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升微微呻吟一声,缓缓睁开眼睛,感觉浑身像是被载重卡车碾压过一遍般难受。小心的左右看看,不见一个人影,黄升动了动,试图爬起身来,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从肩膀到手臂都已经麻木,轻轻一挣便是钻心的疼。用力挣了挣,手腕被捆得极紧,手指摸了摸,绑住手腕的东西有些像皮带,手法很老练,想挪动一下都不可能。黄升心中一凉,竖起耳朵倾听一下,四周安静如斯,仿佛没有别人的存在。咬着牙用肩膀和膝盖向前蠕动,前面有块棱角分明的石头,或许能够用它的棱角把皮带磨断。
“醒了?”
一个声音在身后不远处突然响起,黄升猝然一惊,随即恍然,像被抽掉了骨头的蛇般瘫在地上不再做无用的挣扎。脚步沙沙逐渐靠近,黄升心中喟叹闭上眼睛,这个声音很熟悉,不是燕歌还能有谁?
脚步声最后在耳边停下,黄升能感觉到从心底泛起的冷意,忽然一双手搭住他的肩膀,横着向一旁拖去。身体在粗糙的地面上拖行,刺骨的疼痛让黄升不由得睁开眼睛惨呼出声。“燕歌,你要做什么!”
“砰”的一声,黄升的后背撞上一颗树干,不过撞击的力量并不大,与其说是摔,倒不如说是扶着他靠着树干坐下。
“知道我为什么没有让你和他们一起上路吗?也不知道这是你的幸运还是不幸,如果在昏迷的时候死亡,至少不会有太多的痛苦。”燕歌蹲下身,眼睛紧紧盯着黄升躲闪的眼神,手里的瑞士军刀花俏的在掌中盘旋几圈,猛的插入地面直至没柄。
“知道,你想问那个人是谁。”黄升的眼神越过面前的燕歌,投向那片已经熄灭的残骸:“他们都死了?”
“嗯,你不害怕?”燕歌盘腿坐下,两人相隔一米,面对面相互注视。
“害怕,但是害怕又能怎么样,该死还是要死,不该死还是不会死。”黄升呵呵的笑了几声,笑声嘶哑干涸:“难道你就不害怕?你杀掉了果力努,缅因上校一定会派人追杀你,老龙头也不会放过你,天下之大却没有你的容身之地。”
燕歌沉默一下,凝神想想微笑道:“我为什么要害怕?我不喜欢惹事,但不代表我怕事,桑总想要除掉我的话,那我就先除掉他好了。至于那个毒贩子,殚帮的势力似乎影响不到国内吧,他有那个本事到国内来追杀我么?我倒觉得这些遥远的事情不是你应该考虑的,你现在唯一该思考的是自己的处境,说出我需要的答案,或许能够得到一个活命的机会,如果真的不想说我也不勉强。这森林里有很多喜欢鲜血味道的东西,我会割开你四肢的静脉。放心,口子一定不会太大,起码能维持你活到日落,不过在日落之前会有什么东西闻到鲜血的味道赶来,就需要看你的运气了。如果是狼或者狗熊,你还算是幸运,要是蚂蝗……”
“你别说了!”黄升脸上一阵抽动,冷汗涔涔湿透了颊背。
“那个人是谁?”燕歌淡淡的问道。
黄升侧开头,避开燕歌的眼睛:“我不能说,这关系到我家人的安危。”
“哦?你就不怕死?”
“怕,但反正我已经难逃一死了,何苦还要给家人找麻烦?我儿子今年才十二岁,你知道了那个人之后一定会去找麻烦,他们肯定知道是我说的,难免牵连到我的儿子。”
燕歌怔了怔,反问道:“你就是不说,我回去也一样查得到,何必因为这个让自己多受罪?”
“你没有时间查,殚帮的营地距离这里只有九十公里,再往前走五六公里就有简易的公路直达他们的营地,缅因上校今天不见果力努回去明天肯定要来查探,届时就能发现一切。一天,你只有一天多的时间,而两天时间都未必能从这儿赶到清江府。等你赶回去了,那儿已经有天罗地网在等着你,你怎么查?”黄升嘿嘿的笑,似乎在嘲笑燕歌的不自量力。
“你还是不想死……”
燕歌平静的看着黄升说道:“否则你不需要说这些,之所以说这些是因为你害怕我杀你,而不是因为什么家人的关系。你的意思我明白了,要知道那个人是谁,就只能从你这儿获得答案,对不对?”
黄升紧紧闭着嘴,不发一声,或许是用这种沉默来回答。
“好吧,你把事情全部说出来,我就放过你。”燕歌懒洋洋的伸了伸腰,对于杀不杀黄升他不是很在乎,这人和他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过是一个别人的棋子,还是一个被抛弃的棋子。
“我怎么能信得过你,万一我说了,你不遵守诺言怎么办?”黄升转回头,认真的盯着燕歌说道。
燕歌摇摇头:“这个没办法,你只有赌了,赌我是不是一个讲信用的人,赌自己的运气。”
黄升脸上阴晴不定,眼神闪烁抬起头望着头顶的树叶,好一阵才点点头:“好,我就赌一次,我赌你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燕歌耸耸肩,给了他一个随意的表情。
“说起雨琪的事情,那还要从八年前开始说起,那个时候雨琪还只是一个高三学生……”黄升眯着眼,慢声细语的回忆着,燕歌静静的听,脸上永远是那淡淡的表情,只是背后紧握的拳头揭示着他心里的愤怒。
“她从十九岁就成了张宏生的女人,一直到现在,有八年了吧。他供她去北平上学,给她安排工作,就连她家人现在住的房子,也是张宏生送的。说起来你才算是一个第三者,不过是一个被利用的第三者。老弟,你完全没有必要为了这种女人难过,天涯何处无芳草,何故单恋一枝花?我听说你的父亲一直就不太喜欢雨琪,这不正是合了他老人家的意?放手吧,以你的身手,去哪不能得到赏识,清江府还是别回去了,他们不会放过你的。要是你不嫌弃的话,可以跟着我南下,在江湖上打滚几十年,至交好友总有几个,我有个交情过命的兄弟在大马,一直就招呼我去他那里帮忙,从前我不舍得离开家,现在是没办法了。”
“张宏生,清江府警察厅的厅长,源河张家的人?”
“嗯,源河张家的人,他们家在西川可算得上一流的大户人家,前清的时候就出过封疆大吏,府台道台更是不胜枚举。后来太祖皇帝逼清室退位,源河张家在西川可是第一个响应的,也能算革命的元勋。要不是太祖登基以后,源河张家看错了形势和南方的革命党联盟呼应,何至于被太祖皇帝打压?即使是被打压许久,建国至今百年,源河张家依然能巍然不倒,可以看得出人家在西川的根基有多深。你想要和张宏生为难,是不可能斗得过他的,还会连累家中年迈的老父,何苦呢?”
“川帮和源河张家是什么关系?”燕歌突然问道。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