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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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万三千余金!两亿三千余万钱!

    什么概念?

    汉代皇帝大婚,就是娶皇后,一系列盛大的国礼下来,各种花费大约就在两万金左右。要说这个还不直观的话,那么从东汉岁入来看吧。

    要算岁入,先看人口。有史料认为,和帝时,亦即公元一世纪初,东汉人口达到顶峰期,据统计有五千三四百万口,当然,这里边肯定还不包括豪右(地方大地主)蓄养的奴婢和逃亡山林的流浪者,估算人口应该在六千万上下。此后因为西羌乱起连年征战和北方鲜卑的崛起寇边,以及全球范围的瘟疫的爆发,汉代人口增长停滞了,甚至略有减低。

    东汉税赋主要有土地为基准的田租(三十税一)、刍稿(田亩附加税),都是实物征收,以养官吏作为俸禄,此处不提;以人口为基准的口赋(含口钱、算钱)、更赋、献费,皆是以钱收取。

    口钱又称头钱,课之于七岁至十四岁不服徭役未成年男女,先是每人二十钱,后又加三钱;算钱课之于十五以上成年男女,每人一百二十钱。为打击大家族促其分家和增长人口,“民有二男以上不分异者,倍其赋”,“女子年十五以上至三十未嫁五算”,即算赋五倍于常人,而为了打击蓄奴,大商人大家族家中奴婢更以三十倍课之,即三千六百钱。

    更赋,是徭役以钱代。每年一月的更卒之役,不出者以每人每月钱二千便算是“践更”了,这种情况不是很普遍;另一种是三日戍边,因为不可能每人都要一次戍边三日,便由国家统一征收每人每年三百钱,这是“徭役剥削”的货币表现。

    献费、酎金(即刘备所言祖上因为这事上可能少缴、延误等事项被削去侯位),是地方分封宗室诸侯、王以“贡献”的形式交予中央朝廷的,后名之为“方物之贡”,其实也算是人口税的一种。

    此外还有国家专卖的盐铁之利、山泽市井之入,以及罚没、奴隶罪犯等劳力收入,还有卖爵及不时的如灵帝增发“敛田亩税”以修宫室等。

    综上,东汉鼎盛时岁入可达一百五十亿钱,而如今朝政混乱、统治不力及上下官员上下其手,岁入能有一百亿便算是好的了。

    若还是不够,在《尹湾汉墓简牍》中有当年东海郡钱谷收人总量的明确记载:“一岁诸钱入三万六千六百六十四万二千五百六钱。”嗯,东海郡,算是富庶上郡,一年财政收入三亿六千六百六十四万多。目前所得,几与一郡收入持平。

    诸生一脸羡慕。

    似他们的家族,年收入能有百万钱便算好的,毕竟多是耕读传家的“豪右”而非是“货殖”(靠低买高卖流通货物而发家的大商人)。

    弘农杨家,大儒杨震的中子杨秉,生性清廉,为官不取分毫,生活常有不济,有故吏或者是仰慕以资助,或许是贿赂,一次拿出一百万钱,被杨秉拒绝。以杨震身份,送礼者当然是要考虑到的,一百万肯定不是寻常价位,以此可知大汉经济之一斑了。

    而时下称豪富之家,多以“家赀多至千万”来形容。

    吕飞笑着接过簿册查看,果然还可以,条理分明,张聪学的会计还是让人满意的。

    呵呵,果然是“大炮一响,黄金万两”啊!战争,果然是掠夺财富最暴力最快的手段。

    这里面最值钱的是马匹,吕飞他们都看了,皆是高大健壮的上好战马,全不似后世因为常年战争死亡、阉割而退化的如驴子的蒙古马。

    汉代在国力鼎盛多次击败草原蛮胡大批缴获、交易输入马匹时,大汉北方马价最低时曾有一匹五千钱的白菜价,当然后来战乱时也同样出过一匹上好战马二百万高价的情况。

    有人说,那阿里部一部就可能有马三四千匹,岂不是财富直接就超过大汉一郡?岂有此理!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只不过是双方交易各有所需的结果。譬如珍珠在大汉被豪富之家竞相追求,品相佳者以数金数十金购之,在盛产之海边,亦可能不过是水民孩童无聊自蛤蚌中剥取聊做游戏的弹珠。

