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振邦嘴里叼着一根油条从家里出来,在身后老妈近乎絮叨的叮咛声中跨上自行车。
大腿上也不知道怎么起了一个大疙瘩,只要碰上一下就火辣辣的疼。疙瘩似乎几天前从布拉戈维申斯克回来的时候就有了,只是当时还没有现在这么大,也没什么痛感,可昨天从苗豆那里回来,睡了一晚觉,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就开始疼了。看了看,那疙瘩血红血红的,当中还起了脓包,只要碰一下就疼得难受。
按照老妈的说法,这是个“火疖子”,得赶紧上医院剌了它,要不然破了可能会感染。
一点疼痛楚振邦倒是不怕,关键是老妈的絮叨让人受不了,反正单位给的假期还有今天一天,楚振邦索性接受老妈的建议,去医院把这个累赘剌下去。
骑着车子从家属院里出来,到了胡同口的时候,楚振邦还没来得及转弯,就看到棉纺厂的厂门前停了两辆车身沾满浮土的黑色桑塔纳,一个年纪不过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正跟厂卫老大爷站在车边攀谈。
楚振邦心道不是安东打发的人过来了吧?
心里这个念头还没退下去,厂卫老大爷已经看到了他,干枯的手抬起来,朝这边指了指,又跟那个穿戴入时的小伙子说了些什么,小伙子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来。
楚振邦蹬着车子拐过胡同口,迎上小伙子目光的时候便停了下来,只是没下车,两只脚蹬在地上。
小伙子显然是问到了他想要问的东西,一路小跑的回到车上,没一会儿,车上下来一个穿了一身黑色套裙的女人,施施然朝楚振邦走过来。
楚振邦皱眉打量着这个正朝自己走过来的女人,从面相上看,女人的年纪不是很大,估计最多也就是三十左右。黝黑的头发在头顶打了个髻,给人一种很复古的感觉。脸上的肌肤很白净,面容略显消瘦,但脸部曲线很柔和,甚至可以说是模糊。五官似乎每一样都很小巧,搭配匀称,打眼一瞅,会给人一种精致的错觉,当然,即便是细看也找不出什么瑕疵,但至少谈不上完美。【 ]
从女人下车到她走到近前,约莫连半分钟都不到,就在这么点时间里,楚振邦对这个女人已经有了第一印象。总的来说,这女人身上最大的一个优势就是她很清楚自己的优势在什么地方——她有一对长的令人侧目的笔直小腿,为了凸显她的这个优势,女人穿的套裙正好及膝,而且搭配了一副更能凸显线条的黑色丝袜。
“楚先生是吗?”女人走到楚振邦面前,双手合拢在小腹前面,微笑道,“我是安东先生委托的投资顾问,我姓全,全善姬。”
“你好。”楚振邦下了车子,朝对方点点头,笑道,“听名字,全小姐应该是朝鲜人吧?南朝北朝?”
全善姬嘴角抽了抽,笑容也有些不太自然:“我是朝鲜人,不过在韩国长大,至于现在,我拥有的是新加坡国籍。”
“哦,那你是怎么和安东结识的呢?难倒安东在新加坡还有什么业务?”楚振邦好奇的问道。
“这个问题我一定要回答吗?”全善姬歪着头反问道。
“噢,当然不是,我只是有点好奇。”楚振邦摸摸鼻子,不无尴尬的笑道。
“那我可以选择不回答,”全善姬耸耸肩,说道,“不过考虑楚先生你和我老板的密切关系,我也不介意满足你的好奇心。简单地说,我惹上了一些很棘手的麻烦,而安东先生恰好能帮我解决这些麻烦,所以我选择用自己的一部分自由换取他的帮助,嗯,就是这样的。”
“我明白啦,”楚振邦点点头,笑着转口问道,“全小姐什么时候到的渠水,住处安排妥当了吗?”
“我们两个小时前进的市区,为了不打扰你的休息,所以提前先找好了宾馆,”全善姬扭头朝远处的山上眺望一眼,说道,“楚先生现在有时间吗?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想立刻同你谈一谈投资的事情。”
“可以,你等我一下,”楚振邦朝棉纺厂大门的方向看了看,点头说道,“我先去把车子存一下。”
车子就近放到棉纺厂的门卫上,楚振邦上了全善姬的车,车子开动起来的时候,全善姬酝酿一番,调整了一下思路,说道:“楚先生,尽管我不知道你和安东先生打算投资什么项目,但依我的观点来看,这个显然还处在七十年代初的偏僻小城,并不是一个很好的投资地域。”
“哦?”楚振邦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看看她,没有说话。
“楚先生是不是在质疑我的观点?”全善姬皱皱眉头,说道,“我想我有必要先做一下自我介绍,你必须知道,在我为安东先生效力之前,我曾经为新加坡辉立资本效力六年,主要负责单位信托和投资研究的工作,我曾经…….”
