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呼喊,没人听到;她动作,没人看到;她就像一个鬼魂一般,透明的、没有存在感地徘徊在自己的肉体周围,她几乎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会这样下去了,然而,慢慢的,痛苦的感觉却又回来。
从一根手指开始,两根、三根、手掌、手腕、四肢……当精神上的苦痛逐渐转化为肉体上的痛苦,当种种身体的不适都全部回来的时候,筑紫汐知道自己该醒来了,只差最后那一下,挣脱开牢牢捆住自己的那股力量,她就能回到现世!
于是她用尽了力气,向着周围不知为何物的力量挑战,然后,她醒了过来,在意识到自己回归的刹那,反射性地倾身呕出一口血来。
黑色的血,甚至该说是干涸的血块,从她的口中吐出来,掉到地上碎作粉末,这一不寻常的结果,让她刹那发了愣。
“不要乱动!”从胸口传来温暖的感觉,有股力量从那里传过来,筑紫汐抬头看到月堂海冰坐在身前,脸上沾满泥污和干涸的血迹,带着疲惫的神情,替自己努力疗伤。
筑紫汐松了口气,小冰还活着,她想,正要躺下去,却又马上跳起来:“迪、迪呢!”
“在这里。”不怎么精神的声音从另一个角落传过来,筑紫汐看过去,是裹着绷带一点美感都不存的迪正坐在一边替自己疗伤,他的一条胳膊上包裹着厚厚一层黑色的东西,那些东西蠕动着,似乎在修补什么一般,看起来应该又是什么特殊品种的虫子。
“都活着,你放心。”月堂海冰收回自己的灵力,抹了抹额头细密的汗珠,扶筑紫汐靠一边墙坐好,然后皱着眉头看她,“你太乱来了!如果不是从小就跟着你到处乱跑,将治疗术学了个七七八八,今天你就没命了!”
筑紫汐有些无赖地笑笑:“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而且关键结果是,我们都还活着不是吗?”
“但是下次未必就那么好运。”月堂海冰转过头去,“墨焰,汤药熬好了吗?”
端着汤药无声无息地靠过来,沉默的海妖递上了一碗温热的汤药,又无声地退下去。
“先喝点药,过一会,伯爵应该会带吃的回来。”月堂海冰自己动手试了一下药的热度,然后舀起一勺递到筑紫汐唇边。
“我自己来就可以。”筑紫汐接过月堂海冰手中的药碗,没有注意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失望神色,“你跟……墨焰……没事吧?”
筑紫汐小声地询问着,知道这样的自己有点鸡婆,但是看到过去应该是关系很亲密的两人变成现在这样,她看不下去。
月堂海冰摇了摇头:“没怎样,她立誓要保护我,我便让她保护,我是主,她是仆,便是这样了,哪怕在我的身体里封印着她过去的主人。她既然回来了,就代表还认我这个主人!”
“小冰!”筑紫汐喊,看那边坐在篝火旁的墨焰脸上一瞬间出现纠结的神情,但又很快地压下去。
月堂海冰却接过筑紫汐手中空了的汤碗,温柔而不容soudu.org拒绝地替她盖上一床毛毯:“你的伤虽然经过了治疗,但现时还是不要乱动的好,再睡一会吧,一切等天亮了再说……是谁!”
从结界外传来力量的波动,有人正通过月堂海家的结界。刹那之间,兵刃吐寒,红色的长剑在月堂海冰的手中向外猛然送出,发出“叮”的声响,与空中的某物相交。
“放下剑,是我。”披着一身的焰气,邪火从光影之中现出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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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旧的建筑物壁板上架设着燃烧的火把,将周围的一切映得模糊不清。已经是天魔界的冬天了,阴冷的气候在外头自不用说,在古堡内也无比嚣张。壁炉、火把,暖气镇日从各处输送到锡廉古堡的各个角落,却依然无法解那样的寒意于万分之一。尤其是一旦进入到中央室附近的范围之内,那就仿佛连骨头都要被冻掉一样,寒气、湿气直往骨子里钻去,让人无法想明白天魔界最大的那些当权者们如何能在这样的办公环境之下谈判如此之久。
“伯爵,请留步。”负责戒备的士兵向他作出禁止通行的动作,敬了一个礼,必恭必敬道,“前方中央室,没有上头的令牌,任何人等不得通行。”
奥维尔肖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份卷成筒状的文书递到对方跟前:“新的调查报告已经整理完毕,麻烦送入。”
士兵腾出一只手来接,奥维尔肖却后退两步:“混帐,对长官就是这种态度吗?”
