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孙承宗交代张维贤照顾自己,这让朱宏燚心中更是有些过不去,说实话对于这位孙老师他虽然尊敬,但对他经略辽东的方略是不以为然的,甚至是有些糊弄。可孙老师待他真是没的说,在这种要紧的关头还没忘记照顾她,这份情谊实在是太重了。
朱宏燚心中发沉,赶紧将昨日的所见所闻详细的告知了张维贤,在朝中他人微言轻,也只能帮上这点小忙了。
张维贤似乎看出了朱宏燚的不安,立刻安慰道:“宏燚你也不必过于担忧。你师傅乃是帝师,素得皇上喜爱,有什么人妖言惑众是无法中伤他的……你成亲的日子就快了,这些日子就忙亲事好了。其他的事交给我们这些老头子就好了。老夫也不会坐视那些阉人胡闹地”
有了张维贤的保证,朱宏燚放心不少。想想也是,历史上不管是孙承宗也好、张维贤也好,都是政坛不倒翁,魏忠贤最嚣张跋扈的时候都拿这两人没办法,更何况如今的魏忠贤还未掌握大权。何况亲事也确实不是小事,尤其是英国公这种高门大户嫁女就更不一般,大操大办是肯定的。
虽说朱宏燚身家单薄,但如今发达了凑上来帮忙的亲戚朋友也是不少的。毕竟他也算是皇亲贵胄,十几万亲戚的力量也是不可小视的。喜帖才送出去没多久。老家的楚王一系的亲戚居然已经大老远地来巴巴赶了来京城,而且还带来了大件家具和金银器皿预备给朱宏燚下定用。而宗人府也特意奉皇命赏赐了一批器物,就连当今的张皇后都特意送来了四盒金银首饰给张诗雨充作嫁妆。这倒也真是看得出人情冷暖,当年朱宏燚一家挨饿的时候也没见他们这么殷勤,还真是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WWw.YZUU点
一晃到了腊月十五。朱府北院旁边的小跨院就修葺的整整齐齐粉饰一新,只等着张诗雨的陪嫁充实家具摆设。李氏才觉心头大石落地,登时眉开眼笑道:“我就知道你最懂大体。如今我什么不想。只希望未来媳妇赶紧进门。以前是娘帮着你。以后就要靠媳妇了。”
到了催妆的那一日,朱家由朱宏辉、朱宏灿哥俩带头。又找了卢象升和几个同科的庶吉士,一路杀到英国公府上,笑呵呵地送上了四个催妆盒子。里头不外乎是惯例的面食和肉食。其中少不的年糕和羊肉两样。
接了催妆盒子。张家大会亲朋之后便开始发奁(lian),沿途又引来了无数看热闹的人,小孩子更是跟在那些抬东西的壮汉后头撒欢奔跑。
等这浩浩荡荡的送妆队伍到了朱府前头的一条巷子,却是朱宏辉早就带着大批家人等在这儿迎妆,一路护送将这六十四抬嫁妆送到了朱府前院,又一字摆开。
张之极就这么一个女儿,嫁妆自然是倾其所有。陪嫁中头两样就是他专门置办的田庄,紧跟着就是二十抬木器和锡器,从大梳妆台到硬木雕花多宝格,从圈椅到八仙桌,林林总总应有尽有。这之后就是器具摆设妆品被褥四季衣物鞋袜等等,俱是极其丰盛。
嫁妆乃是女方门面,都要揭开来供宾客瞧看观赏,所以外头张家的一个下人一样样报名。朱府的几个管事便揭开那些什盒盖子,当掀开那最后四盒金银首饰的盖子时,纵使是见惯了好东西的宾客们也不禁吃了一惊。
金玲珑簪子、金压袖、金累丝嵌宝掩鬓、镶珍珠金累丝宝钗,四样各两副金饰之外,便是珍珠箍、白玉镯子之类的珠玉首饰,式样虽说有老有新。终究是齐齐整整。更有眼尖的人一眼就看出这些首饰的不凡,都是宫中的用度,哪里是一般的勋贵人家可以享用的
虽说隔日才是正经迎亲。但按照规矩,这一天朱府就摆开了喜筵接待各方亲朋,此时在前院凑热闹看女方嫁妆的人很不少。对于张家竟送来这样的嫁妆,知根知底的人无不在私底下悄悄议论,声音也渐渐提高了起来,个个都是兴致高昂。
“没见识。这还看不明白?这是英国公给自家孙姑爷长脸”
也不知道是谁嘟囔了一声,这么一个说法很快传遍了整个院子。于是,那些呱噪的声音立刻嘎然而止。有的溜回喜棚继续去用喜筵,有的则是在原地惊疑不定地打量众多嫁妆。
直到那嫁妆让亲友们看够了。朱府下人方才一样样地把东西往新院中送。朱宏燚让人打赏了送妆的张家下人,自己也忍不住盯着那满院子的东西出神。刚刚别人的嘀咕声他也听了,心头却在思量东西的意义。他早就听说过当今张皇后同英国公的关系不一样,天启皇帝驾崩之后,张皇后第一个叫来的救兵就是张维贤。如今不过是张维贤的孙女出嫁就送来如此之重的嫁妆,两家的关系简直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
