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全副武装的周成,衣着打扮正是曾经与他并肩作战时的模样,并且手里还拿着他曾经使用过的武器惊雷双刃枪和朔月断流戟,另一手牵着一匹全身赤红如火、高大神骏异常的龙驹,正是朱龙马。
也许记忆可以抹去,也许心性可以转变,但有些东西已经深入骨髓,就象是魂魄不能离散,血肉不能剥离,就是错骨扬灰转世投胎还有着前世的莫名吸引,在这一刹那间,冉闵居然认出曾经的旧部。
“是你!”
周成已经看到他的面孔,他怎么也没想到曾在他眼前多次出现过的,如同恶魔般的涅磐菩萨居然是自己的旧主,不由自主丢下武器和缰绳,跪倒在地号啕大哭:“主公,皇上,原来你真的还在人间,今日能再见到你,苍天有眼呐。。。。。。”
冉闵一片迷惘之色,“皇上?我。。。。。。我真的当过皇帝,可是我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了?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你,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突然背后一人转出来挡住了他的视线,眼光锁定了他的眼神,柔声道:“你就是冉闵冉永曾,令六胡闻风丧胆的英雄,魏国的开国皇帝,你又回来了。”
冉闵见是公孙薇,想要把眼光移开,却发觉自己的眼神已经无法移开了,想转身,却全身用不上力,并且被人挟持着。公孙薇的话象惊雷般直入他心底深处,令他的抵抗意识越来越弱,不由自主就相信了她的话。然后他就觉得越来越模糊,无数往事如闪电般在眼前闪现,如梦如幻又如真。然后他昏睡过去,做起了长长的梦,从他的少年开即时,饥饿与压迫。。。。。。屈辱与反抗。。。。。。浴血奋战。。。。。。
等到他再次醒来,往事都如尘封已久的大门被打开,他完全找回了自我,并且也记得加入弥勒教的事,往事如梦,宛如再世为人,一时心里五味杂陈,不由痴了。
他感觉时间很长,其实只有一两分钟,周全、公孙薇、周成等人还站面前,由于他的心理先被打开了缺口,公孙薇又比以前精进了许多,所以很容易就完成了,至于她到底改变了他多少,也只有她才能知道了。
“放开他吧,他已经好了。”
周全眼放异光看了冉闵一眼,他身上被封住的气血便畅通了,挟住他的四个人把他放开,冉闵这才完全地清醒过来。
“主公。。。。。。”周成再次跪下,却已哽咽说不出话来。
冉闵急忙把他拉起抱住,眼中隐现泪光,“好兄弟,想不到我们还有再见之日,莫非是在梦中么?”
“不,这是真的,是周教主和公孙夫人救了主公。”
“往事已矣,莫要称什么主公和皇上了,我们只是并肩同袍的兄弟。”冉闵放开了他,转向周全跪下:“多谢教主和夫人出手相救,大恩大德,恐只有来世能报答了,往日得罪贵教之处,任教主和夫人如何责罚皆可。”
周全忙上前扶起,“路见不平还要拔刀相助,何况是你这样顶天立地的好汉子,谁能忍心不救?”
公孙薇笑道:“举手之劳,也不用谢我了。”
冉闵奋然道:“闵生死事小,不识敌我,任胡夷驱使罪大。若非教主和夫人救我,闵将成天下罪首,死亦无颜见列祖列宗于地下,此恩此德,胜过活命之恩千百倍。如今得存残躯,愿为贵教效力,略补往日罪过,此心才能稍安。”
周全道:“我喜欢直爽的人,不需要太多客套,现在也正有需要你出力的地方,我们且到客厅去再说吧。”
冉闵说:“愿借教主宝刃一用,除去此身上桎梏。”
“你真的要除掉战甲?这套战甲稀世难求,穿着可以使你的战斗能力上升一个层次,毁之可惜。不如我再为你配上一个可以防止精神力攻击的头盔,天下无处不可去得。”
“不!我冉闵既然重生,就要与弥勒教完全划清界线,绝对不会再用他们的任何东西!当年我纵横天下,杀人无数,何曾惧过他人?现今教主雄才大略,天下已定,闵心如死灰,除了复仇与报恩外,再无半点称雄之意,更不需这身龟壳了。”
冉闵急于表白自己没有当皇帝的意思,因为冉魏已经烟消云散了,胡人眼看就要完全扫出中原了,现在汉人中还有建康的傀儡皇帝司马昱在,有隐居在八门遁甲城内的褚太后和小皇帝在,周全又是呼声极高的新皇帝人选,完全没有他插足之地。如果他还自称皇帝,周全变成了什么?小皇帝和司马昱又算什么,岂不是成了敌人,又乱成一片!
周全说:“君子性非异也,擅假于物也,物是死的,人是活的,物为人用,本无是非,倒是不必过于执着。当然,如果你真的不要了,我可以帮你弄开。”
“请教主相助!”
