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午的时候被毒辣辣的日头晒得浑身发软,又被周行德气得厉害,折腾了这半天,早就没了力气。
周行德摆明了要同她耍无赖,一时间拿他也没有办法,只能耗着。反正这贼和尚冒充官员的把柄已经落到自己手里,他也不敢揭穿自己的身份。
这小子是茅房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若用强,估计也不能逼他拿出那封密信。
只能跟在他身边见机行事。
只是,冒充他的妻子让人憋屈。
三姐靠在榻上闭目假寐,心中却将周行德恨得咬牙切齿。心中发誓,只要拿到信,就让这淫荡的花和尚生不如死。
好几次她都忍不住想跳起来将周行得狠狠折磨一番,可一想到他如今赤身,却又没有了勇气。这厮就是个没脸没皮的,若逼他太甚,贼和尚把最后一条亵裤都脱了却如何是好?
眼不见心不烦,索性视若无睹。
正在这个时候,绵密的算盘声传来。刚开始的时候三姐还听得心烦意乱,可只听不到片刻,却感觉那清脆的声音圆润悦耳,还带着一股特有的韵律。
听得久了,一颗心也渐渐平静下来,就好象置身于清音梵唱的深山古寺里。
三姐心中吃惊,这贼和尚打得好一手算盘,也不是一无可取的。
等周行德算完帐,面带杀气地拿起灯扦,三姐心中冷笑:向我动手,嫌命不够长?
周行德拿起铁扦,站了片刻,却摇了摇头,站在三姐面前发呆。
作为一个现代小白领,他还是做不到辣手无情,视人命如草芥。如果今天取了三姐的性命,可以肯定地说,自己一辈子都会做噩梦的。
三姐见周行德站在那里不动,面上表情忽喜忽忧忽惧,心中也是奇怪,这和尚怎么这般举动,他究竟想干什么?
难道他疯了?
突然间,她心中第一次对周行德产生了畏惧。
周行德突然轻叹一声,喃喃道:“算了,下不了手,你要想当我老婆,咱就不能无情无义,算我倒了八辈儿血霉,碰到你这个恶婆娘。我这是遭的什么罪啊,人家的婆娘像婆娘,我的婆娘像阎王!”
三姐有些忍无可忍,正欲跃将起来一记耳光抽过去,周行德却突然叫了一声:“咦,天亮了,该锻炼身体了。”
说着话就再不管三姐,猛地趴在地上做起了俯卧撑,一口气来了三十个推举,直折腾得气喘吁吁浑身臭汗。
三姐自然不知道周行德在干什么,见他以一种淫邪的肢势趴在地上正对着大地用力,突然明白过来。身体不住微颤:好下流!
良久,周行德才停了下来,自恋地摸了摸自己的肱二头肌,做了几个健美肢势,笑道:“不错,好皮囊!”
三姐见他实在古怪,肢势也滑稽到极,“噗嗤!”一声坐了起来,笑得眼泪长流:“贼……贼秃,你在搞什么?”
周行德一翻白眼:“少见多怪!”
他走到屋外对卫兵喝道:“打两桶水来,我一身都要捂坏了。”
……
“呜呜!”军营里响起了号角,一千多个士兵都起来了,须臾,满世界都是人声马嘶。
军队下午就要开拔,大家都在收拾行装。
让卫兵把帐本给张鹤送去之后,周行德回到屋中睡了个回笼觉。
正睡得酣畅,一杯凉水泼到他脸。
整开眼一看,三姐满面怒容站在他面前。
“你这个死娃子究竟要做什么?”周行德大怒,猛地跳起来。
三姐一巴掌拍到他的肩膀上:“和尚,那封信你究竟给不给我,大军就要开拔了。”
“已经是中午了吗?”吃她一掌,周行德清醒过来。
“少废话,何去何从快做打算,我可没时间跟你耗。”
“没打算,没打算,耗着吧。”周行德整理了一下衣裳:“老子就呆在军队里了,随便了。”
说完,就大步朝门外走去:“卫兵,叶将军在哪里,我们什么时候启程?”
