进了汉军,顿时长矛兵损失惨重,胡骑第一排人马带着巨大的冲力冲来,前两排长矛兵根本就没有反应的机会就被撞飞踩踏而亡。后排的长矛兵看着眼前死去的同袍和胡马,面无表情上步挺矛,补上矛阵。双方劲卒在方阵前方用鲜血和身体互相交换,如此两三个波次之后,胡骑的冲锋速度慢了下来,左右军皆冲锋不动汉军军阵,巨大的伤亡也让冲锋的鲜卑部落头人们心底里滴血,不由得胡骑的冲锋显得犹豫和缓慢了起来,两军在阵前陷入胶着状态,鲜血残肢到处纷飞。
这时候汉军的老辣和严整显出威力来,逐渐把胡骑黏住,形成胶着的战场,不能再转圆如意,刀盾兵在长矛丛中高低腾挪,将失去速度的胡骑一一拖下马来杀死。
慕容风不断地把能撤出战场的胡骑撤出,重新编制,重新投入战场,汉军则各个小方阵不断地调换位置,换取伤兵和筋疲力尽的士卒退入大阵内轮换,保证阵前的战力。
血腥厮杀中,两个时辰飞快而过,鲜卑军失血严重,眼看除了后军和中军一部外,其他各部都死伤大半,幸存的各部落即使畏惧慕容的强势,也不再率军冲锋汉军军阵了,只在外围绕着大阵远远的拿骑弓放些软箭。对身着精甲的汉军军卒来说不伤皮毛。
慕容风看着眼前阵势,长长叹了一口气。挥手命令退军。
各部落的头人和大人们听见中军发出的退军命令,都在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凭借骑兵超强的机动力,几个来回的横向冲锋鲜卑军脱离了和汉军的接触,开始退军,汉军眼看已经占了上风,怎么会让其轻松退走。王复大旗前指,进军的大鼓声咚咚的敲响,令人不由得须发蓬张,轮换的诸军方阵开始喊着号子,挺矛踩过同伴和敌人的尸体,面向前方,长矛阵大步前进。右侧游斗的骑军终于接到进兵的命令,从外围围拢过来,以冲锋阵型冲了上去,咬住了鲜卑军左军缠斗。
慕容风看到军情紧急,不敢再救援左军,只是让后军上前冲锋移动中的汉军方阵,余下诸军收紧缓缓后撤。王复也不敢撒开了追击,只是咬住一块是一块,让骑军咬死了鲜卑左军,步军刀盾兵轻装赶上,一忽儿已将其包围起来,长矛大阵则慢慢前压,震慑撤退中的鲜卑军。
鲜卑断后的后军眼看左军陷入汉军包围,悲愤莫名,不断有一些自恃勇武的小股胡骑冲出骑阵,想要救援左军,但每一次冲出,还没赶到,就被中间游移的汉军分割包围,枉死在汉军的弓弩之下。
不多会儿,眼见得鲜卑左军的包围圈已经开始收缩,鲜卑后军将领知道已经没有希望,率军加速退走。汉军没有大股骑军,只得目视其退走,一边开始收拾战场。
光和三年冬,北地鲜卑入寇,雁门太守王令斥候曲出关溺战,后亲率守军与鲜卑先锋五千骑野战于恒山山口,大败之,缴获无数。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