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行德大为光火:“叶将军,我可没答应做你幕僚,怎么就这么胡乱地把我个架到军营里来了。先前金、段二人如此那般可恶,我可是帮你出了一口恶气的。你怎么伙同他们来赚我?”
“哪能让你当我幕僚,你是我老师,天地君亲师,我对你是尊重的。”叶天禹抓了抓脑袋,不好意思地说:“我这也不是急吗,我也知道,如我这样的粗人,要想请动先生这样的大才,平日里那是根本没有可能,就只能采用非常手段了。”
“就算你把我硬捆进来,我也是身在叶营,心在……哪个另外的地方?我可没想过当你老师,你就不怕白养个吃闲饭的。”周行德气苦。
“周先生想吃我闲饭,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叶天禹连连搓手,就要拜下去,粗着嗓子道:“先生在上,请受学生一拜。只要先生收了我这个学生,每月的学费一文钱都少不了你的。咱们当兵的,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银子。”
周行德哪能让这个叶天禹拜下去,收他做学生,自己可没什么能教他,IT学不学,叶桑,想不想学如何安装W7系统?
再说了,让这家伙粘上自己,自己这个什么鸟大使的身份可就做实了。
不过,好象有银子可赚,这个倒是不错。
想我周行德如今穷的不名一文,如果能够随手骗他点钱防身那是最好不过。反正只要一到北京,我直接闪人。到时候人海茫茫,你也找不到我。
忙一把将他扶起来,周行德笑道:“叶将军,我才疏学浅,可做不了你老师。要不这样,我且呆在你身边一段日子,也不要什么名义,你就当我是个混饭吃的闲人好了。”
“太好了,先生肯留下就行。”叶天禹欢呼雀跃:“周先生不是要回吏部听候差使吗?我军明日下午就回拔营起程,正好做一路。”
说到这里,叶将军瞪了身边的卫兵一眼,喝骂道:“你们就个死人,周先生旅途劳累,还不快快准备酒饭给先生受用。”
“别,还要作帐呢,若喝醉了,明天张鹤大人可要砍我脑袋。”周行德指了指帐本。
“他敢,奶奶的,这个军营我才是主将!”叶天禹一脸怒气:“他敢再来找你麻烦,就是直接朝我叶天禹脸上吐口水,老子跟他没完!”
“那你刚才见了张大人怎么如此畏惧?”周行德故意调侃。
叶天禹黑脸微红,忸怩着说:“我那不是想把先生留下吗?”
……
下午的时候吃了一肚子酒肉,现在都还没消化完毕,自然也没有吃晚饭的想法。
叶天禹所统领的这支军队隶属于京城三大营中的运输营,日常负责运输粮秣、器械,一共有六百多士兵。这次回京又带上了五百来号伤员,合一起有一千两百。
再加上损坏的军械、大军路上所需的钱粮进出,伤员的名册,林林总总,头绪繁杂,确实让人头疼。
古人多采用简单的流水记帐,支出、收入混在一起,已经变成了一包烂帐,换任何一个明朝读书人来弄,绝对是老虎吃乌龟---无从下口。
不过,这些对周行德来说却不难,他大学的时候就选修过基础会计,后来还去考过会计师,可惜没有考中。
他对数字很有天分,抱着帐本看了半天,很快就看出个眉目,提起笔弄了个简单明晰的表格。剩下的事情就变得见得了,只需将进出帐一笔一笔填上去,然后综合出一个数字来就是。
这件事其实挺枯燥的,可周行德却干得津津有味。这可是真正的第一手史料啊,大到一具铠甲的工本、用料,小到一匹战马每日需要消耗多少草料,是如此的直观。
以前在军史论坛上,他还和人探讨过一匹战马的消耗究竟可以养活几个步兵,还和人争得恶语相加。如今,这一切的疑问都水落石出了。
唯一让他不满意的是毛笔实在不好用,笔头软软的着不了力,无形中将作帐的速度拉下来了。
没办法,只能让卫兵给自己搞了些鹅毛,削出笔尖粘了墨水,倒也字迹工整漂亮。
很快,表格就做完了,接下来就是核计出一个准确的数字,这是个精细活,马虎不得。
周行德稍微歇了歇气,端起茶杯,抬头看去,夜已经很深了。窗外,到处都是璀璨的灯火,头上是亮得不可思议的繁星,如此夏夜在光污染严重的现代都市里可看不到。
叶天禹军驻扎在保安城北门,号了两个街区的房子。
明朝的普通名居大多是低矮的土坯房,上覆青瓦,被太阳晒了一天,闷热得厉害。
刚才急着记帐却不觉得,如今手头的活儿干了一大半,人松懈下来,周行德着才发现自己浑身都是热汗,脚上也被蚊子咬了几个大包。
喝了一口茶,正要到外面的院子里去吹吹凉风,一个卫兵惊慌地跑过来:“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这家伙估计是叶天禹的传令兵,嗓门大得讨厌。周行德皱了皱眉头:“何事?”
