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三百多敌兵在营前整顿好了队形,朱宏燚更是觉得有趣,别看对方架势摆得威武,可他却知道这不过是做戏,无非就是想引诱他袭营而已。方正双方都是在做戏,那就看谁的演技更好一点了。
想到这,朱宏燚再也没兴趣磨蹭,举起右手转了三圈。只听见一声唿哨,原本整装待发的义军骑兵立刻调转马头,开始撤退。
阿明安望着逃跑的朱宏燚心中也松了口气,在他看来,这是朱宏燚中计的征兆。他立刻转身,斩钉截铁地命令道:“全速追击。”
朱宏燚逃得很快,至少对于阿明安来说,只看到了一片远去的黑影。他可不想就这么放走仇人,不断的下令提高马速,不断的发着脾气。
一个逃,一个追,两支高速行进的骑兵在原野上纵情飞驰,但朱宏燚始终占有先机,越过一片泥泞的软土地,在一座低矮的小丘前,他终于停下了步伐。
朱宏燚的视野里,阿明安的骑兵出现了。先是阿明安,然后就是旋风般冲出的骑士,一个,几个,一群,转眼见铺天盖地地涌出了巨大的一片。
没有人出声,连马都感受到即将要爆发的战斗,一个个高昂着头,竖起双耳,准备接受主人发出的指令。
敌军的马蹄声就象一面被敲打的小鼓,先是隐约可闻,渐渐的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越来越震耳欲聋,渐渐的脚下的地面也剧烈地震颤起来,一切就如同山洪爆发一般,骄横的死神带着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人心神俱裂。
朱宏燚镇定自若,他的脸上甚至于出现了得意的笑容。
部队的马匹开始摇头摆尾,焦躁不安起来,四蹄不停的交错摆动,鼻嚏喷个不停,有的马甚至都冲出了队列半个身躯。
朱宏燚剧烈的心跳好象慢慢适应了这令人窒息的气氛,他微微抖动的双手已经可以牢牢抓住马缰了,他那拉风箱似的呼吸也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正常了。但他的心神都已经被小丘下铺天盖地的敌骑所吸引,浑然忘记自己还有紧张这回事。
朱宏燚在众人的期待中终于举起了右手。号兵立即鼓起个大大的腮帮子,吹响了早就放在嘴边的牛号角。长长的号角声一时间响彻了整个小土坡。
“乌拉,乌拉……”士兵们高举武器,从憋满了闷气的胸腔内发出了一声声惊天动地地呐喊。所有的战士一时间无不热血沸腾,都被这震耳欲聋的吼叫声激起了全身的斗志。恐惧,惊慌,胆怯,所有的一切,在这一瞬间都化作了云烟,荡然无存。
朱宏燚受到这气氛的感染,浑身充满了无穷的力气。他张大了觜,涨红了脸,用劲全身力气高举战刀,声嘶力竭的尽情吼叫着。他第一次感受到原来战争也有这样迷人和具有诱惑力的一面。
阿明安直到听见了声冲云霄的牛角号声,才蓦然醒悟他们已经追到敌人了。虽然敌人以逸待劳,占据了有利的地势,但他们具有人数上的绝对优势,这个先机相对来说并不具有什么决定性的意义。
阿明安立即对身边号兵叫道:“发起冲锋。”
他旁边的一个佐领随即提醒他道:“大人,我们追击速度太快,阵形已经大乱,是不是先重整队形,再与敌人决战?”
