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南宫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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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哥哥!大哥!”亦然又蹦进会客厅,本以为大哥会在和爹爹下棋,她却只发现棋盘上摆着的下了一半的残棋。素知大哥不喜凌乱,绝无下完棋不收拾的道理,亦然凑上前去想瞧个究竟。

  “这个……不是珍珑吗?”亦然讶异,这个自出现以来素称无人能解的残局让多少棋苑元老束手无策,更不乏含恨而终的高手。最绝的上任棋圣对着棋盘在房间里枯坐三天三,等别人不放心进去看的时候,只见他满头黑发尽数如雪,一口鲜血喷出,染上棋盘,就此离世西去……

  “洛哥哥要干什么呢?”亦然凝神细看,发现棋盘上缺了两颗白子。这珍珑棋局,凡懂棋者无不能背出棋谱,亦然熟谙棋艺,发现不对很正常。

  因为少了两颗棋子,局面不再错综复杂。亦然在皱眉十五分钟后终于想到了破解关键。她捻起两颗白子,叠在一起,作为接下来的一步棋。

  “嗯,这下就好了!”松下心情,亦然才听见门外传来的隐约的呼喝声。探出头,原本干净无物的空地上现在碎石满地,连平整的青石路板上都被划拉出大大小小的口子……

  这是……龙卷风吗?亦然的思维很自然的往天灾上靠拢,她完全没有考虑到,的可能。问为什么?这还用问么,她大哥文质彬彬的一看就是日后接替他老爹的料,她二哥虽是个将军却也只是于千军万马中显不凡,要凭空弄出这么多碎石……亦然打心底里不相信。

  可是,在走上这片空地之后,亦然才发觉,自己十多年来对家人的了解竟是这样偏离事实!

  梁洛单手持剑,左手负于身后。剑身寒光凛冽,他的身子轻盈如燕,轻巧而且还很灵活。梁振持的是重剑,双手紧握剑柄,他的剑法大开大阖,自有一股威猛。看这架势,她老爹和大哥一刚一柔倒是斗了个旗鼓相当……

  “哇……”亦然张大嘴巴,原来她大哥一点也不文弱,而且……还很厉害!原来她爹爹不光是一个文职员,还会这么厉害的剑!真是深藏不露……那这样的话,二哥是不是也会很厉害的武功呢?说不定不止这些,他要是当场吟诗也不奇怪了!

  听到背后窸窸窣窣的声响,梁洛打手势暂停,高高跃起——同时回身张望。见到亦然一脸的痴呆表情,他才放松警惕,下一刻,已经笑吟吟的站在亦然身边,背着双手,脸上挂着风般和煦的笑容。

  “……?”亦然有点反应不过来。梁洛只好俯下身子伸手在她眼前晃动,同时轻唤“小”。

  “啊——!”好像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大手着实吓了亦然一跳,待看清是她大哥的手已经是十秒之后的事了,这十秒间,尚书府所有人都有幸聆听某高音“妙”的歌喉……

  “嘿嘿……大哥啊,那个……啊!”

  “又怎么了?”梁沐此时也已赶到,看到满地的狼藉和亦然惊异的表情,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大哥你会武啊!还很厉害!爹爹也是!”

  “咦?”听到亦然傻乎乎的感叹句,梁洛也变傻了,“你不知道吗?”

  “咚”的一声,沐倒下去了,梁振还好,就是脸有点白。

  “不知道啊!你们都不告诉我……”亦然理直气壮,却看见所有人大张着嘴,包括刚爬起来的沐。苍蝇在他们嘴里逛了一圈,嗡嗡嗡又飞走了。

  “爹,大哥,二哥?”亦然歪着脑袋一一喊过。

  梁振不愧老成持重,第一个反应过来后,把余下两个神游天外的家伙喊回现实,招招手,几个人一脸严肃地带亦然进了后园。

  甫踏上鹅卵石小径,眼尖的沐就皱起眉头:“怎么有人倒在地上?”

  亦然上前扶起小路上晕着的人,惊叫:“秋梧?秋梧你怎么晕了!”

  是秋梧丫头啊。梁沐对秋梧还是比较熟悉的,在调给亦然之前秋梧就是呆在他身边的,亦然很喜欢她,一直喊她“秋梧”,直到十岁上下被梁振训斥后才直呼其名。

  相较而言,梁洛对秋梧的了解就仅止于“小的侍”了。

  秋梧悠悠转醒,见扶着自己,慌忙起身,不小心撞到洛,又触电似的弹开,嘴里直念叨“对不起”,头埋的低低的。

  “秋梧你怎么晕倒在这里啊?”