    马匹,若大汉无需求,也只不过是牧民身上衣口中食。而在汉地寻常之布匹酒盐铁,在草原同样让商人以数十倍之利卖出,同理。

    而吕飞手中簿册记载之马匹,目前同样不是钱,便如张聪所言,要有渠道和优质的中人,不然就等着倒霉被宰吧!

    不过不管怎么样,总算是吕飞他们合理的第一桶金。

    其他倒还罢了,至于俘获的匈奴直接沦为奴隶,虽然古来战俘便是奴隶的第一来源,吕飞他们来自后世的人亲身面对,还是有些不能接受的感觉,不过帐中众人一脸理直气壮理所当然,就连匈奴们脸上也是极为平静,只索罢了。

    匈奴们对自己命运早已明了——草原规矩,历来如此啊!就如他们掠来胡人汉人作为奴隶一样,战败了沦为对方奴隶,天经地义啊!

    甚至还有些庆幸感激吕飞对他们的态度——不杀不打不骂,不捆不绑,竟然还有大块的肉吃!

    他们当然不知——

    不杀,是吕飞他们没有那习惯,而张聪他们这些“土著”汉人习惯了将他们作为战利品奴隶准备买卖——当然,吕飞要是想留下也随他;

    不打不骂……啧,费那力气干嘛?我打得骂得累了,奴隶们也不能好好干活!

    不捆不绑……啧,你倒是有种跑给我看!

    有肉吃,这个……张聪他们极力反对,不惟是匈奴们有力气可能会反抗逃跑,而且,马肉,那也是上好的肉啊!汉人百姓一年也吃不了几块肉呢!不过吕飞他们是无所谓了——没有足够的香料盐巴熏制卤制,眼看天气炎热了肉都要坏了臭了,为什么不拿来收买些人心?

    一旁殷肃忽又想起来什么道:“呃,还有,匈奴大批折断的刀刃等收拾了,难以统计,估计也有万斤上下(汉斤),回炉重造,倒也是上好铁料;狼牙棒……弃之可惜,断折破碎的都做了材火,收拢了些铁长钉,剩下的准备回程一样全部当材火烧了收铁,还有些完好的棒子,总有三四百柄,子羽兄,如何处置?我汉人倒没有习惯使狼牙棒的,难以出手啊!”

    吕飞想了想:“留下几柄卖相好的留作纪念或者留以送人,其他的——一样烧了罢!”

    殷肃点头道:“明白了——如此,待一路回去,燃料不缺,还能多少收回一两千斤铁钉。”

    吕飞笑笑无语,其他人也多少无兴,要在平常,这些铁料也是不小一笔收入,但在刚经过大财富冲击下,这点,就是蝇头小利,蚊子腿上的肉了。

    看着诸生眼光灼灼地看着自己,吕飞自然知道他们兴奋为了什么。

    和匈奴大干了一仗,虽然没出力,好歹也是参与其中,一些杂事后勤都被吕飞包给他们了,以后向外人讲也能挺胸抬头理直气壮地说,某等XX时大战匈奴,大获全胜,缴获甚丰云云。

    不惟是给家族增光,在家中地位上升,更是为自己增添了资历声望,选为孝廉秀才大有希望,即便公府考试(比隋唐还早的文官考试制度,各地经推荐为孝廉秀才者,都要上洛在上任前考试、培训,以便刷选)也不怕;而且这些战利品,虽是巨富,大家豪门的子羽兄肯定不会太在意,而且慷慨的他肯定会分一批给自己等人。自己这些旁支的,又不是嫡子,分家后家产肯定少的可怜,而有了这些,肯定是大补啊!