三姐一咬牙,也跟了出去。
作为一军主将的叶天禹正忙,不便与周行德见面,只拨了两个卫兵给他使唤,又送过来一辆牛车给他代步。
也没顾着吃午饭,一人啃了两口干粮,大军浩荡出城迤俪东行。
一路风光好得出奇,走了一日,满目都是苍翠的绿意,草原、森林、绵延的山丘,一副壮阔的画卷在眼前徐徐展开。
红日高悬,劲风中红旗招展,碧蓝的青天也显得高远深邃。
“咻!”一声弦响,草丛里跃出一只带箭的狐狸。
一匹快马冲了上去,长枪的枪尖将那头狐狸高高挑起,空中溅起一点血花。
不待那头狐狸落地,又是一支长枪伸过来,哀号一声,那头小畜生又被挑到半空。
三匹快马泼风也似地在长长的队伍边上来回奔驰,就这么不断地挥舞着手中的长枪,如同接力一般蹂躏着到手的猎物。
这三人都着上身,浑身是汗的身体上遍布纵横交错的刀疤。这是叶天禹军的探马,这些探马都是军中最精锐的敢死之士,在沙场上厮杀了一辈子,被永乐皇帝以丰厚的奖赏养得剽悍异常。
周行德那日逃命的时候被鞍子磨伤了下胯,也没办法骑马,就坐在牛车上兴致勃勃地看着这三个嚣张的骑兵,心中大觉有趣。
在路上走了一天,他基本将叶天禹军的情形摸清。这支军队有一千一百多人,其中六百多伤员和病号,四百辅兵,一百多主力战兵。队伍中有四百多匹骡马,长长的车队绵延出去三里地,大车上装着伤员和破损的军械。
据说,这是明军第四次对鞑靼作战,大军入晋,三路平推,还没遇到一个敌人,就弄坏了不少器械。不过,这些损耗却在工部预料之中。与此同时,还有六七支同样的运输营在京城和前线之间来回奔波。
最麻烦的最近几年气候不太好,北方草原接连大旱,死了不少牛羊。死去的大牲口实在太多,也无法掩埋,引起瘟疫。不少士兵连鞑靼人的毛都摸到一根就被疾病放倒,郁闷地被送回后方。
皇帝这次是下了决心,就算是拼消耗也要把鞑靼彻底消灭。
此刻的大明朝正处于国力最强盛的时期,靖难时锻炼出来的那支强军打遍天下无敌手。就连这一支小小的运输营的士兵,也骄横到不可一世的地步。
一百多主力战兵虽然不多,可已经足够护送五百多病号回京了。
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周行德心中突然有些庆幸,自己去北京的这个绝对真是英明。鞑靼人乃是骑在马上的民族,最擅长途奔袭,保安州一代离前线虽然有一点距离,可保不准敌人什么时候就杀过来了。
虽然在真实的历史上,这场战役最后以明军的大胜而告终,可整个战役还是拖了小半年,保安州、怀来、万全一带也有敌人出现。
鞑靼人会不会深入到内地,找上叶天禹呢?
周行德突然有些担心,不过,一看到那三个剽悍到嚣张的骑兵,他心中也安稳下来。
回头看了看三姐,三姐做小兵打扮,坐在马车上满脸的不耐烦。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就是一个良家妇女,可谁曾想这家伙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也不知道她和这三个探马比起来谁的武艺高些,如果……如果我让这三个探马帮忙……或许……
摇了摇头,将这个乱七八糟的念头抛之脑后。
战场厮杀和比试武艺是两码事,这个险冒不得。
三个探马大概是喝了点酒,玩得酣畅,可怜那头狐狸伤得本重,只片刻就断了气。就这样,三人还不罢,依旧空中接龙一样耍子。
正在这个时候,一骑如箭奔来,手臂一张,抓住那头狐狸。
“好!”坐在牛车上的病号们同时发出一声喝彩。
一声洪亮的大笑:“孩儿们精神着呢,妈的,一叫你们出去打探,个个儿的蔫头搭脑,玩起来却是龙精虎猛。他娘的,都给老子滚下马来去推车!”
来的人正是叶天宇,他左臂的夹板已经拆了,走了一天一夜路,满面都是油汗,脸上的那条刀疤越发狰狞。
“见过将军。”三个探马这才停了下来,讷讷道:“闷走无趣,我们这不是找些乐子吗?”
“去你娘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想什么?”叶天禹提起鞭子就朝那三人当头抽去:“你们不就是看到周先生的娘子生得貌美,有些在她面前炫耀马技吗?嘿嘿,当兵三年,母猪赛貂禅。收起你们那些龌龊心思,周先生乃是我的老师。他叫娘子就是我的嫂子,都给老子放尊重点。”
“我们不就是想同嫂子说一句话吗,又敢有什么肮脏心思?”三个探马大窘,一张脸涨的通红,低着头骑马飞快地逃了。
“哈哈!”所有的人都放声大笑起来。
“哎哟!”有人笑得伤口迸裂,痛得满头冷汗。
周行德不觉宛尔,这些野人常年呆在军营里根本就见不到女人,一看到三姐,都有意无意地跑过来,只要能够同三姐说上两句话,都满意得不得了。
他转头对三姐笑道:“女侠,你好象已经一天没说话了。我听人说,军中几个探马开出盘口,赌谁能和你说上话。”
三姐一张脸气得通红,右手朝前一点,点中周行德腰眼。
“我……靠你,哎哟!”剧痛袭来,让周行德差点从牛车上摔下去。
这个时候,叶天禹骑马冲过来,将那只狐狸扔给卫兵,抱拳对三姐说:“嫂子,自从那日在辕门见到你,本想过来看看,可因末将军务繁忙,今日才得了空。恕罪恕罪!”
三姐忙从牛车上下来,盈盈一福,低头柔柔道:“给将军添麻烦了,我夫妻二人这次回北京,一路上还得请将军多加看顾。”她低眉顺眼,一副温柔贤妻良母模样。
回想起她刚才的凶狠,真是让周行德大跌眼镜。
“咳,应该的应该的,周先生是我老师,我尊敬还来不及,哪里还敢轻慢。”叶天禹朝周行德挤了一下眼睛:“周先生,此去京城至少还得十天,干脆你开几节课吧。”
说着话,就一挥手,两个卫兵将一大叠书籍送了过来,全套的〈四书〉〈五经〉。
周行德闻言一呆,心叫一声糟糕:老子是学IT的,中学时学的那些古文都还给老师了。到现在除了记得几篇〈论语〉,别的一概不懂。那日在保安城气走刘书生,那是剽窃了后人的诗词。诗词可以抄袭,可讲四书五经却是硬功夫,厚厚几大本书,又没有标点,老子捧在手中断句都成问题,还讲什么课。总不可能一字一句地把古文翻译成白话文吧?
且不是翻译得是否正确,问题是圣人著作你不能乱讲,得依着朱熹的四书注的范围。这其中讲究的地方多了。
老子这个周先生本身就是个水货,一开课,那不是露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