周全手上突然现出五行混元如意剑来,接着一片红光绕着冉闵急速闪了几下,冉闵身上的黑甲立即分裂并掉落下来。周全出剑极为巧妙,正好让铠甲各个部位可以分开,但却尽可能保持着完整,除了上面的流光符文失效外,只要合到一起又是整套战甲。也只有以他的修为和锻造技艺,加上五行混元如意剑的威力才有可能这么轻易就把冉闵放出来,连他穿在里面的连内衣都没有破损一分一毫。
众人不由齐声称赞了个好字,冉闵更是精神大震,仰天哈哈大笑,这才是真正获得了新生,于涅磐菩萨再无半点关系。他虽然没有外面铠甲那么高大强壮,却也是天底下少见的高人,用现在的尺度来量也有两米出头,虎背蜂腰,气宇昂扬,果然气慨非凡。
周全令人带他去疏洗一翻,然后把他带进密室内谈话。果然,冉闵在与胡人大战时,对北方的山川地理、风俗民情就很熟悉,身为涅磐菩萨时,统率弥勒教门人,对北方的布局也是了如指掌,弥勒教所有锻造厂、炼药厂、库房,训练基地他几乎全部知道。
周全大喜,立即与他和公孙薇一起研究作战计划,布置打击力量,当务之急是先把弥勒教这些“根”拔掉,清除了他们,燕国人马就等于老虎没了爪牙,以冉闵的才能和威望,配合公孙薇行动,平定北方易如反掌。若是行动迟了,弥勒教的基地转移,以后想再找他们就难了,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三个都是智谋超绝的人物,自然是英雄所见略同,一拍即合,涅磐菩萨这个曾经最可恶的敌人,现在却变成了最得力的助手。
几个小时之后,五斗米教各大小首领和精锐部队都接到了命令,分头攻击指定的弥勒教秘密基地。也许是竺法旷没料到冉闵这么快就“反水”,也许是战场上五斗米教的强猛攻势令他慌了手脚,一时顾不到这一边,大多数秘密据点都没有撤走,并且没有高手守卫。一夜之间,弥勒教数十个大小据点被犁田扫穴,杀光抢光烧光,连一些隐藏在江南最隐密的暗桩都被拔掉。
周全、冉闵、公孙薇和谢雨卓都坐镇在洛阳城总部,现在五斗米教人才鼎盛,并不缺少高手和战力,所以这些事已经不必他们亲自动手了,只要居中指挥协调即可。胜利的消息一个接一个传回来,几乎都是以最小的代价全歼了敌人,只有少数几队遇上了较强的对手受了些损伤——此时弥勒教的残余高手大约还在冀州一带的大城里调兵遣将吧?
但是一直到了中午,朱金阳所率领的一队人马还没有回来,他们去袭击的是雁门关附近一个无名峡谷中的锻造场。据冉闵所知,这个锻造场规模并不算大,也不是很重要,工匠和守卫加起来也不会超过两百个,并且没有高手镇守。
朱金阳本是北平治的大祭酒,经验老到,沉稳周密,归服周全后修为和符法大进了一步,在五斗米教内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可以与他单挑的敌人屈指可数,这一次应该手到擒来才对,怎么会迟迟没有消息?
“事情有些不对头,我要亲自去看看。”周全说。
冉闵说:“我也与你一道去。”
周全去了,谢雨卓自然也要去,因为她现在是重要保护人物,于是三人立即动身,飞往雁门关。
雁门山群峰挺拔,地势险要,高山险谷中无路可通,了无人烟。这里一直是中原与外族争战之地,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如今入侵的胡人,也有许多是从这儿进来的,此时守在雁门关的还是燕国兵将。
三人在雁门关附近落下,由冉闵指点着飞过一处高峰后再落向一处深谷。这儿两山挟持,石壁耸立,古木葱郁,云气飘荡,从上面望下去已经可以见底,平常无奇。但是落到谷底,近看下面还有一条细长的深沟,宽度只有几丈,密林一遮从上方就几乎看不到了。再落下深沟,下面又宽阔了许多,抬头望去只见一线天光,好个天生绝地“一线天”。
一线天内宽有七八丈到十来丈,绝壁如削,倒倾欲压,长度却有数百丈,尽头处延伸入山腹内,却是一个大洞穴。
三人一落下谷底,立即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和焦灼味,往山洞的那一截石壁上尽是剑气和雷火劈过的痕迹,地面有许多破碎的人肉和折断的武器,四处染血,如同一个绞碎机卷过的屠宰场。
周全心中一凛,难道朱金阳他们全军覆没了?是哪个超极高手埋伏在这儿?
冉闵和谢雨卓也脸上微有惊容,他们都是知道朱金阳和一百多鹤鸣治高手有多大的战力,应该是稳操胜券才是,除非是遇上竺法旷,否则不可能全军覆没,可是他们可以肯定竺法旷昨晚在城里,不可能来这儿。
冉闵说:“不可能,弥勒教没有这样超绝的高手,应该也没有这么噬血暴烈的人。”
周全凝神戒备,一步一步往前走,声音极为悲奋。“这些刀甲的碎片是本教装备。。。。。。”
深谷内一片死寂,连鸟兽之声都没有,而山洞方向却突然涌出一股凛冽邪气,妖异、冰冷而血腥。
“血煞魔功!”周全和冉闵同声而出,同时对望了一眼,显得有些疑惑。他们都认得这是血煞魔功的气息,但又与以前曹菲冰、鲁狂生、公孙如思所使用的血煞魔功大不一样,更加阴邪霸道。天下练血煞魔功的仅有三人,曹菲冰早就死了,鲁狂生武功被废,公孙如思还在妖雾之内,谁还会这魔功?
