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国兴脚下不停,径直朝空乘休息室里闯,只是在经过空姐身边的时候,拿出一本工作证在她面前晃了晃。
空姐显然是看清了工作证上的字迹,她一只手掩着小嘴,脸上浮现出激动的表情。原本抱着的那一沓毛毯险些又一次掉到地上,多亏楚振邦眼疾手快,帮她托了一把。
空乘休息室内此刻有六七个人,粗略一看,三男四女,其中一个中年男子头上打着绷带,脸上的血迹还没有擦干净,显得有些恐怖。
看到詹国兴与楚振邦进来,几个人都显得很吃惊,一位带着紫色小围巾的空姐迎上来,对跟在楚振邦身后的空姐问道:“莫岩,这是怎么回事?”
詹国兴不等莫岩开口,便将刚才手里拿着的工作证递给了那个头上打着绷带的中年男子,他从对方的制服就能看出来,这个中年男子应该是这趟航班上的副驾——客机上的驾驶员一共两个,机长和副驾,此刻副驾不仅离开了他的工作岗位,而且还受了伤,不用说,谁都能看出来飞机上发生了意外。
楚振邦对空乘也有一定的了解,他看得出三个男人中除了副驾之外,剩下两个中个头较高、穿着白衬衣黑西裤的那个,应该就是这趟航班上的空少,而另外一个则是安全员,相当于空警的身份。带着小围巾的那位空姐,应该是机组内空姐中身份最高的主任乘务长。因为这趟航班在空中运行的时间只有一个多小时,所以只配备了一个机组,人数不是很多,如果不出所料的话,经济舱和商务舱里应该还有四位空姐没有过来,剩下的人则全都在这里了。
“原来是安全局的同志,你好,你好,”整个机组里的人员给人的感觉就是很慌乱,几个年轻的空姐更是惊慌失措的簇拥在角落里,一个个脸色煞白。幸好副驾经验丰富,表现的还算冷静,他验看了詹国兴的工作证,明显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上前来同詹国兴两人握了握手,说道,“你们来得太及时了……啊,不是,你们能在这趟航班上实在是太好了,现在咱们遇到了麻烦。”
安全局不是公安,但对眼前这些人来说,他们已经顾不上公安和国安有什么区别了,更何况在这个时候,国安似乎比公安更值得信任。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副驾将机上刚刚发生的一切做了个简短的说明。一切就如前世媒体公布的消息一样,几分钟前,一个身材短小的年轻人从经济舱过来,以怀中绑着的炸药相威胁,迫使机长打开了驾驶舱的舱门。
按照副驾的说法,这个人的精神状况恐怕不太正常,他在驾驶舱内胡言乱语,说什么他受到了迫害,必须逃离大陆前往台湾的桃园机场,否则的话就会拉响怀里的炸弹。整个过程中,这个劫机犯的情绪都显得很激动,副驾只是因为劝他冷静下来,额头上就被他用玻璃杯狠砸了一下,砸的头破血流。随后,这疯子就把他从驾驶舱里赶了出来,换句话说,目前驾驶舱内的飞机驾驶只有机长一个人了。
听了副驾的介绍,詹国兴沉默下来。现在不是考虑他有没有职权插手这件事的时候,而是如何在最短时间内以最安全的手段解决这个麻烦。
劫机者身上有炸弹,这一点无疑是最棘手的,这是在飞机上,哪怕劫机者身上的炸弹只是一根雷管,也能给这架飞在空中的客机带来一场灭顶之灾。再有一点,劫机者目前在驾驶舱,而驾驶舱的房门紧锁,只能从里面打开,换句话说,现在根本没可能在不惊动劫机者的情况下将他制服。
如果说面对面的搏斗,詹国兴一个人就能对付四五个大汉,而且能胜得很轻松,但类似眼前这样的局面,他还是第一次碰到,短时间内根本想不到解决的策略。
“你们都是率属于厦门航空的机组人员,”楚振邦这时候走到过道的对面,背靠着一方壁橱,单手托腮想了想,说道,“按照你们的了解,身上带着炸药,有机会通过地勤的安检吗?”
