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风屡击不中,明明可以追上她却伤不了她,怒极之下也不顾惊世骇俗,祭起黄茅剑,踏剑飞行。一道数米长的剑光托着她,快如疾光掠影,立即反超到微生香身前,一道白绫如灵蛇般向微生香卷去。
微生香吃了一惊,如失足一般急坠而下,落向一条小巷子内。文风剑光一转,紧跟着也向小巷内飞下,同时一道掌心雷向微生香轰去。微生香灵动之极,刹那之间移形换位,竟然把速度极快的掌心雷避了开去,身形如仙女凌波反向文风迎来,三柄小剑自下而上攻向文风。
踏剑飞行的速度极快,在高速飞行中不容易闪避和转向,在这只有几米宽的小巷内更没办法转弯,并且三把小剑是从斜下方迎来,角度极为刁钻,她等于是踏着冲浪板去撞礁石。文风应变能力非同一般,当即弃剑跳起,以拂云手之劲力贯于衣袖,如一块铁板般向下拍去。她的功力本来就比微生香高,拂云手更是顾影斋的绝技,一下就把三枚小剑拍了下去。
不料微生香又三把小剑分不同角度袭到,趁的就是她衣袖拍出之时,取的是她咽喉、前胸,腹部,这时距离极近,一闪即到,凶险万分。在这间不容发之际,文风衣袖挥舞,完全凭衣袖挥扫的轻微之力向上一翻身,身躯如无骨般扭转,险险地避过了三把小剑。不料微生香又扬手打出了一蓬银针,数十道极细银光闪烁笼罩她全身上下。她在空中连变几次姿势,这时所有力道都已用尽,身躯又在弯曲的姿势,如此近距离之内再也难以避过。
斜上方突然一道强劲拳风扫来,将大部份银针扫偏了,文风袖内一道白绫飞出击在墙上,也及时地翻飞出去,但小腿和腰上已各中了一枚。还好只是普通的银针,也没有射在重要的穴位上,并没有什么大障。
文风连遭袭击,险死逃生,心中怒极,手左白绫飞出卷向微生香双足,右手剑诀一引,黄茅剑反飞回来身向她背后。
微生香必杀一着却被人扫开了,抬头见是周全,不由得愣了一下。待听得后面剑鸣啸声,想要闪避着,双脚已经被缠住,文风右手白绫舒展,如同一根巨木向她前面撞来。她脚不能动,前后夹击,她万难逃脱。
二女近距离搏杀,说起来话长,其实只是眨眼之间,鹤起雀落,目不暇己,两人都遭性命之危。周全实在是无奈,总不能就这样看着微生香被杀了吧?他一剑投出,太乙精金剑与黄茅剑撞了个正着,二剑同时落下。
微生香见周全出手救她,精神大振,一掌拍出挡住了白绫的冲击力,另一手把白绫给抓住了。文风见周全救微生香,不由也愣了一下,“你,你帮她?”
“住手,都给我住手!”
周全召回宝剑,落到两人之间,但文风的左手白绫还缠着微生香的脚,微生香抓住了文风右手的白绫,两边紧紧扯住,倒象是两人在玩拔河游戏,周全站在中间当裁判。
微生香笑脸如花,呵呵笑道:“我就知道你是有情有意的人,舍不得杀我,更舍不得我被别人杀了,所以赶来救我了。”
“哼,少给我胡说八道”
文风少见的暴怒,“你居然忙她!她是弥勒教的妖女,一而再,再而三的与你为敌,刚才还险些杀了我,你居然还救她!”
“我不是想救她,可是,这个。。。。。。”周全哪里好意思说出微生香怀了他的孩子,可是不说又实在找不出借口。
微生香说:“他与我有肤肤之亲,对我海誓山盟,要与我斯守终身,当然要帮我了,你算什么东西,你是他正妻还是小妾?”
“不知廉耻的妖女,亏你说得出口。”
周全怕两人再打起来,忙说:“你两个都松手,不要再打了。”
“你你,你是不是还与她余情不断?你怎能这么糊涂,她是弥勒教的妖女,奸诈无耻,为祸天下。。。。。。”
“好了,都不要说了!你放她走吧,我今天再放她一次,算是还了以前亏欠她的,自今而后我与她再无关系,下次见到了就是生死仇敌。”
文风说:“你亏欠了她什么?”
微生香说:“你不要我了可以,你连你的孩儿都不要了么?”
周全一脸尴尬,想不到她会说出来,文风则脸色剧变,“你,你。。。。。。她有了你的孩子?”