当然朱宏燚更是感受到了一股无名的压力,这些嫁妆着实太重了,对于原本就不殷实的朱家来说,英国公的大礼就是一柄双刃剑既表明了张维贤对于朱宏燚这个孙女婿的态度,又何尝不是为出嫁的张诗雨撑腰。
不过张家的嫁妆倒是让李氏大喜过望。因此到了迎亲娶亲的日子她一大早起床,竟是亲自带着丫头把朱宏燚叫起来,催着梳洗更衣。眼看他穿上了一身簇新的雨过潞绸袍子,又目送他出屋去前头接待各处来客,她方才拿帕子轻轻抹了抹眼睛。
一旁的明玉连忙拉了拉李氏的袖子:“太太,大喜的日子。您别让人看见了。”
“我那是高兴。”李氏仍是望着已经没了人影的院子门口,那脸上说不出是悲是喜,“盼星星盼月亮,一日日地苦熬着,总算是盼到了他出仕,又盼到了他成亲。如今我只望他平平安安,好好给我和他爹争一口气,能和媳妇早日生一个大胖小子……”
见李氏说着又哽咽了起来,旁边的丫鬟连忙上前相劝。好容易把人劝住了,少不的拉着主人到屋子里重新梳洗补妆。打水的打水,取妆盒的取妆盒,待到李氏这情绪恢复了过来,众人又笑呵呵地说起了晚间拜堂成亲的事。
虽然出嫁的只是英国公张维贤的女孙,但武将功臣们有的瞧着英国公的情面,有的看在姻亲关系,有的则是琢磨着朱宏燚背后的孙承宗和东林党,倒是林林总总来了不少。除了几个和阉党交情极深的不曾登门道贺之外。其余的宾客竟是将朱府挤了个严严实实。因这些几乎都是长辈和同僚。整整一上午,朱宏燚都是在认人头行礼陪笑说话,饶是他耐性再好,这一回也是头昏眼花。
按照古礼,黄道吉时便定在酉时三刻。由于朱宏燚的便宜老爹早就挂了。午拜祢庙就由他另一个老师袁可立引导祭拜。拜完之后看过时辰。朱宏燚自是向礼堂中的老师袁可立敦请迎娶。只见袁可立大马金刀的坐在正厅当中,朱宏燚老老实实按礼法升自西阶,至袁可立座前北面再拜。
袁可立道:“躬迎嘉偶、厘尔内治。”
朱宏燚赶紧答道:“敢不奉命。”说完再次跪拜行礼。经过这一通拈香叩拜之类的古礼。待到换上礼袍的朱宏燚上马时,却已经在寒冬之中出了一身汗。
当今状元郎成婚,娶的又是英国公家的大小姐,路上两旁原本就挤满了好些看热闹的人。这一路吹吹打打又引来了一些路人驻足观看,让朱宏燚很是体验了一把千目所视的滋味。
女方主婚人由镇远侯顾大理担任,因此朱宏燚在寝户前先拜了主婚,旋即方才来到正堂,见张诗雨和其母万氏都是一身服端坐于上。他在原地伫立片刻,旋即方才上前深深下拜三叩首。起身之后,他就瞧见张之极的面上布满了少见的笑容,显然是极其欣慰。
行礼之后,他便退到了门外等候。不多时,他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细碎的声音。即使不能回头,他也知道必是丫头簇拥了张诗雨前来拜别。当看到那一抹身影从旁边擦过的候,他忍不住抬头望了一眼。却只来及看见那一袭施绣云霞练鹊文霞。
须臾,他就听到里间传来了张之极那熟悉的声音。只是此时此刻,那一向丝毫不变的声线仿佛有些颤动,清晰传达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激动:“往之女家,以顺为正,无忘肃恭。”
此话之后。便是万氏略有些哽咽的声音:“必恭必戒,毋违舅姑之命。”
“谨遵父母之命。”
尽管这都是些《大明会典》上熟的不能再熟的话。但这会儿清清楚楚地听别人说了一遍。朱宏燚仍不免心情激荡,结果还是安远侯柳升出了正堂时轻轻推了他一把,他方才想起此时已经礼毕,喜轿应该离门了。
当出了大门,朱宏燚又瞧着戴了红盖头的张诗雨上轿,直到那轿帘在自己的面前轻轻放下,方才在几个随从的催促下翻身上马,一挥马鞭疾驰而去,看的后头送亲的女方亲朋好一阵笑。
有好事者便站在那儿拈须叹道:“这新郎官还真是的。若不是规矩上头定了他先得回家在门口等着迎新娘进去。说不定他会跟着一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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