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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忽略,宁夏镇总兵官的命令,到了平虏城以后,就没有继续往下传。不过,不需要上头的命令,威镇堡已经在拼命的加强戒备了。听到来自宁夏城的谣言以后,即使是威镇堡最惫懒的军户,都不得不拿出吃奶的力气来,拼命的修葺城墙,拼命的囤积各种物资,拼命的训练自己,准备打大仗。
宁夏镇进入戒备状态,旁边的延绥镇,还有遥远的甘肃镇,也都收到了风声,也都纷纷的加强戒备。一时间,整个大明西北地区,都是一片的风声鹤唳。西安府震动,陕西都司震动,三边总督震动……兵部……内阁……
……
万历四十四年的兵部尚书,正是周嘉谟。他是隆庆五年的进士,是整个万历朝目前最老资格的进士。他接管兵部已经有两年的时间了。作为一个七十岁的老人,周嘉谟对兵部的掌控,采取的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方针政策,尽量不闹腾。因为,他很清楚,自从三大征以后,万历皇帝,就很讨厌搞大动作了。
在周嘉谟看来,万历皇帝的骨子里,还是好动的,也从来不害怕打仗。要不然,也不会有三大征了。但是,万历皇帝有个致命的缺陷,就是对钱财看得太重。他总是想方设法的增加自己的内帑收入,对太仓银的掌控,总是不放心。打仗是要花钱的。万历皇帝不想花钱,只想存钱,多一事就不如少一事了。
可是,接到来自陕西都司的报告,周嘉谟还是很恼怒。这位老人绝对是大汉主义者,最容不得别人侵犯天朝的威严。辽东那边,建州女真人试图闹事,周嘉谟力主强力镇压。现在,西北地区的鞑靼人又要闹事,周嘉谟不假思索的,就想到了强力镇压。他当即拿起奏章,入宫去见万历皇帝……
……
可怜的王启年,根本想不到,徐兴夏交给自己一个很简单的任务,最后居然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他虽然是锦衣卫的百户,其实在锦衣卫里面,是四不靠的。否则,也不会被打发到这么偏远的地区来了。想到事情的严重后果,王启年就有点害怕。
他将杂货店的门牢牢的关好,一个人蹲在墙角里,痛苦的自怨自艾:“这个白斯文,不就是叫你传播一个谣言吗?怎么闹腾得这么厉害?搞得好像要天翻地覆一样,连圣上都知道了……老天保佑,千万不要查到我的身上……”
……
“奇怪了,他们南下做什么?”
在庆王府的书房里,庆王朱帅锌正在对一个黑衣人说话。
那个黑衣人用一条黑巾,将眼睛以外的地方,都包扎得严严实实的,好像是不能见人。他的眼眶是深深的凹陷下去的,眼珠子还有些蔚蓝的色彩。他穿着的黑衣,也是很宽大的,下摆一直拖到了地面上。黑衣的上面,还有些奇怪的图案。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个黑衣人的身上,都有些诡异的气息。
“目前还不清楚,没有相关信息。”
黑衣人肃然回答,语调很硬,仿佛不太熟悉汉语。
尽管他是站在庆王的面前,庆王本人是坐着的,可是,从他的语调里面,并没有感受到他对庆王的尊敬。由此推测,他并不是庆王的下属。既然不是庆王的下属,又有资格出现在这遍布机密的王府书房,黑衣人的身份,就显得更加的怪异了。
庆王忽然问道:“归化城那边怎么说?”
黑衣人依然是语调生硬的说道:“他们说,海勒金从大青山前线,调回了部分的军队,估计是一个完整的千人队。但是,这些军队到底会不会南下,尚不清楚。”
庆王的左手,慢慢的按在书桌的上面,来回轻轻的摩擦着。这是他思考问题时的习惯性动作。片刻之后,庆王的左手停止摩擦书桌,目光阴冷下来,深沉的说道:“这个索布德,真是个二百五,居然和一个卫所百户过不去,白白的辱没了自己的身份。海勒金也是胡闹腾!居然出动一个千人队!”
“他南下做什么?是要来进攻宁夏城吗?是嫌宁夏镇引起朝廷的关注还不够吗?一定要闹得好像辽东都司那样满城风雨吗?这对他们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好处都让目见社的人拿走了。他每年没有约束好自己的人不说,现在还越来越过分了!就应该让徐兴夏那样的人,给他一点教训!”
