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川看到这,心道:“秒啊!掰腕子,不偏不倚,好办法!只是这样一来,要是把本来就属于自己的那筐馒头也输去,他们这几个人晚上就真要喝西北风了。”
薛显摆出了江湖人物的姿态,恭敬地朝那军汉拱了拱手说:“我叫薛显,兄弟贵姓?”
那军汉见薛显如此礼敬,也只得拱手道:“俺叫黑刚!”
薛显叫了一声好,做了个手势道:“请!”
“请!”黑刚回礼。
周围的气氛骤然热烈起来,只见他们在桌子两侧同时半蹲以右手肘为支撑,立桌子上握住,为了一筐馒头,展开了一场臂力的竞赛。
已经扎稳马步,准备就绪的两人,在听到宋万一声确认开始的信号之后就开始了一场力量的跋涉。
军中寂寞,碰见新鲜事谁也不愿意放过,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助威地呐喊声此起彼伏。唐川站在薛显身后的人群中,见薛显赤着身子,浑身肌肉都撑了起来,对面那军汉脸色酡红,表情凝重,额头上青筋暴露,支在桌上的手腕不住地抖动着,暂时呈势均力敌的态势。
唐川在这边发现二人体魄魁梧,那个叫黑刚的军汉浓眉大眼的,个头比薛显略高了一些,肤色却没有薛显黑。他又看了看人群,两厢比较,这二人从身材上看确实为军中翘楚。
薛显眉头紧皱,心道:“这小子有两下子,老子要不尽全力,恐怕还要纠缠一阵,哼,叫你见识见识老子的真本事!”想到这,手上加了一把力,浑身肌肉更是像气球一样撑起。
黑刚这边见与薛显相持不下,心里对他也是暗暗佩服,心道:“从哪冒出了这么个人物!”他见薛显手上力道陡然增加了几层,也不得不全力施为。他初时本来是想来看个热闹,可是他却被自己争强好胜的心性卷进来,成了这场馒头风波的重要角色。离家的时候卧病在床的父亲殷切嘱咐,叫他遇事不要逞能,重要的是高高兴兴入军去,平平安安回家来,性命要紧啊!可是血气方刚的他怎么可能听得进去?
“俺一定要挣个军功给爹看看,俺要当大将军!”在离家入军之后的路上暗暗地下了决心。此番较力虽然不是在战场上,可却是他离家入军以来的首战,怎么能第一场比试就输给人家?黑刚牙根紧咬,用尽全身力气抵御薛显那有如潮水般的力量。
杜鹏在一旁守着馒头,观察着场内的情形,他冷不丁地往旁边一瞅,却见到宋万正神色轻松的低头注视着场中二人,待到察觉到杜鹏望过来的目光,竟然抬头笑了笑,让杜鹏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杜鹏暗道:“宋兄向来不是那没头脑的人,怎么今天表情这么古怪?”待他看到那握在一起频频抖动两只手,和手肘地下颤颤巍巍划着弧的桌子腿,登时有些明白了。
正在这时,场上的形势发生了出人意料的变化。伴随着咔嚓地一声异响,较力两人手肘下面的桌子腿连断了两根!
支撑点没了,拼尽全力的两人都有些脱力,此时都在费劲地甩着胳膊,从眼神上看似乎要等缓过来力气再战一番。众人先是一愣,随即又是一阵惊呼,纷纷惊叹两人的力道竟然大到将一个四平八稳的桌子腿都震碎了,纷纷喝起彩来。
唐川在一边将暗暗观察,将一些细节看在眼里,原来宋万在把桌子搬过来之前对其进行了一些处理,有可能是用利器将两边的桌子腿先锯掉一小半,这样一来在他的遮掩下从表面上看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可是在力度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桌子腿就会因为吃不住力而断裂,除非两人在桌子正中比试而力量始终维持在中心点上,可是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两人各自用力量在施压的同时维持自己的手腕不倒,而两方的力量总是一边强一些,一边弱一些地相互作用着,此消彼长,就算是双胞胎也不可能用出同等的力量维持理论上的平衡。所以只要那一边以压倒性的力量一扯,桌子腿就会因为前天不足而断裂。
唐川暗道:“这黑刚可真是个猛人,竟然能跟后世素以猛将著称薛显拼了个半斤八两!可是野史上怎么没这个人呢?”