  “……我,我也不知道。”

  “这之前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洛的警惕很高,第一反应就是有人闯入打晕了秋梧。

  “没,没有。”

  “那你详细说说晕倒前后的事情。”

  “嗯……说要去找沐少爷,要我回房不许跟着,然后我就往房间方向走,然后……然后就是现在了。”

  “这样啊……那秋梧你先回房歇歇吧。别管事情了。”

  “是,洛少爷。”

  梁洛遣退秋梧,便站到最末尾的位置,一言不发的背着双手,紧跟众人。

  “小,这事说来话长,爹说啥你就听啥,甭打岔,知道么?”

  亦然觉得场面十分严肃,大气也不敢出的点了点头。得到亦然的回答,沐便站到最前,和洛一首一尾的环伺八方情状。

  却说秋梧回到自己房间,一路上总觉得脑袋昏昏沉沉,记忆里好像多了很多东西,但想来想去就是不清楚那多出来的到底是什么。

  “奇怪……应该还有个男子和我一起长大,和我差不多年岁。沐少爷?不,不是他。难道,是我入府之前?那时我才几岁啊,根本不记得……”秋梧在房里踱着步子,猛想起后天的百灯会,知道自己那耐不住寂寞的一定会凑这热闹,秋梧甩甩脑袋,晃开纷乱的思绪,着手准备百灯会的东西。

  “亦然,宫里的藏书阁你进去过几次?”

  “我记不清啦,三皇子哥哥见我喜欢看,还帮我带了不少出来,省得我跑来跑去麻烦呢!”

  “这样啊。那你看过皇室秘史咯?”

  “嗯。爹爹,那个前朝遗老好讨厌,害得我们家族人丁稀少。”

  闻言,梁振的眼睛忽的眯起,危险的眼神被他低头敛住;梁沐则冷哼一声,表情阴冷,双拳紧握;梁洛倒一点变化没有,可他脚下那些顺着一个方向疾旋的尘土落叶,毫无悬念的揭露了他的愤怒。明明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亦然却觉得周围阴风怒号,寒气逼人。

  “很多事情,并不是表面上看得那么简单。书是人写的,想写什么还不由这写书的人胡来?”梁振也五十多岁的人了,讲到这儿也不免愤愤然,额角青筋暴起。

  “爹爹,你别激动,慢慢说,亦然听着。”见状,亦然赶紧劝住。

  “亦然,相不相信爹爹?”

  “当然啦,爹爹从来不骗亦然的。”亦然生怕光动嘴不够,还在一旁猛点头。

  “那好,你听着,这个国家,本来应该姓南宫!”

  沉寂了两秒钟,园传来一声惊叫,吓得林子里的鸟儿“扑啦啦”的飞起,场面蔚为壮观。

  “我们的先祖南宫牧本是个边陲小吏,年纪轻轻便起兵,誓要结束当时大陆的混乱局面。不多久,便占领了三五城池,军队益发壮大,已成为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就在这时,他碰见一个和他怀有同样想法的人,那个人便是始帝。两人志同道合,便即合兵一股。因为主导战略思想不同,作战手段变化多端,军队所向披靡,无往不利。

  “后来,编制众多不便管理,二人约定分兵,一东一西继续征战,两年后在约定地点——璧江会合。”

  “璧江?不就是王都护城河吗?他们后来在这里定都啦?”

  “定都是不错的,但定都的人,只有始帝而已!始帝发兵向西,牧朝东。当时,现在落璐的南部已经尽在掌握,但以王都为界,东西两头和北边仍各自为政。你仔细看看地图,王都东部的地域是不是比西边广阔许多?”

  亦然点头。

  “牧尽心尽力的攻城略地,想着两年之约安心的打仗,而始帝,竟然提前半年回头入主王都,陈兵璧江占山为王!”

  “啊?!怎么可以这样!”