黑衣人生硬的说道:“目见社未必能够得到好处。这次海勒金来势汹汹,居然动用了一个千人队。李懋桧和李国臻,要是得知真实的情况,只怕也是要挠头的。要是目见社打了败仗,皇上肯定不会饶恕他们。咱们正好落井下石,除掉他们,换上王府的人。”
庆王点点头,慎重的说道:“估计未必就能如愿以偿。就一个海勒金部落,能闹腾出多大的动静来?目见社的背后,也是有些本事的。唉,这个可恶的索布德,会影响到我们的全盘计划的。真是该死的。这些背信弃义的家伙。可恶,太可恶了!”
黑衣人想了想,犹豫着说道:“那……要不要启用红隼?”
庆王摇头说道:“不!红隼是我们的王牌,不能轻易动用。既然海勒金部落要和徐兴夏死磕,那就让他们狗咬狗去吧!对了,你安排人去协调一下,在索布德到来之前,以王府的名义,将徐兴夏上次的战功兑现了。不管最后谁胜谁负,这个徐兴夏,都是个人才。”
黑衣人点点头,忽然又说道:“唐尘牛鼻子,好像还在威镇堡……”
庆王大手一挥,不以为然的说道:“不管他,让他去死!他不是在威镇堡吗?他身边不是还带着一位不得了的人物吗?就让他们在威镇堡慢慢的折腾好了。要是牛鼻子死了,我才拍手称快呢。我最看不得那种装腔作势的家伙!”
黑衣人点点头,默默的离开了书房。
……
庆王府的后花园,鲜花盛开,香气迷人。
四月份,正是兰花盛开的时节。在庆王府的后花园,栽种着大量的名贵兰花。微风吹来,兰花纷纷摇摆起来,宛如一群清新秀雅的仕女在翩跹起舞。那个美,含蓄妖娆,不争、不语、不媚、不显、不露,谦谦如君子。
庆王妃苏筱筱正在荡秋千。尽管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苏筱筱看起来,还是那么的年轻,那么的美丽。她穿着一身垂地长裙,鹅黄颜色,愈显出她肌肤吹弹可破。领口隐有凤纹,外披连珠丝织罩衣,腰间流苏低垂,饰以白玉环佩,颇有雍容之姿。
“清风摇翠环,凉露滴苍玉。美人胡不纫,幽香蔼空谷。谢庭漫芳草,楚畹多绿莎。于焉忽相见,岁晏将如何。”苏筱筱轻声的吟唱着,声音圆润而动听。这是唐朝诗人唐彦谦的《咏兰》,也是苏筱筱最喜欢的诗句之一。
一名窈窕俏丽的侍女,穿过层层叠叠的兰花,出现在苏筱筱的面前,低声的说道:“王妃娘娘,我们要找的那个人,的确是在威镇堡。她现在的名字,叫做朱蘅芷。唐尘道长也在威镇堡。”
苏筱筱让秋千慢慢的停下来,脸上的笑容,似乎有些古怪,好像在回忆什么。过了一会儿,她才自言自语的说道:“朱蘅芷?王衡芷,朱蘅芷,看来,她还是怨念很深,时时刻刻不能忘记她的娘亲啊。姓郑的贱人,这次只怕是有难了,朱蘅芷肯放过她就怪了。”
她从秋千上下来,在兰花丛中慢慢的穿梭,慢悠悠的说道:“奇怪,她在威镇堡逗留是做什么呢?她不是要修行吗?跑到威镇堡修行来了?不落发,不剃度,不出家,不吃素,不离红尘,这也叫修行,真是亏她想得出来。可惜啊,别人得宠,没办法啊!”
侍女跟在她的后面,小心翼翼的说道:“娘娘,听说鞑子要大举南下,会不会是冲着她来的?”
苏筱筱冷笑一声,随手将一朵洁白的兰花摘下来,捏在手指里,然后一瓣一瓣的撕碎,随手扔在鹅卵石小路上。她不屑的说道:“给海勒金多几个胆子,也不敢打她的主意。海勒金要是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估计能吓出尿来。她肯定是适逢其会,撞上了。”
侍女迟疑着说道:“那……我们要不要告知她一声?”
苏筱筱又摘了一朵兰花,一边撕碎,一边扔掉,冷冷的的说道:“她难道不知道鞑子要来吗?牛鼻子老道的消息,比任何人都灵敏,她有什么不知道的?她走不走,和我们有什么相关?”
不知道被触动到了什么神经,她突然一伸手,将周围的兰花,都全部打碎,然后阴沉的说道:“告诉下面的人,谁也不许靠近威镇堡。若有违反,家法侍候!我倒要看她有什么本事,能够度过这一劫。她不是长得比我美丽吗?那就去死吧!所有长得比我美丽的女人,统统都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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