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家堡,侯成和剩余的汉军固守在堡内唯一的主楼内,身边还有十几个高家堡的人,其中包括受了重伤的少堡主高顺。正是高顺率着堡内的家丁拼死抵抗,才能和侯成等人一起坚持到现在,但诺大的高家堡,塞外闻名,传承百余年,拥有着汉人关外最大马场的高家堡却无可避免的灰飞烟灭了。
高家堡建立的时候正是匈奴衰落,汉军大举北进草原的时代,那个时期为了防止草原部族死灰复燃,威胁到中原政权,汉军每年都会有一定规模的军队到草原上水草最肥美的地方扫荡,因为由于生产力的原因,只有这些最肥美的草原才能养育出规模最大的草原部落,而这些大部落就能在相对富裕的情况下拥有相对优势的人口,牛羊,和武备。从而对其他的部落进行兼并。汉军连年不断的对草原进行扫荡就限制了草原部族的整合,保证了很长一段时期内草原上没有大的部族兴起,这种定期的扫荡被称之为北狩,也是汉军练兵以保持长期先进战斗力的有力方式。为了给持续不断的北狩提供给养和后勤支持,朝廷应用政策扶持的方法鼓励相当多的汉民走出关外,到草原上建立居住点,像并州的一些边郡如五原郡就是那时以不断蚕食的方法建立起来的,其中一些大的商家在优厚的的政策背景下势力发展的很快,逐渐在关外落下脚来,形成边郡的地方豪族势力,高家堡就是那时候的一个典型的例子。
但随着朝廷近些年日渐动荡,宦官,外戚,士人之间纷争不断,国力耗损日甚,已无力支持这旷日持久的军事活动,从顺帝年间停止北狩,转向军事收缩。这消息对在关外已经扎下根来的边民来说不抵是晴天噩耗,但是无奈之下也只好从关外不断内迁,只是故土难离,再说关外几乎没有地方政权,土地全是自己的,除了和胡人争斗之外,几乎没有什么苛捐杂税,对很多汉民来说生活反而容易,所以还是有一些汉民冒着危险在边地生存下来,高家堡也是放不开拥有骏马数万,关外规模最大的牧场,才把内迁拖延至今,这次鲜卑前锋军进军犀利,高家堡来不及撤退,终于遭受这池鱼之灾。
又打退了一次鲜卑人的进攻,侯成扭头问高家仅剩的管家高福:“地窖里藏着的箭矢还有多少?”
“不多了,像这样的用法撑不到太阳下山了!”高福也是高氏族人,眼下家破人亡,但还是尽忠职守。说着话间,扭头看着地上躺着的少堡主高顺,只见高顺胸口的伤口扎着白布,右臂上也裹着伤,眼神呆滞,死气沉沉,对大家的话充耳不闻,心中不由悲苦,高家堡,竟真的撑不过这一遭了吗?
侯成面上镇定,心里也是心慌,高家堡的庄丁装备倒是不错,可战斗力委实太差,数百披甲持枪的青壮上去,不到两个时辰的功夫竟冰消瓦解,只剩他手下的这些斥候老兵靠着高墙深沟撑到现在,想想自己等人,如果不是被吕布逼着屠杀了那么多村庄,会不会也是这般在战场上心惊胆战,浑身武艺派不了半点用场。算算时间吕布的援军应该到了,虽然那边也是五十人,但他相信即使只有吕布一人,也足以改变战况。这样的信心和信任,似乎早已经深藏在侯成的内心深处。只是,吕大哥为什么还是不到呢?
其实吕布已经到了,他和他的斥候们正在东边山顶的山岗上,气定神闲的凝视脚下高家堡遍地的残垣断壁,野火狼烟,鲜卑人正在高家堡内奔呼嚎叫着四处抢掠,曹性陪着吕布看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道:“大哥!侯成他们还没有沦陷,但想必已经快到极限了,为何还不快去救人?”
