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与兰溪回延禧宫不久,玄烨就叫人捧了东西过来,无非是些什么珍珠蜜之类的补品,我谢恩后,让剪秋收下了。常公公却还不急着走,我便开口问道,“公公还有何事么?”
只见常公公整整衣领,正道,“皇上有旨。”听罢,我与兰溪急忙上前准备跪下接旨,常公公忙说,“皇上口谕,贵嫔娘娘与公主站着听即可,不用行礼。”我点点头,与兰溪携手站在与常公公不远处,“皇上说了,朕知道你们二人情深,今次见面定欢喜异常,但有几点须遵守,一,话时间不宜过长,公主与娘娘都需注意休息,早点安寝。二,明日早朝后,公主与娘娘需一同去养心殿请安,不得有误。三,朕准许兰溪公主在延禧宫居两日,两日后即可搬去兰庭斋!不得商议!”说完,常公公冲我与兰溪一笑又说道,“两位主子好好休息,奴才就不打扰了!”又行了礼退了出去。
常公公还没有走利索,我与兰溪就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可能是我有史以来听到的最搞笑,最直白,也最最前言不搭后语的圣旨了,玄烨这小子搞什么乌龙。
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刚刚用手帕擦去眼角的泪,兰溪便笑容有些奇怪的看着我说道,“皇兄果然是很疼你的。”她的笑容,和她说话的口气,让我突然有些莫名,如哽在喉,不置可否,我只有干笑两声回应了。
我与兰溪共进了玄烨送来的珍珠蜜,喝了一壶我新调制的荷叶清茶,又与爱昵嬉戏了一阵,兰溪就有些体力不支了,剪秋与珍哥早早就收拾好一侧殿给她,可她却偏偏要与我同睡,坳不过她,也就只有应着她了。
延禧宫暖阁内,我们二人枕在用蚕丝与豆稷混合缝制的枕头上,盖着剪秋已经加厚了些的羽毛被褥,很是惬意,我便也有些昏昏睡了,可身边的兰溪,却来了精神。轻轻的摇摇我道,“这就睡了么?长漫漫无心睡眠,与我聊聊家常可好?”
我揉了揉眼睛,转头看到兰溪的脸上期待又透着落寞的表情,不由得坏坏一笑道“怎会睡不着?可是想额附了?那宛颜明日就奏请皇上,明日就让回去兰庭斋与额附团聚才是。”
“你这个坏丫头,看我不撕你的嘴。”说着,兰溪便扬起手来。我急忙伸手挡着,又气喘娇笑道,“宛颜知错,宛颜再不敢拿公主开玩笑,公主息怒~!!”
听罢,兰溪却甩开我的手,仰面朝天,冷笑道,“公主?我道情愿不当这个公主罢了。”
我有些错愕的看着兰溪问道,“何出此言?”
兰溪也转身满脸真诚的看着我说道,“宛颜,你可觉幸福?”
我更加纳闷了些,收起笑容问道,“幸福?所指的是……”
“嫁给三哥,你可幸福?”兰溪打断我的话问道。我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顿时语塞,兰溪看看我又对说道,“不说,也能看出来,是幸福的吧,三哥宠爱这紫城中已是无人不晓的事情。”停顿了一下,又复说道,“在这京城中,想必也是家喻户晓的了吧,朗王爷,定以为豪。”说着,兰溪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的向往。
“……”我有些不知所措。
兰溪看了我一眼,叹口气说道,“不用顾及太多,这么多年了。心中也早已了然,该淡的,该忘的,都清清楚楚。”兰溪突然拉起我的手,说道,“只是希望,在你幸福的同时,也能给他最大的幸福。但同时,还有句贴己的话,还需谨言慎行,毕竟,伴君如伴虎,这后宫中,也到处都是深潭险水。”
我点点头说道,“放心。宛颜知道该如何。”
兰溪也点点头说“嗯,自小就聪明伶俐,我自是放心的。”说完对我璀璨一笑,又换上了一幅调皮的嘴脸说道“快睡吧,我的贵嫔娘娘,要是累了娘娘您,三哥哥定拿我是问!”
“再取笑,我可不依了!”一抹红晕上了脸颊,我假嗔道。又嬉闹一阵,兰溪偏头睡去。
我这才慢慢的开始打量兰溪,好一个腮凝新荔,鼻腻鹅脂的佳人儿,不曾想,原来,她心里的人儿竟会是玄烨。我不感叹,真是可惜这造化弄人,在这深宫中有多少鸳鸯被生生的拆散,这里有人人羡慕的荣华富贵,随处可见的团锦簇,时时刻刻的高高在上,可谁又晓得,这些黄孙子弟却真真切切的羡慕普通的平民百姓,羡慕他们的平平和和,羡慕他们的阖家欢乐,羡慕他们的夫唱随。这些在普通老板姓看来是一个小家最简单基本的生活,对他们来说是唾手可得,可对这些高高在上的主子们却是那样难的奢求。那样遥远的一个好的梦而已。
宫中王爷、阿哥们的婚姻,大多是与权政之的结合,婚前,大多都是未曾见过一面,更不用再说到了解了。这种婚姻,是纯粹的为政治而联姻,为联姻而联姻。而公主、格格们,更成了国家为了安定和平的牺牲品,大都远嫁他乡,过着不尽如人意的生活,那婚礼欢快的鼓乐原本竟成了幸福的挽歌。
一声简单的问候,一句真心的叮嘱,一件和着爱意亲手缝制的布衣对于这深宫中的人,永远是奢望。他们每天算计着别人,又被别人算计着。他们每天堤防着别人,又被别人堤防这。
我不由得想到了自己博尔吉济特[宛颜],我是抱着怎样的目的嫁入这高墙中?终日只能看到这方寸间的天空,终日思量的都是那勾心斗角的计量,终日听到的都是句句的恭维,终日看不到一张真心的脸,终日只能在梦终于那心爱的人相聚……终于湿了头下的枕头,我却仍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