“难道是他?”两人又同声而出。
谢雨卓问:“谁?”
周全还没有回答,前面红光耀眼,血雾翻腾,内中一个若隐若现的人,看起来就是鲁狂生。
“嘿嘿嘿,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来投,周全,你今天是死定了!”
谢雨卓大奇,“咦,这坏蛋的武功不是被我废了么?怎么又生龙活虎了。喂,坏书生,这些人是你杀的么?”
鲁狂生得意道:“我魔门奇功冠绝天下,其中一项绝技正是先破而后立,破得越彻底,重铸后就越厉害!不要说一些马前小卒,就是你们也挡不了我一招,快快跪下救饶,我还可让你们死得痛快些。”
周全冷笑道:“凭你的三脚猫功夫也敢吹,还是叫你身后的人出来吧。”
鲁狂生一愣,“你,你。。。。。。谁说我后面有人了?”
周全说:“你这臭小子自称魔门中人,你几时加入魔门了?公孙老先生,你也不必躲着藏着了,出来吧,天下若有人能把血煞魔功练得比公孙如思还高明,那就一定是公孙家的先辈了。”
血雾内一个冰冷的声音说:“我是姓公孙,却与公孙家没有关系,与魔门没有半点关系。我这徒儿也没说假话,他经我重铸魔身,杀你们绰绰有余,何须我动手?”
周全说:“公孙家重回中原,本来应该没有人知道才是,可是一入中原就立即遭到了灭绝性的打击,除了公孙如思佼幸逃出外,全家尽被屠绝,显然是有内奸出卖了他们。”
红雾内的声音顿了一下,“那又如何?”
“你姓公孙,会魔门独传的血煞魔功,却又不肯承认与公孙家有关系;再者,魔门的人一向不自称魔,你明明是魔门中人却又称‘魔门’,所以你就是当年出卖公孙家,害了公孙家的叛徒!”
“住口!你胡说什么?老夫看你是个人才,本有收你为徒之意,谁料你竟然如此胡言乱语,当年是公孙家对不起我,不是我对不起公孙家,你一毛头小童知道什么?”
“哼,魔门的人果然行事与众不同,连自己同根同宗的亲人都给害死了。你们的恩怨我不想管,可是你杀了我的属下,这笔帐却不得不算了。”
那人喝道:“徒儿还不动手更待何时?现在就是考验你所练魔功深浅的时候了,给我杀了他!”
鲁狂生挟着一逢红雾冲了过来,手上现出一把如同鲜血凝成的长剑,向着周全当胸刺到。他一发动,可怖之极的阴邪煞气就如海啸般冲过来,以冉闵的修为竟然承受不住,向后退了几步,舞动惊雷双刃枪抵御;连对邪功有极高抵抗力的谢雨卓都觉得极为难受,也跟着退几步以避锋芒。
但是首当其冲的周全却象没受到任何影响,并且不避不闪迎了上去,“铮”的一声,五行混元如意剑如同突破了空间距离,直接就刺到了鲁狂生的胸口,剑尖穿胸而入正中心脏,将他的心脏震得粉碎。鲁狂生那一剑刺在周全的铠甲上,就象是一把水刀刺在石头上,没有任何作用。
鲁狂生张大了嘴,眼珠瞪得几乎掉了出来,嘶声道:“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他说到第三个不可能时,声音已经低落,想要反击,却全身无力软倒下去。
心为躯之源,普通人失去了心脏无法供血,几秒钟就昏死过去,再也救不活;心又为六神之主,修道之人达到地仙境界,可以完全抛弃肉身而存在,但如果元神没有离体之前被毁了心脏或大脑,不能思想,无法再控制元神,元神很有可能就此消散。一般来说,修出元神的人不会如此不堪一击的,可是鲁狂生却真的连元神还没来得及出体心就碎了,并且他还没达到地仙境界,所以必死无疑。
冉闵、谢雨卓,包括血雾中的人都惊呆了,谁都没想到周全会一剑就取胜,以鲁狂生现在的水平,就算比周全略差,少说也要斗上几百招,拚个精疲力尽才能分得出胜负,怎么可以一剑就定生死?
周全抽剑,一脚把他给踢飞出去,冷笑道:“自古邪不胜正,区区邪法如果能横行天下,早就是魔门的天下了,魔门的人何须躲躲藏藏?你连这一点都想不透,实是死有余辜!你连自己的师父都敢杀,没心没肺,现在真的没心了,看你还怎么复活怎么重铸!”
鲁狂生从地上撑起身躯,怨毒而绝望地瞪着周全,然后就这么瞪着双眼倒下死了,死不瞑目,他到死也想不通周全怎能硬受他一记血剑没受半点伤,他死得冤啊!
血雾中那人怒喝一声,团团血雾如怒潮汹涌向周全卷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