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到官府自首,承认混乱中不小心打死了李家的家丁,口供没有任何漏洞。
刘病已身上的命案简单明了地销了,死罪自然可免。
但是因为聚众闹事,死罪虽然免了,活罪却是难逃,判了十八个月的监禁。
云歌满心的困惑不解,转而又想,管它那么多呢?只要陵哥哥没有事情就好。
她和许平君还没有高兴完,又传出消息,皇帝宣旨大赦天下。
刘病已的罪名也在大赦之列,一场人头就要落地的大祸,竟然短短几日就莫名其妙地化解了。
云歌陪许平君去接刘病已。看到刘病已走出监牢,许平君立即迎了上去。
云歌立在原地没有动,只远远看着许平君冲到刘病已身前,似乎在哭,又似乎在生气,刘病已不停作揖道歉,许平君终于破涕而笑。
那个与她有终身之约的人正细心宽慰着另一个女子。
云歌移开了视线,望着远处的天空,心中难言的酸涩。
刘病已和许平君并肩向云歌行来。
许平君一脸开心,反倒在鬼门关前捡回一条命的刘病已未见多兴奋。
依旧如往日一般,笑得懒洋洋,似乎很温暖,可云歌总觉得他那漫不经心的笑容下透着冷漠。
“病已,这是我新近结识的朋友云歌,你不要小看她哦!她年纪不大,可已经是长安城的名人了,她的规矩是每天只给一个顾客做菜,连长公主想吃她做的菜都要事先下帖子呢!你今日有口福了,云歌晚上亲自下厨做菜给我们吃,给你洗洗晦气,不过这可全是我的面子。”平君说着嘻嘻笑起来。
云歌紧张得手紧紧拽着衣带,可刘病已听到她的名字后,没有任何异样,视线在她脸上顿了一下,笑着做了一揖,“多谢姑娘。”
云歌的手缓缓松开,无力地垂落。
他真的全都忘记了!大漠中相处的两日已彻底湮没在几千个分别的日子里了!
知道他这声多谢全是为了许平君,云歌唇边缓缓浮起了一个恍惚的笑,欠身回礼,“公子客气了。”
许平君笑着拽云歌起来,在鼻子前扇了扇,“酸气冲天!你们两个怎么文绉绉的?云歌,你既然叫我许姐姐,那就直接唤病已一声刘大哥就行了。病已直接叫你云歌,可好?”
云歌一直笑着,笑得嘴巴发酸,嘴里发苦,用力点头,“好。”
云歌正在厨房做丸子,满手的油腻,听到掀帘子的声音,头未回地说:“许姐姐,帮我系一下围裙,带子松了。”
来人手势轻缓地帮她系着带子。
云歌觉得有点不对,身后的人沉默得不像爱热闹、喜说话的许平君。
刚想回头,鼻端闻到沐浴后的皂荚香,混着青年男子的体味,她立即猜到是谁。
脸变得滚烫,身体僵硬,一动不敢动地站着。
刘病已系好带子后,笑走到一旁,毫不在意地问:“还有什么要我帮忙?这些菜要洗吗?”
云歌低着头,一面揉着丸子,一面细声说:“不用了,我一个人做得过来。”
刘病已却已经端过盆子,洗了起来,“又要你出钱,又要你出力,我也不能全吃白食呀!”
云歌不敢抬头地做着丸子,两人之间沉默了下来,好半晌都只听到盆子里的水声。
云歌只觉得屋子太安静了,好像再安静一些,就能听到自己的心怦怦跳的声音。
急匆匆地张口欲说话,想打破屋子的安静:“你……”
“你……”却不料刘病已也是欲张口说话。
两人一愣,又是同时开口:“你先说。”
刘病已不禁笑起来,云歌也笑起来,两人之间不觉亲近了几分。
刘病已笑着问:“你想说什么?”
云歌本来只是没话找话,此时看到刘病已洗得干干净净的菜,又摆放得极其整齐,很方便取用,笑赞道:“我三哥最讲究吃,却从不肯进厨房,二哥很乐意帮忙,也的确‘帮忙’了,只不过帮的永远都是‘倒忙’,没有想到你是帮‘正忙’呢!”
