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桶冰冷地水从脑袋上倾灌下来,全身被扒得精光的马汉被冷水给浇醒了。隐约地感觉到自己双手双脚被束缚着,他勉强地睁开了双眼,他的眼球里还染着一丝鲜血,显得更为狰狞。
眼前站着的是一个三十出头的满面煞气的男子,只见他紫堂色的脸盘像是阴沉地雨天,脑后的那一束猪尾巴尤其显得可笑。不过马汉可不觉得好笑,他认得这个人,就是这个家伙前一次差点害了朱宏燚的性命,更是差一点削掉了他的脑袋,要不是胡大牛拼死为他挡了这一刀,他已经是个死人了。想想重伤卧床的胡大牛,马汉就觉得怒火中烧,要不是被捆得牢牢的,不然就算拼了这条命,他也要给眼前这个家伙一点颜色看看。
肇铭泰背着双手,在马汉面前转了两圈,然后冷冷地问道:“小子,这几天滋味如何?想清楚了的话就老实交代,交代清楚了本将不介意饶你一条狗命!”
马汉冷笑一声,往对方吐了一口血水,目眦皆裂地怒骂道:“呸,狗鞑子,要杀就杀,要打就打。老子奉陪到底,若是老子喊了一声疼都不是好汉!”
他话音未完,一只蒲扇般的手掌扬起,叭地一声清脆的耳光,结结实实的刮在他的脸上。
“我艹你个老野猪皮的十八代祖宗……”马汉傲气冲天,丝毫不惧,他忍着痛,一声也不哼的,接着骂下去。
马汉骂得倒是很有技巧,野猪皮本来不算是什么蔑称,但是要知道满语努尔哈赤直译成汉语意思就是野猪皮,这里面的蔑视意味就不言而喻了。话说回来,什么样的父母才会给孩子取这么个名字?不过看看类似舒尔哈齐(小野猪)、雅尔哈齐(豹皮)、多尔衮(獾子)比比皆是,更有甚者叫尼堪(蛮子相)、傅喇塔(烂眼皮)、席特库(尿炕的孩子)、何和礼(上牙磕下牙)也就见怪不怪了。只能说女真人的取名字水平还停留在吐鲁番、海南岛、少林寺这种盲流的水平上。
“住嘴,你这是找死!”站在一旁的巴克坦狠狠的抓着马汉的衣襟将他拧了起来,呵斥道。
“呸!”马汉一口痰就吐在了巴克坦的脸上。
“刷。”忽地一条鞭影朝他当头刷下!小兵拿着长鞭就抽了下来。
马汉只感身子猛地痉挛了一下,皮肉随之一颤,一阵刺入骨髓地痛楚使他差点又昏过去。
“呸,野猪皮这个背信弃义杀人如麻的狗杂种,真他妈是狗娘养的……”马汉像是毫无感觉,他依然咧嘴不停地骂道。
巴克坦猛地扬起鞭子,不停的抽打着马汉的身体,一条条殷红的痕迹在他身上蔓延,随着啪啪声不绝于耳,所见之处一片模糊触目惊心,除了脸上外,几是体无完肤,血水缓缓流出,全身一片通红。
马汉仍是噙着笑,哼也不哼,眉皱也没皱,每当他被鞭打一下,他便大骂一声,直至他实在受不了,头一偏,昏了过去,但他真的一声也不哼。即便是行刑的士兵,也不得不为这条汉子而感到心折。
“哗。”一桶冷水又从马汉头上泼下。他悠悠醒转,缓慢的抬起头,把头靠在木柱上,两眼充满不屑的神情。
肇铭泰蹙着眉头,他招来巴克坦说了几句话,巴克坦拿过一包东西给他,肇铭泰接过打开,里面竟然是一包盐。他漾起一丝寒笑,抓起一把盐,涂在马汉身上。紧接着,一支三寸长地木签子连根戳进马汉右手的食指,一道血水随着木签子缓缓流出……
马汉的身子猛地大大一颤,但他紧咬着牙根,勉强咽下了就要冲口地嗥叫,只感那些伤口处一阵如针刺股的噬心之痛传来。但他并没有就此哼叫,眉也没皱。此时他就像一个没有感觉的物体,像一个疯子般的竟然张口大笑。他在身体受到如此巨伤的情况下,竟然笑得如此豪放。
肇铭泰冷冷地笑了一声,然后沉声地命令道:“十个指头都给我钉进去!我看你能坚持住多久。”
俗话说十指连心,普通人别说是用木签子扎进去,寻常被重物挤压之下都觉得疼得受不了。而马汉不光十指全部受创,而且还不能喊一个疼字。一粒粒黄豆大的冷汗从他的额头、背上滚滚而下,整个人都在颤抖。但是他绝不会屈服,他已经给鞑子当牛做马了将近二十年,这二十年的惨痛生活,告诉了他一个道理,若是不反抗永远就只能被奴役。他珍惜成为人的生活,愿意带着人的尊严痛苦的去死,而不愿意苟延馋喘像狗一样活在这个世界上!
