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孙老师在争取从辽东脱困的方式方法上,也并非都是简单的重复劳动,毕竟孙老师好歹也算个文化人,花花肠还是有一些的,心思还是用了不少,其中至少有两次就可圈可点。(看小说就到叶 ·~ )
第一次是天启二年十二月,此时孙老师刚到辽东还不到三个月,可他居然向朝廷提出,如今山海关有巡抚阎鸣泰,此人可担当重任(这时候就不说人家“雄才大略未满八分”了),外加两大总兵,足够了,我呢,要不就去登莱蹲点算了,在那里搞些声势出来,山海关我就不管了。
要说孙老师这个点还是不错的,因为登莱镇主要负责海防,驻地在山东,若后金由陆路进攻,那得先攻破山海关,再扫平天津,之后才算打通了去登莱的通道,而后金如果能打到天津,那人家肯定会穿越蓟镇防区,顺道就去北京了。再说人后金别说造下海的船,连造舢板都不利索,直接从海上登陆还不如指望他们能飞过来。所以,孙老师下辖的“蓟、辽、登莱、天津”四个地区里,登莱其实应该算是二线,甚至三线。
此外,十二月已经是隆冬季节,正是后金最容易发动进攻的季节,您孙大人新官上任的,至少应该有三把火吧,可这才三个月就熬不住了,在最紧要的关头,居然打起了转二三线的主意来,这也太不敬业了,完全不符合东林党优秀党员的形象。
兵部大概是看出了苗头,所以很客气的给否了,说您孙阁老要去登莱,虽然是大手笔(雄略),但那里有巡抚在管,您啊还是老老实实的在山海关待着吧(实未便去关一步也),最后还摆了孙阁老一道,说是要请皇帝陛下下旨,严令登莱巡抚,趁着现在海河封冻了,搞点什么动作,开辟第二战场配合一下山海关的正面战场。【叶*】【*】
兵部这样说,其实也够损的,因为登莱是以水师见长,负责的是渤海湾周边海防,如果出击敌后,怎么也不能选在海河封冻的时候,这实在是不方便啊……既然不方便,那您孙阁老此刻去了,又是图什么呢?所以,兵部这完全是有意在引人无限遐想,算是摆了孙阁老一道。
在去登莱的企图以失败告终之后,孙老师可能还没感到有什么不对劲,也未意识到问题似乎有点棘手,所以在天启三年里,他连续几次提出要离开辽东,可都没能得到首肯。在此之后,孙老师可能觉察到问题有些深沉了,于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他老人家决定试探一下朝廷的底线,所以就来了一次动静很大的火力侦察,堪称大手笔,颇有沉雄博大之风。
天启三年十二月,孙老师上疏,要求同时裁撤“蓟辽总督”和“辽东经略”,设立一个大总督,把两个职位兼任了,居中调度,蓟镇和辽东镇的一切防御作战事宜,都交给两镇的巡抚打理,而那位大总督,只管两个巡抚就行了。
在抛出这个“大总督”的设想以后,孙老师很谦虚的建议,调他老人家回京,只在殿前当个老马识途的参谋。如果朝廷不准他孙大人离开山海关(肯定不准),而要他来当这个大总督(那是一定),那就必须得有探亲假,且不能受兵部调遣,万事都要直接圣裁,每年必须有觐见的安排,廷议对边事还不能乱嚼舌头,否则就不干
这么大的裁撤,这么横的要求,朝廷能答应吗?其实,孙老师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他这是要挟朝廷赌一把,说白了就是漫天要价,一旦朝廷答应了,那就算你孙老师倒霉,因为朝廷那是铁了心要让您在这个火坑里化成灰。【叶*】【*】而如果朝廷不能答应,那说明您老兴许还有救,尚有脱困的可能。
可不幸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朝廷并没有和孙老师顶牛,很顺利的就同意孙老师所有的要求,天启帝更是无所不允(凡所奏请,无有不从),只是在“觐见”这个问题上,皇帝陛下稍微多了一句嘴,意思是好歹我是皇帝,大家想要见个面的,也不是不行,不过嘛,还是容我先来开这个口吧(朕亦欲见卿,但少须宁帖,自召命)。
这下孙老师彻底陷入迷惘了,他深刻的意识到,自己当初因一时冲动掉进坑里是多么的失策。同时,孙老师也深切的感受到,有时候被人过分信任了,也是一种负担,这就好比《潜伏》中的余则成,因为太受站长信任,死活不放他走,最后连脱困的机会都丧失了。孙老师此刻也有同样的苦恼。在暂时认命、放弃幻想之后,孙老师基本上消停了一年。
不过,一翻年孙老师就再也熬不住了,天启五年的一月、二月、三月、四月,孙老师连上了数道请辞的奏疏,但成效却不怎么样,《明熹宗实录》记载如下:“大学士孙承宗四疏乞骸,温旨慰留。”
史官在天启五年三月的这个记录中,用的是“乞骸”而非“乞归”,原因是天启五年一月里,孙老师上时疏用了“乞骸骨归”的雷人字眼,说来也够可怜的,孙老师也是年纪一大把了,说不定哪天眼睛一闭不睁的,就过去了,回归故里都只能用棺材打包了……唉,难道,就不能不让人家早些回去,多享几天清福吗?