“有人服侍的人自然不需要会做这些。”
刘病已淡淡一笑,起身把菜搁好,顺手把不要的菜叶收拾干净,动作利落。
云歌很想问问他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亲人怎么会全死了,还想知道他这些年是如何过的,却根本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告诉他我是云歌吗?可他根本对“云歌”二字毫无所觉。
云歌想到那个谁都不许忘的约定,又伤感起来,低着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刘病已在一旁默默站着,看着云歌的眼神中满是思索探究。
他敛去了一直挂在唇边的笑意,盯着云歌问:“我不耐烦兜着圈子试探了,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刻意接近我?”
云歌愣了一会儿,才明白刘病已不知道为何,已经认出她就是那个偷玉佩的乞儿。
她不知道如何解释,只能讷讷地说:“我不是坏人。我以为许姐姐欺负了何小七,想戏弄一下许姐姐,那只是碰巧而已。”
刘病已与她直直对视着,似乎想透过云歌的眼睛直接看到云歌的心。
他的眼睛,在漆黑深处隐隐有森寒的刀光剑影。
云歌有些惧怕,想要移开视线,却一动不能动。
他伸手轻触到云歌的脸颊,手指在云歌眉眼间拂过,唇边慢慢地浮出笑,“你的眼睛的确不像是坏人。”
他的指头透着凉意,所过之处,云歌的脸却变得滚烫。
云歌想躲,他反倒更进了一步,另一只手揽住了云歌的腰,两人的身子紧贴在了一起。
那么熟悉的眼睛就在她的眼前,云歌一时间心如鹿撞,身子不禁有些软。
可这双眼睛又是那么陌生,云歌看到的只有讥讽和寒冷。
还有瞳孔中两个意乱情动的自己。
她的身子打了个寒战,清醒了几分,用力去推刘病已。
刘病已不但未松力,反倒紧搂着挣扎的云歌,就势在云歌的眼睛上亲了下。
“我哪里值得他们用美人计?只要他们想,让我死不就是一句话吗?”
刘病已笑得很是无所谓,语声却透出了苍凉。
云歌又是羞又是恼,更多的是失望。可惊骇于他话里的意思,顾不上生气害羞,急急问:“谁想你死?他们是谁?”
刘病已本以为云歌是别有意图而来,可云歌自始至终的反应和神态都不像作假,此时的关心更是直接从眼睛深处透出。
他对自己阅人的眼光一直很自信,心里已经信了几分云歌所说的“只是碰巧”,可又对云歌对他异乎寻常的关心不能明白,不禁思索地盯着云歌。
孟珏恰挑帘而进,看到的一幕就是两个紧贴在一起的人。
刘病已搂着云歌的腰,云歌的双手放在刘病已胸前。
一个正双目一瞬不瞬地盯着对方,一个是眼中有泪,面颊绯红。
孟珏眼中的寒光一闪而过,面上的笑容却是温润如春风,带着歉意说:“我似乎进来的不是时候。”
云歌立即从刘病已怀中跳了出来,涨红着脸,急急分辩:“不是的,不是的。”
刘病已双手交握于胸前,斜斜倚着橱柜,一派毫不在意的洒脱,“孟兄吗?已经听平君讲了一下午的你,果然是丰神如玉,气度华贵。难得的是孟兄肯屈尊与我们相交。”
孟珏拱手为礼,“直接叫我孟珏就好了,我不过是‘士、农、工、商’四民中位于最底层的商贾,哪里来的屈尊一说?”
“商贾吕不韦以王孙为奇货,拿天下做生意,一统**的秦始皇还要尊称他为仲父。”刘病已瞟了眼云歌,“雅厨短短时间内就能在长安城立足,绝非云歌一人之力,只怕幕后出力谋划的人正是孟兄,孟兄这个商贾谁敢低估?”