几位空乘彼此交换一番眼神,有的摇头,有的点头,很显然,他们自己都达不成统一的看法。
“高崎机场的地面安检程序还是比较规范的,正常情况下,类似易燃易爆的物品,都没办法通过安检,”副驾在沉思一番之后,迟疑着说道,“不过也不能排除劫机者通过特殊手段绕过安检,将爆炸物携带上机的可能性。”
“机上乘客的身份登记表在哪儿?”楚振邦点点头,转口又问道,“咱们有必要搞清楚劫机者是什么身份。”
“我去拿!”乘务长还比较能克制紧张的情绪,她推开埋头在她怀里抽泣的一个空姐,脚步蹒跚的奔出休息室。
“你想到了什么?”看着乘务长奔出休息室,詹国兴扭头看着楚振邦,疑惑的问道。
“我怀疑劫机者身上的炸弹是假的,”楚振邦皱着眉头说道,“要想把炸药带过安检并不容易,除非他跟机场地勤有勾连,事先将炸药藏在飞机上,我想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当然,为了慎重起见,咱们还要先确定劫机者的身份,看看他的人际关系怎么样,是不是有与机场某部门人员建立联系的几乎。”
且不管对楚振邦的观感如何,至少詹国兴觉得他说的这番话是很有道理的,确定疑犯身份,滤清疑犯的社会关系,这也是刑侦人员在办案过程中首先要做好的两件事。
其实事情进展到这一步,楚振邦已经相信前世媒体对于那一场空难的报道还是基本属实的了,因此,他也更愿意相信姜小峰身上携带的炸药是假的。当然,在如今这个节骨眼上,炸药是真是假其实已经是次要问题了,主要问题是楚振邦非常清楚,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如果等到飞机在白云机场降落的时候危机还不能解除,那么灾难将不可避免。
乘务长很快就把乘客登记表取了回来,按照经济舱的空姐提供的信息找到劫机者的座次做了比对,最终得到的结果也同楚振邦前世了解到的信息完全一致。躲进驾驶舱的劫机者就是名叫蒋小峰,湖南人,登记时使用的身份信息主要是介绍信,来自一家全民所有制的商贸公司的介绍信,估计着这份介绍信上的公章也是假的。
一个湖南人在福建的厦门是不太可能有多少人际关系的,更何况劫机的人大多是犯了事的,不是通缉在逃就是有重大嫌疑,这样的人更不太可能绕过安检将爆炸物带上飞机,这是楚振邦给出的推断。
虽然詹国兴认为他的这个推断很有道理,但关键点在于这毕竟只是推断,他要为飞机上一百二十余名乘客的人身安全负责,不敢贸贸然的采取行动。
包括副驾和安全员在内,几个人商议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詹国兴作出安排,不管要做什么,首先都得先把驾驶舱的房门打开,那道门不开,大家在外面说再多都没用。
“驾驶舱的舱门只能从里面打开,”副驾对飞机的情况很了解,不过为了做到不留丝毫遗漏,他还是让一名空姐取来了使用手册,翻到驾驶舱的结构一页上,说道,“不过在特殊的紧急情况下,舱门也能从外部进行拆卸,关键是要将门轴从铰链上摘下来。不过在这个过程中,驾驶舱内的警报器会鸣响,如果机长打开气闭装置,那舱门的铰链就会锁死,拆不下来了。”
楚振邦听到明白,虽然说这年头客机的驾驶舱舱门还不是装甲结构的,但为了防止劫机事件的发生,这道至关重要的防护门定然还是采用了一些特殊的设计。
“我觉得这个蒋小峰不太可能了解驾驶舱舱门的结构,即便是警报响了,如果机长不给他提示,他也不会知道是什么情况,”商议的最后,楚振邦给出了一个办法,他说道,“这样吧,我去和这个蒋小峰交涉,你们趁机拆门,到时候只要能有机会,就想办法冲进去。”
“这样太危险了,万一他身上的炸药是真的怎么办?”副驾不同意这个办法,他摇头说道,“依我看咱们最好还是耐心的等下去,机上的燃料起飞时就不足,目前只能保持着飞到广州,到时候只要飞机降落在白云机场,就什么都好说了。”
从某种角度上说,副驾的提议才是最稳妥的,但问题在于,楚振邦知道飞机降落在白云机场的那一刻,就是灾难发生的时候。
“还是按照副驾的提议办吧,”詹国兴也更倾向于采取稳妥的策略,他想了想,看看楚振邦说道,“事关上百条人命,咱们不能冒险。”
楚振邦感觉很无奈,这件事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只有他知道飞机降落在白云机场时会发生些什么,别人可没有这种预知未来的能力。且不说他这个时候有没有能力力排众议,就算是有,将来制止了危机的发生,他可能也落不下什么好,说不定还会落个冒失、不计后果的评价。若是制止不了危机,前世所看到的那一幕灾难再次出现,他说不得也要承担一定的责任。
所谓先知先觉,有的时候看来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如果这个劫机者心理正常,你们的提议可能的确是一个最稳妥的办法,”想了想,楚振邦叹口气,说出了他能想到的最后一个办法,“可你们不要忘了,他的精神状态存在着很大的问题。飞机降落的时候不可能继续采用自驾模式了,而是需要机长手动驾驶,若是到时候他又像打伤副驾这样的暴起伤人,没了机长的驾驶,咱们又该怎么办?”
“这种可能性不大吧?”副驾有些不太肯定的说道,“他只是精神状态有些不正常,又不是疯子。”
“都这个时候了,我宁可把他当成疯子,”楚振邦不以为然的说道,“现在有没有办法和地面取得联系?如果可以的话,我建议立刻通知机场方面,将停靠在机场内的客机做一下调度,清空场地,以备无患。”
这的确是目前楚振邦能想到的唯一一个办法了,至于说飞机偏出跑道之后,撞不到别的客机,是不是会撞得别的什么东西,现在已经顾不上考虑了。
“乘务长还有一条与地面塔台紧急联系的频率,”副驾迟疑了一会儿,扭头看看一边的乘务长,说道,“只是我们之前已经跟地面站联系过了,说是前往香港降落,这时候再联系白云机场做调度,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尽量争取吧,”詹国兴咬着牙说道,他现在心里有点后悔,当初被派到楚振邦身边的时候,组织上是允许他配枪的,只是被他拒绝了,如今想来,要早知道会碰上这种事,当初就该把枪配上的。
“带我去驾驶舱,我想跟姓蒋的聊几句,”楚振邦说了一句,看到众人看着他的眼神有些迟疑,他又解释道,“我只是想给他做做思想工作,不会刺激他的。”
折合两世,这还是楚振邦第一次乘坐飞机的时候来到驾驶舱门外,跟电视上的情节有些不同,驾驶舱的舱门是铁皮的,上面开了一个小窗口,不过这时候窗口上的小门也关的紧紧地,听不到里面的丝毫动静。
楚振邦和詹国兴在那位叫莫岩的空姐带领下来到驾驶舱门外,在门上敲了许久,里面也没有人回应。詹国兴按照莫岩的指点,按下门上的通话器,对着里面说了几句话,也听不到有人吭声。给人的感觉,就像是驾驶舱里的人都死了一样,这架飞机就是在无人驾驶的情况下,高高的悬挂在上万米的高空。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