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谁?这话应该我来问你吧?”彭胜男反过相册,将照片朝向傅小浓,一只手指头指着照片中的楚振邦,问道,“你说,这家伙是谁,你怎么会有他的照片?”
“这是我师父,就是‘西城’的老板,也是首席设计师,怎么啦?”傅小浓愕然道,“胜男姐,你认识他?”
“你说什么?!”彭胜男怎么也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结果,她吃惊的说道,“你说......你说他就是......就是那个......那个......”
那个什么彭胜男也没说出来,她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道人影来,泛黄的白色短袖衬衣,蓝色土布长裤,脚底下一双沾着泥巴的纳底布鞋,当初第一次看到楚振邦的时候,他就是这么一身装扮,走在哈市的街头上,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是个刚刚进城的乡下人。
彭胜男没有看不起乡下人的意思,当然,她更不会瞧不起当初那个仅有一面之缘的楚振邦,说实话,那天之后她还专门托熟人找过楚振邦,想要当面跟他道个谢,只是一直没有找到。不过感激归感激,她怎么也无法将那个虽然长得不难看,但穿着土里土气的年轻人同“西城”联系在一起,两者之间完全就是两个极端嘛。
“哈,胜男姐,我看出来了,你跟我师父之间肯定有一段暧昧的小故事,”傅小浓先是一脸的疑惑,紧接着,她眼珠转转,又换上一脸的暧昧笑容,“不许隐瞒,快给我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暧昧你个头,”彭胜男回过神来,她伸手在傅小浓的脸上拧了一把,笑骂道,“哪有你想的那么龌龊,这个人......就是你的师父,当初小毅开车闯祸的时候,他也在场......”
说着,她将当时发生的一切简略的跟傅小浓讲述了一遍。
“哦,还有这么一回事呢?”傅小浓听完了,眨巴着眼睛,说道,“怎么从来都没听他提起过?”
“没事人家跟你提这个干什么,”彭胜男不以为然的摇摇头,说道,“对啦,你这师父叫什么来着?”
“楚,楚汉的楚,楚振邦,振国兴邦的振邦。”傅小浓说道。
“楚振邦......”像是为了加深印象般的念叨了两句,彭胜男颇为男性化的挥了挥手,说道,“这样吧小浓,等有时间你帮我联系他一下,我想请他吃顿饭,算是把当初欠下的这份人情还上。”
“那请不请我啊?要是没我的份我可不管啊。”傅小浓嘻嘻笑道。
“哪次能少得了你啊,少了你不成席嘛。”彭胜男怪腔怪调的损了她一句。
或许这就算是结善缘吧,楚振邦当初在哈市遇到彭胜男姐弟两的时候,从未想过能得到任何回报,他甚至早就把这件事给忘记了。若是没有当初这件事,茫茫人海中,他或许也有机会同彭胜男擦肩而过,甚至两人还会彼此对视一眼,心里彼此赞对方一句“帅哥”、“靓妹”什么的,仅此而已。两人之间不会有什么交集,随着岁月的流逝,两人彼此苍老,直到阖然而逝的那一天,或许都不会知道世上有对方的存在。这样的结局对两人来说可能都是一种遗憾,而更可悲的是,这种遗憾他们谁都体会不到。
人生最大的乐趣就在于存在“机缘”,也存在“巧合”,当这两个词一起出现,机缘巧合的情况出现的时候,可能任何奇妙的事情都会发生。
远在渠水的楚振邦并不知道当初结下的善缘此刻已经找上门来了,他还在一如既往的过他喜欢的那种平静生活——他很珍惜这种平静的感觉,尤其是当这种生活可能再维系不了多久的时候。
安东的动作很快,第一期投资的七百万人民币在短短三天之后,就经过外贸银行转入了经由李安民代为开设的账户,随后的第二天,李安民便带着合资企业“西城时尚”的相关手续与这笔投资的汇单到了渠水。与他同来的,还有一个名叫詹国兴的年轻人。按照李安民的说法,这个年轻人今后将担任楚振邦的“生活助理”,同时也将担任起楚振邦与他联系的中间人。
从李安民带来的相关档案上,楚振邦了解到詹国兴来历,小伙子与他同龄,今年也是才刚满二十四,但他的兵龄却已经满了六年,在调来给他充当“生活助理”之前,詹国兴一直都在广州军区服役,是特战大队的一员。
楚振邦知道詹国兴可以说是被委派来保护自己的,也可以说是被委派来监视自己的,究竟哪一种更靠谱一些,楚振邦并不在意。按照当初签下的四份文件之一,他每两个月都要向相关部门汇报一次个人资产状况,每向海外转移一笔资产,都要向相关部门报备,类似这样的条件他都不在乎,又怎么会在乎区区一个眼线?
送走了李安民的第二天,楚振邦接到了傅小浓的电话,当天,苗豆乘车去了白岭,她将在那里乘车前往哈市,而后换乘飞机去往上海,展开另一段她之前极度渴望但却完全陌生的新生活。
前脚送走了苗豆,楚振邦后脚就准备着出行。安东的第一笔投资到位,“西城时尚”的账面上算是第一次变得好看了一点,七百万人民币在楚振邦观念中不算多,前世的时候,他自己的银行账户上都远不止这个数,但如今毕竟只是90年,七百万对于国内绝大多数人来说已经是一个天文数字了,凭着这一笔资金,“西城时尚”能做很多事了。
按照与安东的约定,楚振邦必须尽快让“西城时尚”出现一个具备规模的盈利点,他的计划就是推出西城的第一款,同时也是全世界第一款纹身贴纸,这个市场潜在的利润惊人,尤其是在国际市场上。趁着眼下“西城”的知名度被媒体炒作的高企不下,若是选择在这个时候推出纹身贴纸这种新奇却又不乏时尚的东西,楚振邦相信市场的开拓将会变得更加容易。
但要想将概念中的东西变成实实在在的产品生产出来,毕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这里面需要确定材料来源,需要有一个合适的代工企业。楚振邦原本是想直接并购一家印刷厂的,但后来考虑到西城的账面资金有限,而且这年头国内的印刷厂不是国有就是全民所有制的,谈收购并不是那么容易,所以最后这个念头还是作罢了。
还是那句话,如今的“西城时尚”等于是从零做起,出了楚振邦这个首席设计师,以及靠傅淑丽几个人临时拼凑出来的核心班子,本质上还是什么都没有的。七百万的资金就是“西城时尚”能够拿来铺摊子的“道具”,摊子如何铺、一步步的怎么走,都需要楚振邦自己来做决定,来做安排。
...............