周全扫了一眼微生香的腹部,果然有些微微鼓起,不由心中剧震,看起来是真的有了。
文风愣在那儿,在凝香楼上发觉周全对微生香誓言旦旦,抵死缠绵,她的心已经被狠狠扎了一刀,至今心里还在介怀,与周全保持着距离。其实她心里是爱周全的,无法面对这个打击罢了,她以为微生香变成敌人了,周全不会再与微生香有瓜葛了,过一段时间会淡忘,她与周全还可以象以前一样。谁曾想周全与微生香藕断丝连,连孩子都有了。。。。。。这个打击对她来说实在是大了。
可是她能怪周全吗?当初是她建议周全去找微生香,周全是为了救她师父才会落入微生香的圈套。现在周全与微生香骨肉相连,自然要救微生香,反而她是局外人了,她的心乱成了一团麻。。。。。。
微生香趁着文风的真气松懈,蓦地挣开了脚上的白绫,同时放开了手中的白绫,呼地跃上屋顶。“本小姐还有事要办,不陪你玩了。”
文风又气又恨,不肯就这样放过微生香,手一招收回黄茅剑,也跟着跃上屋顶。周全本想追上去,又觉得再追上去太尴尬,再明着帮微生香这个敌人,自己都有点无法原谅自己,对文风的伤害也太大了,他再也不好追上去。
以后怎样对待这个小妖女?周全此时比文风的心里还要乱,他可是真真切切的当事人啊!
微生香被文风逮到了一次,以她的机灵,应该不会再被抓住了吧?对了,她跑到皇宫内做什么,难道又有什么诡计?
周全心中一凛,暗叫不好,急忙向皇宫方向全速奔去。微生香刚才有点象故意把皇宫高手引出来的意思,难道她是在使调虎离山计?如果真是这样,她一定还有同伴,目标就是太后或者小皇帝。
周全再度使了隐身符,向皇宫内潜去,刚才的混乱还没有完全平息,到外都是火把灯光,禁卫还在各处搜索,各处的守卫也明显增加了许多。不过这些都挡不住他,他很快就回到了发现微生香的那栋宫殿。
周全神识一探查,宫殿内灯火通亮,小皇帝穿着便服坐在大堂上,身边有一群宫女宦官陪着,周围有大量待卫,殿内、殿外、屋顶各处还埋伏着好些人。防守如些严密,除非是有人硬冲杀进去,否则就是以周全的能耐都没办法靠近。
小皇帝有些焦急,“母后那边如何了?”
一个宦官上前道:“太后娘娘正在安歇,不许众人靠近,外面围得铁桶似的,应该没有刺客可以进去,皇上可以安心。”
“怪哉,往日若闹出这么大动静,母后必定亲自指挥缉拿刺客,为何今日高卧不出,连朕都不见。。。。。。你亲眼见到太后安然无恙?”
“小人没有亲眼见到太后娘娘,但确实是太后娘娘的声音,并无惊慌之色。”
小皇帝站起来,背着手踱来踱去,一脸疑惑与焦急,但没有太后的同意,他也不敢闯进去。
周全听到这儿,心知禇太后必有古怪,再放眼一看,紧临这栋宫殿的另一栋华丽宫殿灯火寥寥,也没有什么人走动,估计就是太后住的地方。他改成胎息状态,收敛全身精气和气场,在隐身符的作用下完全地隐形,只要避开灯火,就可以从待卫们的面前走进去。
周全接近那栋宫殿,最外围有许多站岗的禁卫,真正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另外还有许多巡逻黑风骑士。过了最外层,里面的待卫少了许多,到了大殿外侧只有少数站岗的内待,一个巡逻的人都没有,看起来很不对劲。周全再一探查,更是吃惊不小,这些人看起来好好站着,实际上都僵直不会动了,若不是中了某种法术就是被人点了穴,只是如泥塑土偶一样站着而己。他一闪而入,里面的宫女和太监也同样僵立不动,但都只是被定了身,并没有人死亡。这儿纱幔珠帘,楼阁雕刻大量凤鸟图案,金镶玉砌,果然是禇太后寑室。
正室之内有一个声音传出,带着些怒气,正是太后的声音:“你不告而别,失踪了这许久,现在却身披袈裟,变成僧人半夜闯进宫来,要哀家抑道扬佛,真正是岂有此理。”
一个男音响起,竟然是郑百川。“太后,不是抑道扬佛,是宏扬新佛,屠灭旧僧。”
“你说的新佛就是最近焚寺院、毁佛像、屠僧人的逆党?”
“太后言重了,旧佛已死,空留寺院佛像无用,而那些被杀的僧人都是地狱中的恶鬼、世间的妖邪魔祟转世投胎,是来扰乱世间的。杀一恶僧便是积一份功得,太后若能下令把本朝所有旧寺毁去,将所有妖僧屠灭,其功德之大难以计数,必能得到新佛庇佑,长生不老,国运永昌。”
“胡说!你明明是道门中人,却改作僧人行装,又蛊惑我杀僧毁寺,真正的妖僧便是你!你本性忠孝,正直不苛,哀家叫你炼些五石散还推三阻四,恐遗祸世人,现今却离经叛道,力倡杀僧灭佛。此非你本性,你已神智迷失,非往日之人,速速出宫去。”
郑百川说:“我若迷失本性,如何还能记得前事?太后要我炼五石散,不也是为了控制世人么?天道异变,今时不同往日,识时务者为俊杰,吾辈当顺应天道。试问世间妖僧与太后何干?杀此无用之辈,供奉新佛,本教即可保晋室江山永固。皇上已渐成年,在本教辅佐之下定可光大晋室,军兵北上,收复万里河山,何乐而不为?”