孟珏淡笑:“病已兄更令人赞佩,人刚出死牢,却对长安城的风吹草动如此清楚。”
……
云歌看看温润如玉的孟珏、再看看倜傥随意的刘病已,无趣地叹了口气,低下头专心干活,任由他们两个在那里打着机锋。
这个已经炖得差不多,可以只焖着了。
丸子该下锅了。
盛葱的盘子放这里,盛姜的盘子放这里,盛油的盘子放这里。
这个放……
地方被刘病已的身子给挡住了。
那就……
刘病已无意识地接过盘子拿着。
嗯!就放这里了……
还有这个呢?孟珏的手还空着……
放这里了。
许平君进门后,眼睛立即瞪得老大。
云歌像只忙碌的小蜜蜂一样飞来飞去,时不时要穿绕过杵在厨房中间的两个男子。
两个男子正在聊天。
一个捧着一个碟子,一个端着一个碗。
病已倒罢了,毕竟不是没有见过他端碟子的样子。
可孟珏……这样一个人……手中该握的是美人手、夜光杯、狼毫千金,也不是你游戏过的风尘女子,吃了亏不要埋怨我没有劝诫过你。”
“想采花就手脚麻利些,否则……喏!看到那个花圃了没有?晚一步,就会被人捷足先登。听闻她对一个叫什么刘病已的人很不一般……”
男子赶到孟珏身侧,欲伸手搭到孟珏肩上,孟珏身形看着没有动,可男子的手已落了空。
男子无趣地叹了口气,“和你说话真是费力气,我觉得我越少见你,越利于我身体的健康。”他双手捂着肚子,一脸痛苦,“哎呀!我要饿死了,听说你们今晚有不少好吃的,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刘病已和许平君看到孟珏身侧的男子都站了起来,云歌却是毫不理会,低着头自顾吃菜。
孟珏笑道:“我的朋友突然来访,望两位不要介意。他恰好也是姓刘,兄弟中行大,所以我们都称他大公子。”
大公子随意向刘病已和许平君拱了拱手,在与刘病已的视线一错而过时,神色一惊,待看清楚相貌,又神情懈怠下来,恢复如常。
刘病已、许平君正向大公子弯腰行礼,云歌根本懒得搭理大公子。
三人都未留意到大公子的神情变化。
看见的孟珏微扬了下眉,面上只微微而笑。
大公子未等刘病已和许平君行完礼,已经大大咧咧地占据了本该孟珏坐的主位,吸了吸鼻子,“嗯……好香!”
闻到香气是从一个盖子半开的瓦罐中传出,立即不客气地动手盛了一碗。
云歌板着脸从大公子手中夺回瓦罐,给自己盛了一碗,低头小抿了一口。
大公子看到云歌喝了汤,他忙一面吹着气,一面喝汤,不一会儿工夫,一碗汤已经喝完,满脸惊叹,“好鲜美的滋味,竟是平生未尝!入口只觉香而滑润,好汤!好汤!”
云歌笑吟吟地看着他,一面勺子轻拨着碗中的汤,一面细声慢语地说:“用小火煨肉芽,使其尽化于汤中。肉芽本就细嫩润滑,熬出的汤也是香而润滑。”
大公子看到云歌的笑,再看到孟珏含笑的眼睛,只觉一股冷气从脚底腾起。
正在盛汤的手缩了回来,“什么是肉芽?我自小到大也吃过不少山珍海味,却从没听过肉芽这种东西。”
云歌徐徐地说:“用上好猪腿肉放于阴地,不过几日,其上生出乳白色的肉蛆,其体软糯,其肉嫩滑,就是最好的乳猪肉也难抵万一,是肉中精华,所以称其为肉芽,将这些乳白色,一蠕一蠕的肉芽……”
大公子一个闪身,人已经跑到一边呕吐起来。
云歌抿着嘴直笑,许平君忍笑忍到现在,再难忍耐,一边揉着肚子,一边大笑起来,刘病已也是摇头直笑。
又是茶水漱口,又是净手,大公子扰攘了半日,才又回来。
隔了一段距离站着,远远地看着云歌和满桌菜肴,嘴角已再无先前的不羁魅惑,“倒是难为你能吃得下,我实在敬佩。孟珏,我也够敬佩你,这么个宝贝,你怎么想的?”
云歌施施然地给许平君盛了一碗汤,许平君朝大公子笑了一下,喝了一口。
大公子不能相信地瞪着许平君,居然在亲耳听到云歌刚说过的话后,还有人能喝下这个蛆做的汤?
难道他太久没来长安,长安城的人都已经变异?