入秋后的北疆一天不一天冷凉,昨天晚上听得天气预报,据说今年的冬天会是个冷冬,来自苏联西伯利亚地区的冷气团这段时间持续南侵,隐隐约约的,已经能够感觉到一丝入冬的迹象了。
从渠水通往白岭的公交车上下来,楚振邦紧了紧衣领,刚才在路上睡了一觉,咋醒过来就下车,被凉风一吹,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有点后悔尽早没听老妈的叮嘱,早知道的话就应该加一件羊毛衫了。
在破败的公共汽车站外面打了一辆出租车,楚振邦直奔沈城大酒店,傅小浓还住在那里,昨天晚上才跟她通过电话,据她说昨天中午刚刚跟沈城大酒店的老板吃了一顿饭,那位挺着大肚腩的老板一再跟她表示,酒店的房间“西城”可以随便用,绝对的免费。
每每想起这些,楚振邦就想笑,要说沈城大酒店的这位老板还是很有商业头脑的,付出两三件免费套房的代价,就令沈城大酒店成了各方关注的焦点,至少这段时间以来,下榻在酒店的记者就不少,这都是“西城”给他带来的好处。
不过“西城”早晚还是需要有自己的办公楼的,目前还没有实力去添置物业,但租一个办公地点还是没有问题的,楚振邦考虑的是可以先把招聘的事情做了。招聘会可以分成两部分,北京办一次,主要招聘高端的工作人员,白岭这边再招聘一次,本地的员工相对来说更熟悉本地的情况,到时候可以挑选一两个可靠的,让他们去找一个出租的楼盘订下来。
再过几天就是国庆节,不过今年不是大庆的年份,白岭市的街道上也看不到提前挂起来的庆祝条幅。坐在车上,楚振邦想到了北方的那个红色帝国,一个月后,莫斯科将举行规模盛大的阅兵式,前世的时候,这一次阅兵就是红色帝国历史上最后一次大阅兵了。那个引起世界瞩目的将军方阵,似乎是“保守派”势力对“民主激进派”势力的“终极威慑”,它也的确令站在列宁墓上的叶利钦面色铁青,但事实是,这样的威慑没有起到任何效果,那些站在方阵中的将军们后来不是变换了阵营,就是被政坛雨打风吹去了。
历史自有其发展演进的轨迹,蝴蝶翅膀扇动的飓风,或许能够改变历史在某一地域、某一空间的错乱转变,但它却无法完全改变历史车辙的方向,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大势所趋。
再想想安东,楚振邦相信如果今生解体后的苏联,仍将出现类似寡头般的存在的话,那么安东无疑将在其中占据一席之地,只是不知道他在十年之后又将何去何从。
车到沈城大酒店,楚振邦付了车钱,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抬头朝酒店正门的台阶上看了一眼,出乎意料之外的是,他没看到之前说要出来接他的傅小浓,却看到傅淑丽双手叠放在小腹上,正笑盈盈的看着他。
“谈判有结果了!”这是楚振邦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看到他从车上下来,傅淑丽又在台阶上等了一会儿,直到那辆出租车开走了,她才迈步从台阶上走下来,径直迎上楚振邦。
“怎么样,看到我有没有感觉到惊喜?”走到近前,傅淑丽的目光盯在楚振邦脸上,笑道。
“谈判有结果了?”楚振邦挽住她的胳膊,轻声问道。
“你这人是不是太过现实了?”傅淑丽嗔怪的看他一眼,说道,“刚见面,一点问候都没有?”
“你人都站在这了,我还多那一问干什么?”楚振邦很有点煞风景的意思。
傅淑丽咬咬嘴唇,在他腰间偷偷的拧了一下,说道:“真是没良心。”
话说完,她又扯了楚振邦一把,转口道:“可惜咱们国内的电视台不关心这些,不然的话,今天晚上你应该就可以看到相关报道了。”
“Versa接受咱们的条件啦?”楚振邦追问了一句。
“嗯,公开道歉,承认咱们‘西城’对那一款晚装设计的专有权,”傅淑丽不无遗憾的说道,“不过说真的,要不是当初这两个条件都是你给定的,我一准已经作出让步了,在购买那一款晚装设计专有权的问题上,他们的确很有诚意,我都有些感动了。”
楚振邦笑了笑,没有搭腔。在他看来,商场上从来就没有所谓真正的“诚意”,Versa在这次谈判中做了手脚,可以肯定的是,西城的商标就是他们自认为可以掌握到的最佳筹码。现如今,Versa既然接受了西城的条件,那么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安东所说的那个人,应该是已经把荷兰那家香水生产商搞定了。
“你回来的正好,”携着傅淑丽步上台阶,楚振邦说道,“后天我准备去北京,原本还打算到哈市跟你汇合的,既然你现在回来了,咱们明天还可以商量一下去北京后的具体工作。”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