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快醒了！”坐在满地的死尸之中，穹破沾染了血迹的美丽脸孔如同修罗一般，白金色的发丝随风轻轻荡漾，脸上是难掩的兴奋神色。
玄衣魔导师萨芬手拄着龙形饰头法杖，阖起双眸，默不作声。娃娃脸的伊芙斯乖巧地依偎在穹破身边，像一只慵懒的野猫。依旧穿着一袭破旧浅蓝袍子的阿澈屈膝坐在台阶上，不带笑容地看向阶下躺倒的横七竖八死尸。左边那一具是弗罗哈，右边那一具是帕提安兹，还有一个人，尚有一口气在，但恐怕活不过今天。
他叫什么来着？阿澈想了想，随后摇了摇头。名字虽然想不起来，但是希斯达的后裔，哪怕血统不够纯正，生命力的顽强还是让人惊讶。
“阿澈。”有人喊他的名字。
阿澈迅速抬起头来，恭敬道：“属下在。”
端坐在高位之上的高大男子，全身为玄铁黑甲所覆盖，如鸦一般的长长黑发蜿蜒至膝下，手枕着一柄造型奇特的墨色长剑，翼天广吩咐道：“唱首歌听听吧，就唱你自己写的那首。”
“遵命。”
像变戏法一般拿出七弦琴，阿澈简单调校了一下音准，在隆隆的雷声中唱起那个夜晚，他曾在虚空之海上对月堂海冰唱过的歌曲：
“第一颗种子是焰，
自海中生，往海中灭，
手伸向苍穹却抓不住一些些，
那呼拉尔查，看它渐渐灭，慢慢熄；
它灭去了，从此再没有焰；
第二颗种子是风，
由暗中生，入暗中眠，
眼掠过河泽却看不到一点点；
那呼拉尔查，看它深深眠，沉沉睡；
它眠着了，从此再没有风；
第三颗种子是土，
从死中生，却生中死，
识穿透往今却道不出一丝丝；
那呼拉尔查，看它寸寸死，断断毁；
它死去了，从此再没有土；
第四颗种子是绿，
……”
筑紫汐感到脖子上一阵凉意，月堂海冰的手勒住了她的脖颈，那冰凉的，不带一丝热气的体温让她前所未有清楚地体认到自己所面对的那一个已经不是原先的月堂海冰。
“拿走我的命，把其他人的还回来可以吗？小冰？”她问，几乎是带着哀求的口气，对方却不发一言，表情神圣，令人心寒。
“小冰！”筑紫汐喊得凄怆，后者却纹丝不动。
“小汐，好好地去，往后每年清明寒食，我都不会忘了给你烧纸拜祭谢你。谢谢你，替我救了她……”邪火沉声道，“月堂海冰，还等什么，取出她的生魂！”
仿佛是得了指令一般，月堂海冰的眉心微动，长长白发猛然飞起来，一股迫力自他身周迸出，直向近在咫尺的筑紫汐而去。筑紫汐不闪不避，也无法闪避，她想到了同伴们临死前痛苦的表情，心里的确很害怕，但是她坦然接受，筑紫汐闭上了双眼。
“十八岁的坎，终究过不去了。”她想，脑海中闪过过往一幕一幕。与十刃在溪中抓克里；与火炽霄在盗匪之村一起装死；与百晓生坐在葡萄架下，听他讲世界各地的奇闻异事；与迪一起做面膜，彼此互相嘲讽；与洛伦斯迦比试剑术；与奥维尔肖一起……还有与小小月堂海冰一起度过的那并不安稳但却很快乐的十六年！
“小汐小姐，请你记住，白羽是为保护小汐小姐而生的，所以从今往后，小汐小姐的一生白羽都会守护到底，我希望下次再见到小汐小姐时，你已经成长为一位坚强而善良的美丽淑女，白羽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白羽……”筑紫汐眼睛潮潮的，到了生命的最后关头，想到的果然还是那个人。那一天，那个人，与soudu.org自己相遇，他对自己说的那些话，自己记了十六年，为了可以骄傲地站在那个人面前，让他看到自己的成长，她努力了十六年，结果最终还是没能见到面。
“对不起，白羽。”筑紫汐轻声道，“我不相信你已经死了，但是看起来，我们的确是没有再见面的可能了，我……我不得不先走了……”
“小汐小姐，淑女是不应该随便放弃的。”
“可是白羽，我已经无能为力了，大家都死了，我还能做什么呢？”