肇铭泰惊奇的看着马汉,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强硬的汉人,以往他见到的都是一些软骨头,别说严刑拷打,稍微威胁两句就怂了。所以他一向以为汉人软弱无用。但是眼前的马汉却硬得像一块石头,软硬不吃,油盐不进,让他竟然是无从下手。
“大人,把这狗东西杀了算了吧!”巴克坦气恼道。
“不行!”肇铭泰恼怒的摇了摇头,“带下去,明天接着审!我看他能扛几天!”
肇铭泰始终不相信有不怕死、不怕疼、不怕折磨的汉人,他就是看马汉不顺眼,就是要摧毁他的抵抗意志,要让他和其他的汉狗一样变成乖乖的奴隶。
一身血水的马汉被两个鞑子兵像狗一样的拖出了大帐,用铁链子拴在了大帐外的木柱子上。围观的鞑子兵发出了刺耳的笑声,在他们看来杀死汉人、虐待汉人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他们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甚至个别残暴成性还跑上去踹两脚过瘾。
马汉简直是生不如死,他并不知道在蔚蓝的天空上,有一双眼眼睛紧张的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对他非人的遭遇给予了一万分的同情。
朱宏燚惊讶了,派出小金原本是想看看鞑子的动向,有了这一双天眼,完全不必另派斥候冒险。但小金天眼中传回来的一切却让他大吃一惊!
马汉竟然还活着,虽然是生不如死,但活着就有希望,虽然这点希望是建立在炼狱般的现实之上。可望着伤痕累累奄奄一息的马汉,朱宏燚还是希望他能坚持下去。因为他已经挖好了一个大坑,鞑子的半只脚已经踩在了陷阱上,只要再等几天,他就能将这股丧心病狂的屠夫消灭得干干净净。
虽然即将到来的胜利让人喜悦,但朱宏燚更想让马汉一起分享这难得的喜悦,因为他已经受了太多的苦、太多的折磨,没有人比他更期望胜利!若是连这一点点宽慰都不给他的话,只能说老天爷太残忍太不公。
朱宏燚深深的吸了口气,说:“马汉还活着!”
一言既出满堂皆惊,对于这个突然而然的消息,众人出了喜悦之外也有人生出了不好的念头。
“大人,马汉是不是投降了?”左良玉说道。
重伤未愈身上裹得跟粽子一样的胡大牛狠狠的瞪了左良玉一眼,那样子是说不出的愤怒,他与马汉关系最好,自然了解他的为人,他知道马汉是宁死不屈的好汉子,怎么可能会向鞑子低头。而且左良玉一直以来就看马汉不顺眼,总把他当做奸细看待。胡大牛愤怒了,决定为好朋友讨个公道。
“没有!”胡大牛怒火刚升起来,就被朱宏燚简单的一句话浇灭了,“鞑子还在严刑拷问他,若是马汉投降了,鞑子是不会费这个力气的。而且我也知道马汉的为人,被鞑子奴役了将近二十年,全家都死在鞑子手里,九死一生才逃出来,他怎么可能再向鞑子低头?他这样的好汉子是绝不会低头的,哪怕是死他也会站着死!”
胡大牛感动得热泪盈眶,再一次觉得跟随朱宏燚是今生最正确的决定,试想一下哪个身居高位的主将会为了一个小兵说话。若不是周围有人在,胡大牛当下就想大哭一场。
左良玉却并不服气:“大人,您的消息可靠不可靠?马汉熟知咱们的机密,若是他泄露咱们的行踪,后果不堪设想……”
他的话没说完,曹文昭就将拦了下来:“左都司不要胡言,朱大人何尝说过假话。而且马汉乃是自告奋勇的前去打探鞑子的虚实,怎么说也是一条好汉子……”
“正是因为他自告奋勇,卑职才觉得可疑。此人来历可疑,说不定就是鞑子安插过来的奸细,眼下抓住这个机会正好回去送情报!”
朱宏燚冷冷的看着左良玉,若不是看在他是个大将之才,眼下他真想把这个讨厌的家伙直接撵走。好出风头、好发表意见,这些都没什么,但是老是自以为是就很讨厌,往重了说是压根就没把他放在眼里,换谁都不会只凭自己的臆测,就毫无根据直接当面反驳上司的发言。
谁听了都会不爽,朱宏燚更不会例外,他深吸了口气,按下胸口翻腾的怒气,平静的说道:“马汉的事不用再讨论,也不必讨论,本官已经有了决断。我招众位将军来,是商量明日进兵的事宜,有什么意见各位可以畅所欲言!”
左良玉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但是他身边的曹文昭一把就将他拉住了,递过去一个噤声的眼神。见到此左良玉才怏怏的坐了回去,但从不断起伏的胸口来看,他似乎还是很不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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