吕布锐利的鹰眼盯着高家堡内仍在鏖战的区域,说道:“鲜卑人还没困乏,再等等,太阳即将下山的时候,正是人困马乏要吃饭的的时候,我等下山冲锋正可摧枯拉朽,全歼这批胡匪。”
“可是侯成他们撑不住怎么办?”曹性有些着急。
“撑得住,侯成所部皆是老卒,有有利地形,曹家堡这样的边地豪族内又一定兵械充足,不会撑不住的。”吕布沉静的目光冷厉而深刻。
太阳即将下山,鲜卑人显然也着急了,领军将领慕容复大喊道:“一群废物,就知道烧杀抢掠,剩下的几十个汉狗都解决不掉,天色太晚回军所有人都要吃大人的鞭打。最后一次冲锋,老子亲自上阵,谁不卖力我直接砍了他的狗头。”
说完话,慕容复左手抓起一只盾牌,右手拔出背后染血的短戈,跳下立身的断墙,向侯成诸人存身的主楼走去,亲兵们忙跟上去。顿时所有的鲜卑人开始呼叫起来,纷纷放下手中抢来的财物,簇拥上去。草原上的猛士慕容复亲自进攻,那群龟缩起来的汉人一定难逃其手。
侯成听着外面胡人的唿哨分外密集,知道是最后一战了,他回身环顾屋内或立或坐的众人:“胡人要上来了,这是最后一战,大伙儿和我侯成今日同日战死,九泉之下还要做同袍。”半天的生死厮杀,众人都已经身疲力竭,但侯成此言一出,犹自振奋不已,纷纷应诺。高顺也挣扎着站起,于侯成到:“今日众位兄弟为我高家之事陷于此死地,大恩大德容我高顺来生再报。”悲愤慷慨之情在众人之间悠然而生,一时之间无声胜有声。
这时大门砰地一声被撞开,当先一员胡将身高一丈,黄发金瞳,一纵身杀了过来,众军士忙纷纷发箭,却被此人团身持盾一转,将数十只箭尽数遮了过去,这时胡将身后已经有胡人跟了进来。
高顺一见这位胡将,目眦尽裂,奋不顾身当头一刀砍了上去,这胡将持戈一架,一脚将高顺踢飞了出去,待看清高顺模样。笑道:“你不就是刚才那美人的夫君么,哈哈!呃!”却是侯成长戈当头劈了过来,铛的一声两人都后退了数步。侯成道:“死战!”又旋身冲了上去,屋内众人纷纷大喝道:“死战!”冲了上去,和冲进来的胡人短兵相接起来。
侯成力气却没有慕容复大,噼啪相击中节节后退,涌进来的胡人也越来越多,不多时已经听见有汉卒的频死呼叫。侯成心神一分,被慕容复左手大盾打在右肩,人飞出两三米远,兵器也掉在地上,慕容复哈哈一声怪笑,踏上两步当头砍下,珰的一声,却是高福低身过来相救。不过慕容复的力气太大,竟把高福连刀带人压在侯成身上,戈刃压过刀身,切入高福的胸膛。
慕容复笑道:“不自量力!”拔出刀欲再砍下,只听得嗖的一声,忙偏头躲过,却是高顺掷来一只长矛,侯成借机翻滚,退出去拾起一把环首刀。高顺也以左手持一把刀围了过来,慕容复看着两人狞笑道:“汉狗就是汉狗,不管多少人都是送死!”
高家堡外,吕布和他的斥候们已经在山脚下排好冲锋阵型,吕布看着面露焦急之色的众人:“进堡后分散开,五人一组,沿堡内道路冲锋,只管扫荡道路,不要追杀落单的胡人,听到否?”
“喏!”众人声如山崩。
吕布当先跃马,轰隆隆的开始冲锋。
鲜卑人已筋疲力尽,三三两两的团在一起休息,吕布骑兵们养精蓄锐,进堡后果真是摧枯拉朽,如地狱的死神般收割人命。吕布和身后十人则直奔主楼,路上所见鲜卑胡人只听见兵刃破空,然后眼前刃光飞舞,就不知觉的丢下了性命。
转眼间冲锋到主楼门前,一大堆鲜卑人正叫嚣围绕着大门,吕布从众胡人身后冲进,方天画戟如风车般转动,搅起漫天的血雨,兵刃和人头齐飞,鲜血与四肢共舞,好一片凄美与华丽的舞景。
在主楼内,侯成与高顺合战慕容复,犹自步步倒退,慕容复边战边喊:“刚才那美人真是娇美,她求着我奸她,要我饶了那小孩一命。你说我怎能不满足她呢?美人情重啊!啊哈哈哈哈哈哈!但是到了最后我还是摔死了那孩儿,你说那时她的眼神是怎么样的?嗯?”
高顺再也忍不住,一口长血喷出,软倒在地上。侯成一愣神招架不住,被慕容复短戈刺进小腹,慕容复一招得手,飞脚将侯成踢倒。一步步走到高顺眼前,看着高顺万念俱灰的眼神:“汉狗!你一定是累了是吧,你舍不得你的妻子和孩子在地下受罪,你要陪她们是吧!”高顺睁大着眼睛看着天空的方向,眼睛已经没有焦距,慕容复叹了一口气狠声说道:“我就送你一程吧!”举戈向高顺脸上劈下。
在慕容复挥戈砍下的刹那,高顺目光迷离,眼前依稀竟出现一片幻景:蓝天上悠悠的白云之下,一望无际的草原,微风拂过,草丛随之娓娓摇动,其中有一个娇俏的女人温柔顺婉,正以慈爱的的目光看着一个顽皮的小孩在草丛上奔跑玩耍,好一片温馨而又美丽的风景。高顺的脸上,缓缓流露出满足的笑容。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