呵呵,这能怨谁啊?要怨,还不是只能怨孙老师自己,以所谓“沉雄博大之才”博取的信任,分量实在太重,重得足以让他自己彻底崩溃。
天启五年四月,在“四疏乞骸”依然没有作用之后,孙老师彻底崩溃了,崩溃之余他泣血陈奏,声泪俱下的哀求天启放他一马。
孙老师奏疏中提到,自己才疏学浅(不再提什么沉雄博大了),又年迈体衰、反应迟钝(衰迟),而辽东又是个苦寒之地,就连和他老孙头一起来的少壮,好些都被折腾病了,何况他一个糟老头……如此说来确实怪可怜的。
其实,孙大人之所以要说这些,也就是想向天启表达,外面已经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了,而自己却依然蹲在辽东这个火坑里,都快要成骨骸了,就不能考虑给换个地方吗?哪怕送口棺材,给打包捎回家去也行啊(乞骸骨归)。
然后,孙阁老又一再强调,他是个病人,说自己不但是“百病攒身”,而且是抱病守在边塞之上,为天下堵着大门,可这样的安排极不科学,因为这么重大的责任,若是在找不到身强力壮的来担当,那至少也得是个心理健康,而像他孙大人这么一个垂死的病人,外带重度忧郁的,合适吗?
大概孙老师是为了达到耸人听闻的效果,所以接下来便放了几句狠话,说他自己这条命,随时都有可能报销,而横竖是一死,那怎么死就都一样了,也无所谓是死于国法,还是死于敌手,或者病死异乡……孙老师的言下之意,大概是要说,纵敌死于国法,败敌死于敌手,重病死于床上,都是一死,我已经看穿了,什么都无所谓了,怎么都行,所以嘛这责任心可能就不是很强了,因此你朝廷是不是应该考虑,好歹换个责任心强一点的来替我?
最后,孙阁老恳请天启和众位廷臣,高抬贵手,可怜可怜他老孙头是个病人(怜臣病苦),早早的考虑一位接替他的人选(早为安危大计,无姑以病臣塞责)。
想当年胸怀“沉雄博大”之才,激扬文字,极力鼓吹,叫嚣出战的孙老师,如今却落得这步田地,也实在可悲可叹。或许这人也就是到了能看破生死的地步,才能跳出红尘,而放下虚名吧,孙大人此刻什么颜面、体面、高官厚禄、帝师威仪的全都不顾上了,就只想捞个实惠,跳出辽东这个火坑,安心回家抱孙去。
要说孙老师都凄惨到这份儿上了,作为好学生的天启,也就放老师一马吧,要不这孙老师没准还真的只有变成一幅骨骸才能回归故里。但不幸的是孙老师留给天启的印象,可能实在是太好了,而天启对他的老师也过于信任了,所以孙阁老这番老泪纵横的感言,在天启看来,或许是老师您太谦虚了吧,因此天启的批复很简单,说的都是些套话,比如什么“知卿视事”、“朕心嘉悦”、“鼓舞将士”、“早奏成功”之类的。当然也不排除实在没人愿意去辽东趟这摊浑水。皇帝陛下也只能拿自己的老师顶缸了。
孙老师看到这样的批复,不中风也得吐血,反正崩溃得不轻。估计死得心都有了。不过祸是他老人家自己闯的,谁让当年他一时冲动呢?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此时的孙老师还远远没有崩溃到乞骸的程度。想离开辽东无非是发现事情不对想反悔。实际上就在十月份他已经打过一次调职报告,不过没有批准而已。眼下正开动脑筋想办法,这不是朱宏燚就给他送了一份大礼如何利用好这份礼物把事情搞大,就成了孙承宗的当务之急,也是他脱离火坑的最大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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