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令马文义不能理解的是,他的臣民们也开始了再不买他的账。被野狗一样的独自逃亡生涯折磨得已是筋疲力尽的马文义,曾经有一次终于碰上过一个他的臣民——一个靠打猎为生的猎户。
几乎都快要忘了“人”应该是个啥样子的马文义,在万分激动过后,通晓“虎落平阳被犬欺”的他还咬着后槽牙从自己腰间的那个宝贝袋子里,抖抖索索地摸出了一个如同一只真的猫的眼睛那样灵活明亮的金绿猫眼儿,希望以此为代价能够换取猎户同胞对自己的一颗同情之心,帮助他脱离真正走出大山,以便继续去**那为广大的穆斯林兄弟谋求幸福的大事业。
马文义万万都没想到的是,那颗价值连城的金绿猫眼儿最后所换来的39641779,不过就是一张他早都已经忘却了是个啥滋味儿的“大锅盔(大饼)”。
当然,这还得说他实在是很聪明。
因为,在名贵的猫眼儿的诱惑下,他的那位猎户同胞也曾答应过可以想办法帮他出山。但在这位猎户同胞留下“要回去周密准备准备,晚上一定再来接他”的话,好像是很淡定地离开之后,起初还是欣喜的不得了的马文义,不知怎么的却越等心里就越发慌。
于是,为了保险起见,他躲到了一处虽然离着跟他的那位猎户同胞所约定的碰头地点很远,但却又能很好地观察到约定地点将来会发生的一切的灌木丛中。
幸亏他机灵,也幸亏真主关键时刻的再次显灵,约定的时间还未到,夜幕也还没有降临,远远躲藏着的马文义就看到一群太平天国军队的人马,居然在他的那位“好同胞”的指引下,风风火火地直奔他们的约定地点而去。
这一次遭遇,把马文义彻底吓惊了。他不敢再相信任何人,也就更不敢再有那种独自一人出山一试的梦幻。
就这样,彻底成了孤家寡人的“马文义陛下”,又继续在达坂山中整天提心吊胆地苦熬了两个多月,他变成了“白毛男”,也患上了严重的夜盲症,当然,还披上了一身的癞。
最后,马文义实在再难忍受这种根本就毫无止境的野人生涯,他终于咬着牙根儿出山了。衣衫褴褛、蓬头垢面、骨瘦如柴,比起乞丐来还要悲惨上十分的“白毛男”马文义,尽管只凭着怀里抱着的一根枯树干,就闯过了堪称是水流湍急的大通河,但在天堂寺,他的逃亡终于被终止了。
同样是马文义绝对没有想到的,从开始的怀疑审查到最后的被抓捕确认,这一系列过程的掌控者,竟然全部都是出自天堂寺农民协会,并且又全都是他过去的臣民之手。
一八五七年七月下旬,也就是马本源丢下肃州窜往新疆创业的一个多月后,红一方面军大规模的进疆行动全面展开。
灿烂的阳光下,林凤祥和左中堂由素有“天下第一雄关”美称的嘉峪关并辔而出。
由一队队红军的骑兵和步兵将士们所连接起来的那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的滚滚铁流,从他们的身边涌过,而在他们的身后,那座与美玉般洁白的祁连山雪峰紧密相连,横卧于戈壁滩上的广阔关城中央的朱色的巍峨城楼,仿佛也被这一串串震动大地的坚实脚步声所感染,昂然欲飞。
“渭城朝雨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刚刚摇头晃脑地吟诵完了唐朝著名的边塞诗人王维的这首《渭城曲》,左宗棠扭脸冲着林凤祥哈哈地一笑,“我说林总啊,咱们是不是也得在这里等等赖汉英他们,也好再喝上几杯离别酒呢?”
听到左宗棠这样一说,林凤祥也不禁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其实,林凤祥和左宗棠是在肃州刚刚跟赖汉英喝过了告别酒的。因为在这次进疆的大行动中,红一方面军又一次分兵,比他们晚些时日才会由肃州启程的赖汉英,将率部承担起光复南疆的重任。
所以,现在的林凤祥当然也就不会不明白左宗棠的“醉翁之意”。
“我看咱们的那位王老夫子这回可是说错了,谁说西出阳关无故人?”被火热的阳光映照的脸上一派光彩的林凤祥,手中的马鞭子朝着遥远的前方一指,“马本源,还有那个妥明等等的老朋友,不是都在前面等着咱们呢吗。”
“哈哈哈……”左宗棠在看着林凤祥一阵爽朗的大笑之后,又扭转头朝向身边正隆隆行进的那支钢铁洪流,“兄弟们,唱起咱们的战歌,向着新疆奋勇前进,在那里,咱们的老朋友们马本源和妥明正大摆酒宴,就等着热情的款待咱们呢。”
“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像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地,背负着民族的希望,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
顷刻间,威武雄壮的红军战歌响彻云霄,震撼着戈壁荒原……
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马本源要是能听到林凤祥和左宗棠对他的调侃,一定会把鼻子都气歪了。因为已经丢下慢慢腾腾的大队老弱,先跑到了哈密的他,眼下的处境实在没有像当初的那位马荣祖给他所描绘的那样好。
在马荣祖的指点下,马本源对在新疆重新开基立业那是抱了相当大的幻想的。为了这个目的,当他不得不还停留在肃州,跟马寿那些好战分子进行最后的周旋的时候,他就将他那位本来是替他看守着安西州的大哥马复源,提前支派进了新疆。
那个时候的马本源,是满心指望着能够像当初的马荣祖曾领着他一起所憧憬过的那样,只要他的大哥一进新疆,就会在哈密的苏皮盖回军及巴里坤暴动军的积极配合下,一举拿下满清残余还在盘踞着的军事重镇镇西府,为他成就日后的大业奠定下一个坚实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