那士兵吃了一惊,没料到一向以态度亲切著称的贵族伯爵会突然因为这种细节问题而发怒,赶紧将枪靠到一边,恭敬地弯下腰去,伸两手来接。然而,等待他的却是快速并狠准的一击,在他反应过来之前,黑暗已经包围了他。
“傀儡丝。”奥维尔肖皱眉。从倒下去的士兵身上,深黑色的丝线浮出来,随之是那士兵的面貌开始紊乱,眼、鼻、口、耳竟好像被拙劣画笔涂抹一般,失了形状,错了位,像生物一般游动开去,渐渐散开,变成一缕一缕丝线。
将那具即将散开的身体翻转,他伸手快速直插对方后背心,在被粘稠泥浆包围一般的感觉中,触到了某个活动的温热物体。
唇边浮起讥诮的笑意,他用另一手从怀中掏出第一幻术师木芙蓉给他的术粉,撒落那创口之中,片刻,傀儡丝的游动、涣散停止,所有一切又反转回去倒凝成形。他松开手,那士兵站起来,冲着他恭敬行礼:“主人。”
他点头,大踏步向内走去。
周围静寂无声,会议室的大门就在他的面前了,他却一时停了下来,不知当进不当进。如果他猜测错了,这一擅闯的罪名可不是轻易可逃脱,但若他猜测对了……
奥维尔肖伸出手去,将大门用力推开,“嗡嗡”的讨论声便从门内传出来,有人怒斥,有人大喝,有人抡着皮榔头敲着桌面,但当他跨入门内,所有一切的声音却又都消失无踪。
奥维尔肖站在高广的议事大厅之内。面前是两人高的环形坐席,那些席位上原本应该坐着各个国家的元首,但是现在看去却只有套着华丽衣服的黑色尸体而已。
无人生还!
奥维尔肖握紧拳头,转身打算退出去,却刹那间跳开几步,在他原先站立的地方,雪亮的兵刃直直地钉入地中三寸有余。
“纳菲尔斯……”奥维尔肖冷笑,“佛特涅德爵爷还真是看得起我,不,我也许该尊称那位一声弗洛哈将军才合适。”
精瘦的暗杀者并没有回话,只用比之前更快的速度向需要扼杀的对象袭击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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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女孩子不能这么粗鲁好不好?”被逼到墙角站立,衣领也被矮了他不少的筑紫汐揪着,邪火的反应依然是一派无赖状。
“小汐!”
“站在那里别动!”筑紫汐吼,瞬间爆发出的灵力在山洞内如同一个炸雷一般爆出“轰隆”的声响,将刚刚归来的洛伦斯迦吓了一跳,也让月堂海冰连退了几步,“把你所知道的都说出来,邪火,你们把我惹火了!”
眯起红色瞳仁的眼睛,邪火勾起一边唇角看着眼前这个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后辈:“你想知道什么?三百年前的事情?不,那个你们已经知道了,那么,你想知道……我了了,你想知道白羽在哪里是不是?”
筑紫汐并没料到从邪火的口中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或许这种情况下该说“狗屁,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问你”这样冠冕堂皇的话才合适,筑紫汐却愣了一愣,还是没能把那话说出口。她太想、太想、太想知道那个人现在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了,长久以来的单相思让她已经无法反抗那个名字所带给她的仿佛咒语一般的禁锢魔力。
“你不想知道?”
“想!”筑紫汐回答,“请你告诉我,白羽他,现在在哪里?”
邪火俯下身,在她的耳廓边,轻轻地吐了两个字。
“死了。”
死了!
一道霹雳从天而降,顷刻之间,铺天盖地的雨水从几秒之前尚晴朗的夜空中猛烈地倒下来,天地之间刹那为厚重的雨幕所完全覆盖!
p.s:还有没有人记得这个纳菲尔斯同学曾经在《始之卷》第十章出现过?抹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