原本风流的红尘浪荡子变成了一只呆头鹅。
云歌看着大公子一脸的呆相,不屑地撇撇嘴,“你今年多大了?可行了冠礼?”
大公子只觉莫名其妙,指着自己没好气地说:“开玩笑!你没长眼睛吗?小珏要叫我大哥。”
“哦……”云歌拖着长音,笑眯眯地说,“倒不是我眼睛不好,只是有人听话听一半,而且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脑子如三岁小儿。”
大公子脸色难看地指着云歌,“你什么意思?”
云歌笑说:“我刚才的话还没有说完,你就莫名其妙地跑了,难道不是听话听一半?我是想说,肉芽熬出来的汤固然是天下极味,却少有人敢喝,所以我的汤味道堪比肉芽,材料却都很普通,豆腐、蛋清、猪脑而已,只是做法有些特殊,你这么一个‘做着大哥的大男人’,至于反应那么激烈吗?”
大公子怔在当地,一瞬后瞪向孟珏。
他这个整天在女人堆中打滚的人居然被一个黄毛丫头戏弄了?
什么风姿、什么气度,这下全没有了!
孟珏笑摊摊手,一副“你现在该知道招惹她的后果”的样子。
云歌不再理会大公子,自和平君低声笑语,一面饮酒,一面吃菜。
刘病已也和孟珏谈笑晏晏。
大公子看席上四人吃得都很是开心,大声笑着坐回席上,又恢复了先前的不羁,“今日我舍命陪姑娘,看看姑娘还能有什么花招,我就不信这一桌子菜你们都吃得,我吃不得。”
大公子话是说得豪气,可行动却很是谨慎,孟珏夹哪盘子菜,他夹哪盘子菜,一筷不错。
云歌笑给大家斟酒,大公子立即掩住了自己的酒杯,“不劳驾你了,我自己会倒。”
一壶酒还没有喝完,只看大公子脸涨得通红,跳起身,急促地问:“小珏,茅……茅房在哪里?”
孟珏强忍着笑,指了指方向。
大公子皮笑肉不笑地对云歌说:“好手段!”
话音刚落,人已去远。
许平君笑得被酒呛住,一面掩着嘴咳嗽,一面问:“云歌,你在哪盘菜里下了药?怎么我们都没有事情?”
“我夹菜时,给每盘都下了。不过我倒的酒里又给了解药,他不肯喝,我有什么办法?”云歌眼睛忽闪忽闪,一副善良无害的样子。
许平君大笑:“云歌,真是服了你了,他到底怎么得罪你了?”
云歌低下了头,瘪着嘴,“没什么。”
今天应该起一卦,究竟是什么日子?黑云压什么。
沉默了会儿又问:“你……你想你父母吗?”
疏远的人根本不会关心这个问题,稍微亲近的人却从不认为需要问他这种问题。
这是第一次有人问他这个问题,不及提防间,孟珏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黑玛瑙般的眼睛中有一瞬的迷惑,整个人都似乎隐入一层潮湿的雾气中。
孟珏坐得离云歌很近,可云歌却觉得刹那间他已去得很远,仿若隔着天堑。
好半晌后,孟珏才说:“不知道。”
云歌低着头,手无意地滑过琴弦,是不愿想,还是不敢想?
看孟珏正望着天空零落的星子出神,云歌低声说:“在西域月族传说中,天上的星子是亲人的灵魂化成,因为牵挂所以闪耀。”
孟珏侧头看向云歌,唇边泛着笑,声音却冷冽若寒玉,“那么高的天空,它们能知道什么?又能看清什么?”理了理衣袍,站起身,“夜已深,歇息吧!”不过几步,人已消失在花木间。
云歌想提醒他忘记拿琴了,看他已经去远,遂作罢。低着头若有所思地拨弄着琴。
“曲子是用来寻欢作乐的,你们倒好,一个两个都一副死了老子娘的样子。”大公子一手拿着一个大烙饼,一手一陶罐水,跷腿坐到藤萝间,一口白水一口烙饼地吃着,十分香甜的样子。
“你才死了老子娘!”云歌头未抬地哼着说。
“我老子娘是死了呀!要不死,我能这么畅快?”大公子不以为忤,反倒一脸笑意。
云歌哑然,这个人……似乎不是那么正常。
看着他现在的样子,想到他先前风流不羁、富贵的样子,不禁笑出声,“饼子好吃吗?”