“小汐小姐，凡事未到最后关头，绝不可轻易作出结论。”
“白羽……我……白羽？！”筑紫汐猛然张开双目。
如同幻觉一般，映入她眼中的，是那张如此熟悉的脸孔，沉稳的气度，温雅的表情，男子雪青色的发丝如同飞瀑一般在身后飞扬，沉碧色的眼眸满含笑意。他的长长袍子在风流的鼓动下烈烈作响，他手执长剑，步态从容。
“我说过，你一定会成长为一名坚强美丽的淑女，我那时便如此相信，而你确实做到了。”他说着，脸上露出温柔的满足微笑来。
“白羽……”有那么一刹那间，筑紫汐的眼泪几乎奔涌而出，但她忽然想到了，“不，你……你不是白羽，你是……奥维尔肖？”
风中的男子笑了，指着自己的眼睛说：“你是指这双眼么？筑紫汐，你不是不知道有色隐形眼镜这种东西吧？”
说话的口吻是奥维尔肖的，但当他的双手拂过双眼之后，再次出现在筑紫汐眼前的，却是那双她多少年来一直在期盼的冰蓝色眼眸。
“白羽！”邪火喃喃自语，随即哑然失笑，“原来你是白羽，这么说十多年前死了的那个……”
“是奥维尔肖。”白羽正色道，“十一年前，死在司马元就手下的人是奥维尔肖，而我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取代了他的身份，一直活到现在。”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装死，为什么你要骗我？”筑紫汐不敢相信，眼前的变化太令她惊诧，她不敢轻易相信，生怕受到更大的伤害。
“因为他。”白羽说道，“邪火，早在六十年前冰封之村一战，你提议将玄?的神识带回人界开始，筑紫央就已经开始怀疑你了。这些年来，你步步为营，暗中计划，与弗罗哈里应外合，又与暗魔界暗通款曲，这一切，都看在那两位的眼里。”
“你是说，我所做的一切，煦她都……都知道……”
“没错。但是她们始终都不相信你会有征服天下的野心，所以一直以来都没有对你采取动作，一直到小汐与小冰被送入暗魔界，你趁着那两位闭关的时候，屡次潜入暗魔界施展手脚，她们才确认了你的险恶居心。”
“小汐，你想必不知道吧，在无界之森，月堂海冰被暗魔界的人伤害的时候，他就在现场。”
“我的……居心……哈哈哈哈哈……”邪火仰天狂笑，血红色的瞳仁中却不期然淌下泪来，“我的居心，我的险恶居心，煦，原来连你都是这般看我……”他朗声笑着，如同邪魅一般，笑声中却饱含凄怆。
“也罢，既是如此，我自然要将这坏人做到底！”他笑罢，忽而厉声道，“月堂海冰，还等什么，快取筑紫汐的生魂！”
“别白费功夫了。”白羽朗声道，“八柱堕天返生阵，需要合适的地点、合适的八人柱、正确的生辰八字，方可实施，以上条件缺一不可，很可惜，你的条件并不齐备。既然我能站在这里，小汐的命你当然也取不走！”
“什么意思？月堂海冰取不了你的命，是因为我错放了奥维尔肖的生辰八字而非你的，但是小汐……难道！”
“没错，小汐的生辰八字也是错误的！”
“这不可能！这十六年来，明明一直都……煦她骗我？！”邪火拼命笑起来，“煦，想不到你又摆了我一道，呵呵呵。”
“所以，你想复活暗魔的心可以死了，在这里将进行的，只可能是彻底封印玄?的仪式！”
“哼，哼哼……不知道生辰八字，难道就不能取人生魂了吗？白羽，你的聪明脑子这一次似乎派不上用场了啊！”邪火冷声道，下一秒向空中一跃而起，起手间，一柄火焰弯刀便出现在手边。
“蚩尤。”筑紫汐惊呼。已经有多少年了，她没有看到邪火拿出真本事与人对阵。
焰刃蚩尤，轻取天下！
“白羽，就让我看看你这个连魁星都自叹不如的天才到底有多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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