那卫兵苦着脸:“大人,你家娘子正在辕门外站着,说是寻了你一天,这才知道你进了军营,这不就找上门来了。”
“我家娘子?”周行德一呆,我什么时候讨了婆娘了,会不会是以前那个周行德大使的。
不对呀,看那封家书,上面可不说他没有成亲吗。前妻却是有一个,不过人家在顺义老家赖着不肯离开周家,怎么可能追到保安城里?
难不成是周行德以前做税课局大使时瞒着家里骗的良家女子?
古代男人虽然可以纳妾,可对结婚这件事看得极重,这可是关系到封建伦理的大事,断断乱来不得。
或许是以前那个周行德做的孽,这次卸任回京,怕家中二老不答应,又不想对女方负责,索性始乱终弃,拔鸟翻脸,穿起裤子就闪人了。
吗比的,这个周行德真不是个人。
恩,那家伙当税务大使这么多年,一文钱也没寄回老家,估计都用在吃喝嫖赌上面,在外面置外室可是很花钱的。
可他做的孽凭什么让我来负担,再说,夫妻二人见面,宽衣解带,肯定要上床作爱。送上门来的美色,不吃白不吃。吃了是禽兽,不吃,岂不禽兽不如?
可男女之间朝夕相处,身体细节大家是一清二楚,如此一来,我这个西贝货不就暴露了?
哎,遗憾,大大地遗憾。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还是保命要紧。
想到这里,周行德不耐烦地对那个卫兵挥了挥手,喝道:“去去去,我哪里有什么娘子,没看到本大人正忙着吗,耽误了军中大事,你担待得起吗?再说,这里是军营,一个女人跑来说是我娘子,你就往里面领,怎么做事的?”
看到周大人一脸的威严,那卫兵吓得面上变色,连声道:“是,属下这就去将她赶走。”
被这个卫兵一打岔,周行德再没有纳凉的心思,提起鹅毛笔,拨动算盘,继续工作。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蜡烛发出劈啪一声,屋子中顿时暗了下去。
正在这个时候,一只素手伸过来,提起一根铁钎在灯心上一挑。
屋中立即明亮起来。
这是女人的手。
周行德回头一看,却见那三姐正笑盈盈地站在自己身后。
“鬼……啊!”周行德亡魂大冒,猛地跳起来就要朝屋外发足狂奔。
却不想那三姐动作更快,一把将周行德按在椅子上,柔声道:“相公,你怎么突然想着回京城,也不同为妻说一声?往日间,你晚上读书的时候,都是妾身在一旁侍侯的。哎,离开了我,只怕你会不习惯的。你以前不是说过,人生最大的美事就是红袖添香夜读书吗?为妻这几日可想着你呢!”
“为妻……为你妹,妻你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