“我们三百人对付他一百人,踩都能踩死他。”阿明安兴奋地叫道,“杀啊。”
阿明安的骑兵在疯狂的打马,但是在这片泥泞的土地上,速度却根本上不去。但阿明安却管不了这么多,嘴里高喊着口号,一马当先的向敌军杀去。
朱宏燚望着越来越接近的敌军,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阿明安的残暴。
“老子今天一定要杀了你。”想起那些死去的同胞,他的仇恨立即填满了心胸。
牛角号声突然再度响起。
左良玉的吼声隐隐约约的从左方传来,“上箭……”
“放……”
满天的箭黑压压的一片,就象暴风雨来临之前的黑云一般,让人心惊胆战。高速飞行的箭撕破空气的啸叫声,就象死神发出的冷笑。死亡的气息霎时笼罩在空旷的马嘴坡上空。
箭簇入体的“噗嗤”声被轰鸣的马蹄声淹没了,只能看见人仰马翻的残酷场景。在这种速度下摔下马,不死也是重伤。最可怕的是战马被射中要害,连人带马突然就失去控制的飞了出去,往往是人马俱亡,而随后跟上的战士为了尽快避过箭矢可及的范围,一般都是以极限速度飞驰,踩死重伤或者落下马的士兵,那是绝对无法避免的。
阿明安的骑兵们立即回射了一轮,但由于他们阵形散乱而且是在飞奔的战马之上,射出来的箭凌乱不堪,威力大打折扣。
左良玉依旧在声嘶力竭地叫喊着:“上箭……”
在号叫声的指挥下,站在最前面的朱宏燚都是按照指令拉弓搭箭瞄准。
“放……”
双方距离六十步,号叫声再起。
曹吉祥,王璐春在队列左右高声吼叫:“预备……”
最前面弓箭手突然展开松散阵形,每二人中间都露出容一马通过的通道。三队手握长枪的步兵快步上前,超越弓箭兵,长枪兵挺在了最前面。他们手握长枪,将枪尾深深的扎进泥土里,锃亮的枪头对准了飞速冲锋的建奴骑兵。一排由长枪组成的篱笆将后面的弓兵保护了起来,在篱笆的保护下弓手们可以好整以暇的将敌人一一射倒,而建奴骑兵却只能干瞪眼没办法。
望着一个个被长矛洞穿或是被箭雨成片射倒的士兵,听着耳边无数凄惨的叫声,阿明安的愤怒就象飞溅的鲜血一样,不可遏制地喷发了。
“杀……杀……”他挥舞着长刀,声嘶力竭地叫喊着。
看着建奴骑兵被长枪穿成一个个肉窜,朱宏燚顿时松了一口气,这一招还是他跟英格兰长弓兵学来的,在阿金库尔战役中,英格兰的长弓手们就这么对付法国重骑兵的。不过为了找这么一处合适的战场,他也没少费心思,土地要松软泥泞,这样马匹跑不快,周围最好能有树林掩护,这样才能方便设下伏兵。说起来最主要的还是得指望阿明安的愚蠢,如果他不上当,一切都是空的。
随着长枪阵耗尽了建奴骑兵的冲击力,朱宏燚高举战刀,骑在高扬前腿,仰首长嘶的白马上,回首向自己的部下发出了出击的吼声,“擂鼓!”
随着咚咚的战鼓敲响,一队队预先埋伏好的义军们嚎叫着从树林里冲了出来,挥舞着简陋的武器,他们将阿明安所剩不多的骑兵团团包围。
此时的安明安亲卫已经全部牺牲,他手上的武器也已经变换了几样,现在拎在手上的是一把强弓。他的坐骑也被三四个义军不顾性命地杀死了。步行在布满死尸的战场上,组织失去坐骑的士卒形成二个圆形阵势,死命顽抗。他站在其中一个圆阵中心,一面指挥,一面准确无误地射出一支又一支的长箭,将准备冲击阵势的敌骑杀死。
“不要盲目冲击!放箭,射死他们!”
虽说是大局已定,但朱宏燚却不希望自己的不对做出无畏的牺牲,毕竟每一个人对他都很重要。杀敌一万自损三千的事,他可不想做。
但此刻的义军已经宛若疯魔,一个个瞪着血红的眼睛疯狂的向包围圈中的敌人发动攻击,压根就忘记了什么命令,对于他们而言,只想用建奴鞑子的血来祭奠死去的亲人。
眼看着情况不受控制,朱宏燚也挠头,这些义军和正规军还是差得太远,在激烈的战斗之下,完全忘记了服从命令。
看着不断有义军倒下去,朱宏燚的心都在滴血,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才拉扯起来的队伍。尤其是圆阵当中的阿明安,这个喋血的BOSS就像一台人命收割机,每射出一箭总要杀伤或杀死一个义军,短短的几分钟里他手里就添了几条人命。
朱宏燚深深的吸了口气,此刻想让已经陷入狂暴状态的义军恢复正常是不可能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自己的力量尽量的减少伤亡。开启鹰眼,他牢牢的锁定了满身血污的阿明安,右手拇指上的鹿角扳指一点点拉开弓弦,黑色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箭头遥遥的指向了阿明安的咽喉,精诚箭瞬间发动,弓弦轻轻的轰了一声。
下一刻,阿明安翻身倒地,整个义军之中爆发出一片山呼海啸的似的欢呼。朱宏燚望着阿明安狠狠的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液,举战刀高吼道:“杀!”
义军士兵们齐声高吼:“杀……”随即再也不管生死,义无反顾地追随在朱宏燚身后,向敌军纵深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