“全小姐,”楚振邦笑眯眯的打断她,歪着头问道,“虽然我不知道你和安东之间究竟是一种什么关系,但我想你肯定很希望在他面前证明自己的才能吧?”
“哦……”全善姬一愣。
“他是不是不打算给你这个机会?”楚振邦继续说道,“或者说他更看重的不是你的才能,而是别的一些什么东西。”
全善姬下意识的缩了缩肩膀,警惕的问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全小姐你完全误会了,或者说,你还没搞清楚你这次来渠水应该做些什么,”楚振邦盯着她,面无表情的说道,“这一笔投资,没有你发挥才能的空间,你所需要做的就是装装样子,跟县里那些领导喝喝酒,接受他们招待的同时,按照我的要求把投资项目尽早确定下来。至于说投入的资金是不是会亏损,能不能达到盈利预期,你都不用考虑,明白了吗?”
“那怎么可以,”全善姬摇头道,“安东先生才是我的老板,我是他的投资顾问,我有必要对他作出的每一笔投资给予准确的评估,化解……”
“停,stop!”楚振邦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可以肯定,她的脑子里只装了两样东西:她自己口中所谓的“才能”以及臭不可闻的大粪。
楚振邦几乎可以肯定,之所以弄这么个人过来,完全是安东耍出来的小手段。他希望从自己嘴里听到一句准话,那就是这三百万的投资自己要了,自己从安东的口袋里掏了三百万出来,放进了自己的口袋,而不是他安东跑到渠水来搞了三百万的投资项目,将来某一天自己有钱了,再从他手里把项目买过来。
更直白的说,安东的意思就是白送三百万的事他乐意干,但转一个弯,以他的名义搞投资,将来再用一个公平的价格转手的事,他不乐意干。“送人”三百万跟“借人”三百万的性质是完全不同的,安东需要通过这种手段从楚振邦这边得到一个明确的答复。
由此,楚振邦甚至还考虑到了两个可能性:第一,安东估计已经搞清楚自己跟塔拉索夫之间的关系了,第二,安东与他曾经的亲密合作伙伴黄有道之间出了问题,两人从最初的合作关系向有限制的竞争关系发展了。
这两种可能性中,楚振邦觉得后一种可信度更高,毕竟这世界原本就是这样的,利益可以让两个陌生人变成朋友,也可以让两个朋友变成仇人。
至于说全善姬,这倒霉孩子估计就是个跑龙套的,安东想把她弄上床,有不愿做那种霸王硬上弓的事,所以就把这事交给她办了。从她接下这个工作的那一刻起,这倒霉孩子就算掉进有死无活的陷阱里了,这投资不管她怎么弄,安东都能找到理由说她办砸了,而且砸的很严重。进一步,她是把安东最重要的一个战略伙伴得罪了,退一步,作为三百万投资项目的独立出资人,最后却什么都没捞着,进退之间都是失败。
摇摇头,楚振邦懒得去多想,安东这个人原本就很精明,他或许没有特别耀眼的学位证书,也没有在某个跨国大公司任职的履历,可是不要忘了,滑溜的泥鳅都是活在烂泥里的,像全善姬这样的金鱼,一旦进了苏联那个烂泥潭,她也只能被安东这样的泥鳅玩弄于鼓掌之间了。
这倒霉孩子真是够可怜的,都上了砧板了还考虑发挥余热呢。瞅瞅全善姬娇小的体态,那副细皮嫩肉的样子,那对夺人眼球的大长腿,这样让安东那头活生生的北极熊压在身子底下……啧啧,楚振邦都忍不住要嘬牙花子。
不过别误会,楚振邦现在可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他倒是能从安东那虎口夺食,可问题在于,天知道这女人是不是安东下的又一道饵,大家朋友归朋友,合作归合作,楚振邦可不想在自己身边埋一颗来自于布拉戈维申斯克的暗雷。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