太后似乎有些心动,沉吟不语。
听到这儿周全才明白,原来凝香楼出售的新五石散是郑百川改良的,也只有以他的水平才有可能改进五石散。他以前不仅是司马昱的秘友,更是朝廷秘密的御用药师,周全初到建康时的行动逃不过褚太后的监视就是他的功劳,道安和支道林无法用佛门神通探查皇宫,也是因为他在宫内坐镇着——他到紫金山送丹药给周全,想必是褚太后派去的。
也许是太后的实力不足以控制建康的各豪门权贵,怕有人夺她儿子的皇位,所以暗中卖“毒品”控制贵族。放纵秦淮河及两岸的青楼业,大约也是为了迷醉权贵子弟吧,花天酒地,耽于享受,对政局不满的人、想造反夺权的人就少了——也就是说,魏晋时期,朝廷从上到下的委靡与懦弱,有很大一部份是最高掌权者有意腐蚀的结果。这就象掩自己的耳朵盗自己的铃,割了大腿上的肉补脸上的疮。
想到这儿周全更不明白了,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凝香楼就是太后暗中经营的了,微生香也是太后的人了,这怎么可能?到底是谁在利用谁?
还有,郑百川为什么不直接以迷神法术迷了太后,叫她乖乖听话,还要花这么多口舌却劝说她呢?
周全正在疑惑之时,禇太后说:“佛教传入中土已经数百年,其影响之深远非三言两语可以说清,灭佛之事更不是哀家一人可以决定的。你若真要交涉此事,明日早朝时当着众臣之面来说。”
“太后此言差矣,洒家既然来了,就无空手而回之理,众臣碌碌,焉知天下大事,太后一人决定足矣!”
“此事干系重大,动则有乱国灭家之祸,非我女流之辈可以定夺。念在往日旧情,哀家也不计较你擅闯禁宫之过,你走吧。”
郑百川笑道:“皇宫大内,对洒家来说不过是闲庭信步,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岂能由得了太后?你若不信唤一声看看有无人应答。”
“你,你敢!待卫何在?”
内宫深远,宫内和宫外近处的人都被定了身,远处的人刚才受了命令不能接近,哪里能听到禇太后的声音?外面无一人应答。郑百川说:“殿内殿外的人都已经被我定身了,整个皇宫内也没有人是我的对手,你就是唤了人来,也只是送死而已。若非顾影斋暗中护着你们司马家,此间主人早已换姓了,如今顾影斋主何简都投靠了本教,成了本都的正定菩萨,你还有谁可仰仗?你若是不支持本教,今夜便要身败名裂了。”
“好你个大胆的逆贼,劝诱不成便开始胁迫了!本宫言行端庄,品性淑贤,天下皆知,岂是尔等可以抵毁的?你便是杀了我,司马家还大有人在,天下也不会落到你们手中。要杀就杀吧,休再多言。”
周全暗自钦佩,果然是一个临危不惧的奇女子,以国家为重的巾帼英雄,说不得,今日要尽全力助她一把了。
殿内“咯咯”娇笑声响起,突然现身出一个女子来,竟然是微生香,也不知她什么时候隐身进来了,并且手里还夹着一个人,看样子象是司马昱。
禇太后吃了一惊:“原来是你,你,你还没死?”
“我还这么年轻,怎么舍得寻死呢?倚栏卖笑的勾当我玩腻了,所以烧了楼船到处逛逛。”
“你,你也是弥勒教之人?”
“不,我与几位大师只是朋友,就象当初与你的关系一样,不过他们对我可要比你好得多了。”
“这么说,李势已经被你救走了。”
周全终于恍然大悟,成汉的最后一个皇帝李势是微生香的表兄,战败后被桓温抓回来关在建康,表姐李瑶玉也落在桓温的手里。微生香的那时估计武功还没有大成,也没有得到弥勒教的帮助,无法救走两人。她为了保住表哥的命,只能接受禇太后的条件,在秦淮河上当歌妓,迷倒众豪门权贵,并卖让人更容易上瘾的五石散,帮助禇太后控制众贵族名流。
难怪微生香的后台极硬,在秦淮河时没有人敢动她,因为她明着有司马昱当靠山,暗地里还有太后当靠山。也难怪她认得郑百川,听周全说要去找郑百川时,就对他下了迷神法术,打算利用他从郑百川那得得到葛洪的住处,到后来更把郑百川也抓走,变成了弥勒教的打手。
不过她的话也让周全的心里微松了一口气,她并不是弥勒教的人,只是弥勒教的盟友,这话当着郑百川的面说出来,应该不是假的——她不是勒弥教的人,弥勒教的恶行就可以不算到她身上,只要她没有亲手做出十恶不赦的事来,周全都可以对她手下留情,放她一条生路。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