“吃多了山珍海味,偶尔也要体会一下民间疾苦,我这是在体察寻常百姓的生活。”
“说得自己和微服私访的大官一样。”
“我本来就是大官中的大官,什么叫说得?这长安城里的官员见了我不跪的还不多。”大公子一脸得意地看着云歌。
“你是什么官?哦!对了,你姓刘,难道是个藩王?民女竟然敢捉弄藩王,实在该死。”云歌笑讽。
“说对了,我就是一个藩王。”大公子吃完最后一口饼子,颇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你敢对我无礼,是该死。”
云歌知道他应该出身富贵,可藩王却是没有皇命,绝对不可以私自离开封地进入长安。这是为了防止藩王谋反,自周朝就传下的规矩,天下尽知。
即使真有藩王私自进了长安,也不可能这样毫不避讳地嚷嚷着自己是藩王。
所以虽然大公子说话时,眼神清亮,一副绝无虚言的样子,可云歌却听得只是乐,站起身子给大公子行礼,一副害怕恐惧的样子,拿腔拿调地说:“王上,民女无知,还求王上饶了民女一命。”
大公子笑起来,随意摆了摆手,“你这丫头的脾气!我是藩王,你也不见得怕我,不见得就会不捉弄我,我不是藩王,你也不见得就不尊重。倒是难得的有意思的人,我舍不得杀你。唉!可惜……可惜……是老三要的人……”
他拿眼上下看着云歌,嘴里低声嘟囔着什么,嘴角暧昧不清的笑让云歌十分不自在。
云歌板着脸说:“你……你别打坏主意,你若惹我,下次可不是这么简单就了事的。”
大公子从藤萝间站起,一步步向云歌行去,“本来倒是没有主意,可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看看你还能有什么花招。”
云歌心中紧张,但知道此时可不能露了怯意,否则以后定然被这人欺负死。
面上笑吟吟地看着他,“极西极西之地,有一种花,当地人称食蝇花,花的汁液有恶臭,其臭闻者即吐,一旦沾身,年余不去。如果大公子不小心沾染了一两滴,那你的那些美人们只怕是要受苦了,而最终苦的只怕是大公子呢!”
大公子停住脚步,指着云歌笑起来,“你倒仔细说说我受的是什么苦?”
云歌脸颊滚烫,想张口说话,却实在说不出来。
“敢说却不敢解释。”大公子笑坐了回去,“不逗你了。云歌,不如过几日去我府里玩,那里有很多好玩的东西。”
云歌笑皱了皱鼻子,“你除了玩、玩、玩,可还有别的事情?”
大公子表情蓦然郑重起来,似乎很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嘴角慢慢勾了笑,笑得没心没肺的样子,低沉的语声在夜风中却荡出了苍凉,“没有别的事情了,也最好不要有别的事情,整天玩、玩、玩,不但对我好,对别人也好。”
云歌朝他做了个鬼脸,“赶明我离开长安时,你和我一块儿去玩。论吃喝玩乐,我可也算半个精通之人,我们可以出海去吃海味,躺在甲板上看海鸥,还可以去爬雪山。有一种雪雉,配着雪莲炖了,那个滋味管保让你吃了连姓名都忘记。天山去过吗?天池是赏月色的最好地点,晚上把小舟荡出去,一壶酒,几碟小菜,‘人间仙境’四字绝不为过。世人只知道山顶上看日出,其实海上日出的壮美也是……”
云歌说得开心,大公子听得神往,最后打量着云歌赞叹:“我还一直以为自己才是吃喝玩乐的高手,大半个大汉我都偷偷摸摸地逛完了,结果和你一比,倒变得像是笼子中的金丝雀和大雕吹嘘自己见多识广。黄金的笼子,翡翠的架子又如何?终究是关在笼子里。”
云歌笑吐了吐舌头,起身离去,“去睡觉了,不陪你玩了。记得把琴带给玉之王。”
云歌已走得远了,身后的琴音不成章法地响起,但一曲《负荆请罪》还听得大致分明。
云歌没有回头,只唇边抿起了笑。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