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歌闭着眼,脑海中不住回放着这些天来的一幕幕,眼角不知不觉间已然沁湿。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微微侧过身,脚上缚着的脚镣哗啦声响,立刻引来对面床铺两个坐着的人的目光。这间牢房不大,两排的木板床分别能睡上四五个人,可奇怪的是,这边只有燕歌一人在卧,其余几人都在对面躺着,这大热的天,宁愿受酷暑的苦,打着赤膊直冒汗,也不肯过来享受一点清凉。
燕歌没有心思去想对面那几位同牢的狱友是如何想,他心中哪里还装得下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此仇不报,还有什么面目立于天地之间?
父亲临死前的嘱托,燕歌牢牢记在了心里,一朝得以脱身,他便要堂堂正正的去报仇。
正思忖间,心头又是一阵剧痛,燕歌咬着牙捂着肋下,外伤好治,内伤难愈,这是昨夜受的内伤发了。
受了整整一天的刑,他始终未发一语,如果不是接受过专门的抗刑讯学习,他真的未必能挨得过去。这不是夸大其词,进了六扇门,不死都要脱层皮。多少人在三木之下只求速死,宁愿认下自己没有做过的罪行,好躲过那些令人生不如死的酷刑?
松开拳头,內腑中的绞痛缓缓散去,燕歌满头大汗轻轻呼着气。手掌摊在眼前,十根手指都是鲜血淋漓,这是被竹签钉的。燕歌的强硬,让警察厅里的老吏都为之咂舌,他们还从未见过在老虎凳上能一言不发的主。不过也正是这样,让他少吃了不少苦头,因为负责刑讯的警察明白,给这种人上刑已是毫无意义。
自己真的能熬到军方来人么?
燕歌心里忽然闪过一丝怀疑,他真的不能确定这件事。自己身陷牢笼,以张宏生的势力想在牢里害死自己算不得什么难事,他既然敢枪杀父亲,未必就不会在这里除掉自己。如若在军方的人到来之前,自己便身死狱中,那身上的大仇该怎么办?
精钢打制的手铐紧紧禁锢着双手,两个手铐间一根铁链连着,铁链长不过一尺有余,既能让双手活动,又不会太方便自如。燕歌用力挣了挣,手铐“哗啦”声响却巍然不动,这不是他能够挣开的。
瞟了对面床铺紧张看着这边的两人一眼,燕歌重新闭上眼,他需要思考一下,如果军方的人没有出现,自己该怎样逃出困境。到了这种境地,他丝毫没有感到后悔,只要能让父亲安心,别说是一件事,便是十件百件,他都是愿意做的。
父亲……儿子该怎么办?
燕歌叹了口气,心中悲痛脸上却是一丝都瞧不出。
逃狱么?怎么逃?
燕歌心里很挣扎,他很期望能够堂堂正正的走出这座监狱,但是理智又告诉自己,这近乎不可能。想要报得杀父之仇,只能依靠自己,别人终究是靠不住的。他真的愿意去相信帝国法律,愿意相信人间还有公义,可他不敢相信,真正能够相信的,除了自己的拳头再无其他。
“哐当!”牢房外一声不大的声响,却引起走道两侧诸多监牢里犯人们的警觉。这个时间段是睡觉的时候,牢门此时打开太反常了,一般这个点钟开门,通常都没有好事情发生。
几双皮靴踩着地面的声音回响在幽深的通道之内,犯人们齐齐睁开眼,望着钢筋铁栅之外。三个狱警手持电棒表情严肃路过,却没有巡视的欲望,径直向内走去。
“27号,就是这里了。”为首警察确认一下号房,手里警棍敲了敲27号牢房的铁门:“33145,起来!”
“燕老大,叫你呢!”燕歌尚未醒过神来,对面的室友小声提醒道。
“哦?”燕歌转头,电筒照射出得强光笼在他脸上。
“33145,快点,要我进去请你出来?”警察厉喝。
燕歌这才确认,这帮警察找的真是自己,刚刚入狱的他,对这种只喊编号不叫名字的做法,还有一些不适应。一边想着这几人的来意,一边翻身坐起,蹬上拘留所发的塑料拖鞋,燕歌慢慢走到门边:“警官,找我有事?”
“嗯,给你换个房间,”为首的警察掏出钥匙打开锁,“哗啦”拽开铁栅栏,露出一个容得一人出门的口子:“出来吧,给你换个清净点的地方,算你小子运气不错。”说着便往后退了一步,三个警察隐隐将口子围住,手指尖都按在警棍的电击开关上,只要犯人有半点不对,便要捅过去。对待这种需要上双铐的重刑犯,没有人敢掉以轻心,这种在没有审判之前能享受到这种待遇的人,无不是穷凶极恶之徒。
27号牢房的人们都是醒了,见这场面无不咄咄称奇,换号房不是什么怪事,这三更半夜换号房,可真就是怪事了。不过没有人会发表意见,这种死刑犯早走早好,省的白天夜里都不得安生。
“哗啦,哗啦”脚镣拖地的声响逐渐远去,迅猛龙长长出了口气,向一旁的小弟努努嘴。小弟连忙走到门前,贴着冰冷的钢筋张望着燕歌的去向,直到远远“哐当”牢门关闭声响,这才小跑回来。
“龙哥,关到最头上那间去了……”说话间,小弟的脸色有些发白,就连迅猛龙都闻之变色。
“你是说那间?”
“嗯,那间!”小弟肯定的点点头,那间牢房是单独自成体系的一间,和其余的牢房都不挨着,更是第二拘留所里犯人们最忌讳提到的地方,因为在这两三年间,只要是进了那里的人,最后都是用担架盖着脸抬出去的,没有一个例外。
“那间……”迅猛龙突的打了一个冷战,摆摆手道:“好了,睡觉睡觉,格老子的,想那些晦气的事做甚么。”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