一声爽朗的大笑从圈外传来,笑声所过之处众人纷纷让开一条道路,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白面无须,文士模样的人走入圈中,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与唐川一模一样的什长。可见前面这人的身份非同一般。
只见他高举双手微微下压,示意众人肃静,他有话要说。
中年文士大声对两人道:“两位都是我军中翘楚,悍勇无匹之士,岂能因为这点小事伤了和气?来,端上来!”话音刚落,只见两个小军从后面一人端了一筐馒头走了上来。中年文士续道:“军中正值用人之际,在我看来,两位都有万夫不当之勇,将来必当封侯拜将,统领千军万马。只是军中骤然增兵,目前有些粮食稀缺,定额分配仍然稍显不足,这两筐馒头就当是我对两位将来建功立业预先置下的贺礼,两位一人一筐,只是这位兄弟抢来的那筐却要还回去,一码归一码嘛。下次再不可因为这点小事生了是非,若是觉得吃不饱,尽管来找我。”他语气平缓,丝毫不吝赞美之词。
“封侯拜将、统领千军万马!”这几个字使薛显和黑刚的心头同时一震!唐川则佩服这个中年文士的眼光独到,在自己了解的那个历史上,薛显封侯拜将那是板上钉钉了的事。
“哦对了,我是这个卫所的录事参军,名叫郭恒。”说完这话,文士转过头缓缓行出了人群。跟在他身后的那名什长附在郭恒耳边说了些什么之后并没有跟他离开,而是别过头来,看了一眼薛显,然后望向了唐川,眼神中带着轻蔑。
在唐川看来,他这意思明显就是在指责自己没有约束好手下兵丁,可是他并不在乎。
黑刚对那个什长叫道:“什长!”
唐川恍然,原来黑刚是这个什长手底下的兵。
那什长道:“别废话,跟我回去!”
众兵丁见好戏散了场,肚子也饿了,就纷纷散了开去。
黑刚老老实实地端着一筐馒头跟着那什长往回走,没走多远,什长拍了一下黑刚的头,然后教训道:“这么个夯货都赢不了,你可真是个废物!”黑刚一声不吭。
薛显显然听到了那什长的话,刚穿好衣服,嘴上“嘿”地一声拉了个长音,抡起袖子就要冲过去,宋万见状连忙上前一把抱住,道:“兄弟可别再惹事了,这可不是在庄上,是在军营!”
唐川道:“别闹了,林鹏去把馒头交还给这几位伙食营的兄弟。”而后扭头对薛显道:“我叫你去领饭食,又没有叫你去抢,这要不是那位参军大人好说话,放了你一马,你可是要被处以军法的!”
薛显见馒头虽然还了去,可是参军又赏给自己一筐,也算没白忙活,心里虽然偷着乐,表面上却低眉顺眼地认错:“什长说的是,我下次不敢了。”
唐川见他认错的态度还算好,也不深责,便吩咐众人开饭。
军中以十人队加上什长为一组,每组分一口锅,一顶帐篷。众人在这荒郊野外练兵,一到闲暇时候,有在野外生存过的军士们都会去采些可以食用的野菜来佐餐,运气好的时候还可能会碰到兔子野鸡之类的干货。
何玉和何男方才并没有在旁边看热闹,而是去四周采了些野菜回来。唐川因为何男是女的,所以比较喜欢和她亲近,见她从远处走来,连忙凑了上去,只见她手里提了个包袱,几根野菜的枝叶从包袱的缝隙中冒了出来,他想接过来,却被何男伸手打了一下,春葱似的手指一经接触,唐川只觉得滑滑腻腻的,两人四目相撞,脸色都是一红。何玉却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一般负手进了帐篷。
杨云兴和张梦山正在一旁埋锅烧水,何男将包袱在大锅旁边摊了开来,绿油油地野菜堆在一块一看就很有食欲,上面竟然还有十几只鸟蛋。
唐川往四周树上瞅了瞅,只见一根根大树参天而起,随便叫一根树龄都已过百年,比起唐府低矮的白杨树来真不可同日而语,探取鸟蛋的难度可见一斑。
“这是你上树采的?”唐川膛目结舌地问道。
“有兄长采的,也有我采的。”何男答道。
“在这地方,要找个一两米的树可真难啊,真难为你了。”嘴上这么说,唐川心里却不禁对这对双胞胎刮目相看。
何男瞪了他一眼,分明是想说:“你可真瞧不起人。”
香气袅袅,热乎乎的鸟蛋野菜汤的香味将众人都吸引到一块,张梦山往锅里撒上一把盐巴搅匀,虽然没有油,不过也算称得上是丰盛了。
经历了一天的军旅生活,唐川有些喜欢上这里了,有汗水,有较力,有力大无边的爷们,当然……还有女人。这些新丁们血气方刚如初生朝阳,都在憧憬着效命疆场、封侯拜将衣锦还乡。
累了一天,终于开饭了,伙食虽然苦了点,可是大家一起吃,那滋味又是不同。唐川不由得想起了一首歌:“咱,当兵地人,有啥不一样……自从离开了家乡,就难见到爹和娘……”唐川想到了比在天边还远的亲人,潸然泪下。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