    吕飞忽然哈哈一笑,手环指一圈诸生:“诸君!这就满足了?来袭不过匆匆两千余骑,辎重能携带多少?而大头,在那!”手往北一指。

    阿里部?!

    诸生面色齐变。

    “不可!此事大大不妥!”一旁跪坐着的程熙直身,行礼,恳切到:“子羽兄,此匈奴来袭,被我等所败,皆是匈奴不服王化,竟然又敢劫掠我汉人士子,不亡何为!即便朝堂之上,我等亦是守正有理,匈奴谅也无话可说。

    可若是我等前去攻杀,有理也成无理,便是擅起边衅,朝廷治罪,奈何?不见前中郎将张修,擅自废立单于,下诏狱死,此不利者一也;

    此役我虽大获全胜,奈何逃回者尚有四五百余,必使阿里部惊觉,若彼等轻装远窜,烧其辎重,阿里部却可大肆宣扬至朝堂,我等不惟无功,反惹人笑,此不利者二也;

    设阿里部仍在,子烈子由虽骁勇无双,破敌必矣,然则我方人少,纵破之,匈奴也可八方逃窜,牲畜大失,恐我等俘获、缴获甚少,劳而无功,此不利者三也;

    攻阿里部,人皆远去,此处我汉民无防护,匈奴奴隶若暴起反抗,奈何?此不利者四也;

    若攻灭阿里部,恐匈奴震恐,有私心者谓我大汉欲亡其族,相互勾连,甚或倒向鲜卑,恐我大汉北疆无宁日矣!此不利者五也;

    种种不利,还须从长计议,惟吾兄明察。”

    行礼,坐下。

    吕飞微微一惊,不是为没有考虑到,而是这个一向沉默寡言的青年,此番面面俱到,思维缜密,实在是难得的参谋之才啊!谁说三国顶级谋士就郭嘉贾诩等那么几十位?大汉人才,何其多也!只是不能为朝廷所用,默默湮灭于民间而已。

    与风雷相视一笑。

    余下诸生皱眉思索,忽而金浩直身坐起,行礼道:“我看可行!此五*不利,总而言之,乃我、彼。

    诸君须知,子羽兄及子烈子由,乃是先天宗师!我等亦深知子羽兄恐怕远胜大剑师王越等,我大汉宗师先被辱及家人,后被偷袭,此取死之道!即便攻灭阿里部,我大汉三大新宗师,朝堂衮衮诸公,怎能、怎敢!治我等之罪?!如童渊、宋朝两宗师归隐山林还则罢了,似王大剑师虽因种种原因未能封侯拜将,亦厚币养于英雄楼。似子羽兄,英睿盖世,又岂是其他三大宗师可比?若朝堂诸公不但不为宗师灭胡为国出力而赏,反而治罪,别的不说,洛阳太学生,即可诛之!便无太学生,敢对天下汹汹之言乎!

    彼等胡人,向来畏威而不怀德,蝇营狗苟,若子羽兄三大宗师攻灭阿里部,彼等但两股战栗,畏我宗师之威,天朝浩荡——安敢多言,甚乃反乎!哈哈!”

    语毕,行一礼,昂昂然复又坐下。

    吕飞三人点头,心中微笑,好啊,汉代的“愤青”啊!不过,我喜欢!呵呵,而且,言之也有物啊,不是空谈大言。

    当下十余人分成两派,你一言我一语,开始争辩。

    吕飞很满意,这是为了事而辩,不是为了辩论而辩论,理越辩越明,很好。

    良久,两方各各论点论据统一,仍是争执不下,吕飞轻轻拍手,顿时安静,都看着吕飞。

    吕飞安然道:“诸君皆英才,理事甚明。不过,”吕飞忽而皎然一笑,手指一方:“诸君忘了此处否?”

    诸生恍然大悟,皆心悦诚服,齐道:“子羽兄大才,我等不及也!”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