  “最可恶的还不在这儿,等牧好不容易回来,四十万军队尽数驻扎在离王都还有五十多里的玕儿山的时候,先头部队进城通报竟被守城卫队拦了下来!说是王有令,毋纳诸侯!这就难办了,牧是不能攻城的,虽说他拥兵四十万而璧江那位仅十余万,但我方长途奔波将士俱疲累萎顿,粮草也不充足。最重要的一点,牧舍不得和始帝的情分,他不愿和他兵戎相见。但四十万人要吃要喝的,总不能啥也不管把他们就地遣散吧?士兵们除了落草为寇还能怎么办?那样百姓会很为难的。一筹莫展之际,始帝的大阴谋开始了。”

  梁振歇了口气,接下去道:“亦然你听好,史书中的前朝遗老诅咒一事,那时骗小孩的。遗老有,但被逮住当天就咬舌自尽了。要咒也轮不到牧身上。诅咒也是确有其事,但那是始帝找人干的!那天,始帝邀牧玥堤赴宴。玥堤就是璧江入海的一个大港口。想也知道始帝的险恶用心吧,他要把牧引进自己的包围,来个瓮中捉鳖。”

  “不过,咱们的祖先可不是啥也不知道的王八,他识破始帝意图,准备完全后来了个将计就计。结果始帝人没杀成,反把自己的胞嫁了出去!”沐不知何时踱了过来,接过话头。

  “没错,但也就是玥堤宴的阴谋失败,始帝才下定决心,哪怕牺牲自己的也要除掉牧。”洛恢复了平常冷静的形象,只是身后微微颤抖的非正常气流波动表明他的情绪刚才很失控。“诅咒内容很邪恶,始帝的菁头胎难产而死,牧终生不再娶。本来始帝要求婴儿也死亡的,但初生婴儿纯洁无瑕无法落实诅咒,所以……所以才有我们!”梁洛别过脸,双肩不又生起伏。

  梁振复道:“菁是个温婉可人的子,牧和始帝相识的时候二人亦相识。菁对牧一见钟情,有诗为证:

  菁菁者莪,在彼中阿。既见君子,乐且有仪。

  菁菁者莪,在彼中沚。既见君子,我心则喜。

  菁菁者莪,在彼中陵。既见君子,赐我百朋。

  泛泛杨舟,载沉载浮。既见君子,我心则休。(*)

  而牧,心中大事未成,无心婚娶,遣人回书一封,上曰:与其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然后,挥兵东征。

  菁收到信,半月茶饭不思,三月未出房门一步,瘦得脱了型。始帝发现其异常,决心利用。他命人仿照菁的笔迹写类似诗歌十余首,全数送给牧。牧一一收下,未置一言以回。一年半后,即始帝入都后,菁修书一封,派贴身丫鬟亲前往送达,信内尽陈始帝所为,后添诗一句: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的你的衣领,悠悠思君伤我心。即便我不去拜访,难道你就不回音吗?)

  及此,牧班师西归,一个月抵玕儿山。”说到这儿,梁振难以抑制自己的悲愤,洛接下去说:“然后,牧带十八轻骑赶赴玥堤。这个宴会实际上不能叫一个宴会,而是一个夹着宴会的谈判。而始帝并不是谈僵了才把菁拉出来做筹码的,他早就计划好用菁牵制牧。牧对菁并不是无情,而是不愿在无把握的时候误了她。很明显的,始帝成功了。”

  “始帝……竟然是这样的人……天……难以……置信……”亦然扶着脑袋,跌坐在石凳上。

  “小,你今天听到的这些话都是家族之秘,千万不能说出去!哪怕那个秋梧也不行!”沐再三叮嘱,“今天你受的刺激可能太大了,回去好好歇歇吧。”

  “嗯,爹爹大哥二哥你们也去休息吧。对了爹爹,娘知道这些事吗?”

  “嗯?这……你娘不关心这些的。”梁振敷衍完,走了。

  亦然漫步在后园水塘边,无意识的绕了一圈又一圈,裙裾带起絮絮芦,白茫茫飞舞在她身边。秋梧来找她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仙子凌波。

  “……”秋梧不知该不该打断这样一幅景,但老也不回房间,她准备的几套衣服总不能不试穿一下吧?况且也将近晚膳时分了呢。

  “啊,秋梧啊。”亦然停下脚步,坐在一块凸出的石头上。“你怎么晕倒了呢?有没有摔到哪里?身上有没有不舒服?”

  “我没事,你看这不都好好的吗?倒是你,再不回房不单没时间试衣服了,晚饭也吃不上了哦。”

  “哎呀,光顾着想事情忘了这茬儿了!快走快走,咱们试衣服去!你说我该穿的活泼点呢还是娴静些?”

  到底十四岁的孩子,烦恼来得快去的也快,亦然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别处了。

  *:选自《诗经&8226;小雅》。

  译文:枝叶繁茂的莪蒿生长在高山上,我见到了您,既快乐又称心。绿油油的莪蒿生长在小河洲上,我见到了您,心中喜洋洋。一丛丛的莪蒿生长在丘陵之间,我见到了您,胜过赐我很多钱财。在水上乘着杨木舟,高高低低随水漂流,我见到了您,心中没有了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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