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一年半,东西各在一方,主宰着两大战场,此时再度见面,真是感慨万千。石达开已经从先行入赣的红二军几只部队里,对红军的发展有了更深刻的了解。正象当初林海丰预计的那样,一年多的时间里,天朝不仅拥有了广大的回旋之地,坚固的后方基地,还打造出了一只装备精良,战无不胜的威武之师,叱咤风云的钢铁红军。
“一年多来,形势发展的可真快啊,眼看江南就要一统,天朝终于有了一个庞大坚实的基业,这一切都有赖于安王兄弟和宁王兄弟啊!”石达开的话发自肺腑。
“翼王哥哥实在是过誉了。”林海丰呵呵地笑着,“其实,在执行西征战略的时候,只要集中优势兵力先出江西进湖南,象现在这样,根本不给曾国藩等人以从容发展湘军的机会,把所谓的湘军扼杀在摇篮里,满清就没有了任何翻身的机会。”
“是啊,仔细想想,如果不是兄弟提醒,大家根本就没有把这只武装放在心上。”
“到什么时候,汉奸都是最可怕的敌人。他们更熟知各自的优劣,也就能真正动员和欺骗一些人,顽固地与我们为敌,拿无耻当荣耀。”林海丰说着,手习惯地伸到了怀里,扣吃了半天,又把手拿了出来。他想抽烟了。
“怎么,哪里不舒服吗?”石达开奇怪地问到。
“没,没有。”林海丰笑了笑。
“那就好。”石达开也笑了,“兄弟比刚来的时候可是消瘦了不少,要多加注意啊。唉,如果不是胡以晃因为身体缘故,江西也不会出了这么多的周折了。”
一路之上,林海丰对江西的近况有了些了解,“坏事有些时候也能变成好事。毕竟余炳涛等都已经被消灭,吉安也归了天朝。代价是大了些,可是在反映出我们的一些问题的同时,也考验了各将领们的临机处事能力。类似这样的问题,今天不出,明天也许要出,早出比晚出总要好。”
“东王在追究吉安的责任,”石达开拿起一份统帅部的命令递给林海丰,“胡以晃、曾天养都在其列。”
“胜败乃兵家常事,吉安的两次变故,都有其客观的原因,论起处分来,我看大可不必。”林海丰看完东王的诏令,想了想,“从身体上考虑,胡以晃应该暂时完全修养一下,这样有利于他的尽早康复。曾水源是个战将,就是性子燥了些,作为一军主帅,指挥的岗位比起上阵冲杀来更重要。兄弟和哥哥一起联名给东王兄写个信,把他们都保下来。我看就叫胡以晃先去上海吧,他是最反对取消圣库制度的,正好一边儿修养,一边儿看看上海地区的变化。”
“好!”石达开笑了笑,“我说兄弟,你是如何处置曾国藩和那个左宗棠的?”
“左宗棠还算个人物,我暂时把他派到闽西做临时的专员了,我是想实际考察考察他,同时也为日后能在东王兄面前替他说上话埋个伏笔。”林海丰笑了,“曾国藩嘛,我在叫他闭门修炼呢。我们就是要把他从鬼变成个真正的人,用来说服和教育那些与他曾经同类的家伙。在战场上打倒一个对手很容易,不过,要想在思想上彻底打倒他们,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一提到思想,石达开又联想到了林海丰在上海等地搞起来的那一套。他已经感觉到,林海丰是在朝着那条不要神仙皇帝的路上在走。他当然了解天王的本事到底有多大,甚至也知道单单依靠这个天王自己,就根本承担不起天朝的这个重担子。不过,没有了皇帝,换句话说,在天朝要是没有了天王,那还叫什么太平天国?
石达开堪称是一个难得的优秀军事统帅,可是,他毕竟只能是一个军事统帅而已。他不是一个合格的政治家,必须要为了一个主宰,或者说是皇帝、天王去服务,离开了他们,他也就没有了方向。忠诚,是一种美德,但是,忠诚一旦变的盲目了,人就成了工具。
“兄弟在江浙等地宣传的那个共产主义,为兄想过多时,总有一些担忧。你要老百姓自己解救自己,不去依靠什么皇帝和救世主,提倡出老百姓自己坐天下。当然,天下平等是我们提出来的,即便如此,正常的长幼还是要有的。如果我们天朝没有了天王,或者人人都去争着坐天王,那会是个什么样子?”石达开瞅着林海丰,摇了摇头。
“哥哥担忧的不无道理。”林海丰沉吟了一会儿,接着说到,“从一定的意义上讲,皇帝、天王作为一个国家或者时代的领袖的符号,并非不可以。就象我们的军队,军里有军长,哥哥这里还在叫军帅一样,这只是名称的问题。同样,一个国家也要有他的最高领袖。问题的关键在于,是叫皇帝也好,天王什么的也罢,他所代表的实际内涵到底是什么。现在的满清,皇帝意味着整个天下就是他们爱新觉罗家族的,他们可以一代代地把皇权传延下去。当然,这还只是一种表面的形式,内在的呢?皇帝是金口御言,是千千万万百姓的主宰,揽天下之财,供自己之欢乐。更关键的是,皇帝可以亲手制定各项法令,谁都要遵守,他本人却可以凌驾于所有法律之上,和尚打伞,无法无天。这样的皇帝能要吗?”
“我们不一样,我们毕竟是信仰上帝,追求的是人人平等,天下大同。”石达开这话说的有些勉强。
“要我说,这一切其实都是假的。”林海丰淡淡地说到。
“假的?”石达开一愣,笑了笑,“兄弟怎么可以这么说?”
“那么我请问,哥哥的翼王王爵,还有我这个安王的帽子,是不是要永远地归我们自己呢?”林海丰拍了拍头上的王帽,问到。
“这个……当然是要这样的。”石达开点了点头。
“看看,又是一个可以世袭的东西。”林海丰摇了摇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看咱们自己的帽子怕是也戴不到头。”
石达开上下瞅着林海丰,眨巴了眨巴眼睛,“兄弟何出此言?”
“太简单了,想想唐太宗李世民,再看看赵匡胤和朱元璋,什么叫杯酒释兵权,什么是火烧功臣楼?天下如果是一个人的天下,这种鸟尽弓藏的历史悲剧就会无休止地重复,想避免也避免不了。”林海丰笑着摘下王帽,“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尽早退出这个是非之争。”
“退?”石达开哈哈地笑了起来,指点着林海丰,“兄弟啊,你可是真会开玩笑啊。退哪里去?天下未定,哪里会有咱们的退身之路?”
“如果就是为了维护某一个人的利益,这种造反还有什么意义?”林海丰叹了口气,“你可以说我们和满清比不同,因为我们现在给了老百姓一定的好处。可我说未必。为了招揽人心,不单单是我们,谁都会以些许小恩小惠施舍于百姓,使得他们跟着我们去流血,去牺牲。到头来的结果是什么呢?无非再造就新一代的权贵,随着时间的推移,农民们手里获得的土地还会再次被集中到少数人的手里,财富还会归到那些新贵族的名下。接着还会有人造反,血,白白的流了。”
石达开不能否认,其实一部中华史就是这么一步一步走过来的,“至少,至少我们会赶走满清,以伸张我们堂堂大汉民族的正气。”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