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鹅毛大雪自天以降,紫流萤一袭白衣立于长亭,黑发随风飘絮,映在雪白一片的大地中,茕茕孤立,分外萧然。
夫天地苍莽,尽皆于我服丧。
不知因何想起这一句来,樱唇绽开桃颜,她瑶瑶俏首,玉面含笑,却无端端勾勒几分冷然诡谲。
“天彰五年,天彰五年――”她念着那个远去的年代,遥远到早已一片模糊,“七千年过去,又一个天彰五年。”
那年荣华万丈的璨璨国色枯萎焦灼她殷红的泪落在雪地上,,身未死心却亡,自那年过后,她再不着红装。
“殿下,已经准备好了。”
侍女在她身后轻言,她粲然一笑,白衣飘裾,恍然若仙。
“更衣。”
侍女应诺一声,捧来素银青缎水纹殷绯大礼服为她换上。玉色宝梳将她一头秀丽黑发束起,稳稳戴上琉璃华曜七纹九羽明凤宝冠,颤微微碧绿宝石辉映,无上辉煌。
待到于?迈着匆匆脚步闯来时,她宽裾萧逸,衣袂无风飘扬,朱锦琼琚,天资尊显,荣光高华。
侍女们有条不紊为紫流萤打理整装,于?愣了半晌,才想起自己的目的,躬身一礼:“殿下,您可知殿外情形?”
海棠娇艳的托盘里各色饰物流光芬华,琳琅满目晃花了人眼,紫流萤为自己挑了一副千叶攒牡丹耳坠让侍女们为自己戴上,枝枝叶叶缠金绕赤,威仪有度,银色流苏轻灵舞跃,欢悦轻快。听得于?询问,她头也不抬的问道。
“是有人闹事,是二军来要人了?”
她仿佛早已熟烂于心一般波澜不惊,于?一愣之下,忙道:“闹事倒是没有,不过二军的秦上尉声声催促,定要立即带了外派神官过去,不计我方伤重,口气十分强硬。”
有侍女正为她点红绛唇,紫流萤不便说话,待妆成,她轻哼一声,道:“夫仁者,危亡之机,尤思民生安乐。夫庸者,危亡之机,顾念苟活性命。危机时刻,自然第一个想到兵势。这样的人究竟是仁者还是庸者?”
若换了他人问答,神殿军方千层沟壑深渊下,定会狠狠将军方羞辱一番。但既然回答问题的是于?,问这个问题的是紫流萤,自然不能有任何诋毁。
于?思量片刻,道:“兵者,凶器也。用兵者当不会为仁者。”她静候片刻,紫流萤没有回应,她便状着胆子问,“不知殿下如何回应二军要求?”
紫流萤冷笑一声,不假思索:“外派神官给他们,不就为了壮大武装吗?给他们,若因方才骤变有所伤亡,就从外派名单上另行点拨。”
于?为难道:“我们的人手本就不够――”
“辅神官!”她略微提高声音,灼灼威仪震慑四方,于?不由自主低下头,“那些人放在神殿里不过摆设,微薄之力杯水车薪,然置于军中却能领一军之威,勇八方之士。孰重孰轻,阁下焉能不知?”
于?羞愧地低下头:“属下惭愧,这就去传殿下钧旨。”
她提起长裙,疾步奔去,一出门就与同样匆忙而来尹螓撞个满怀。尹螓忙将她扶起,询问她是否无碍。她揉揉被撞痛的胸口,正欲作答,兀然惊觉尹螓赤色长袍之下竟一身铁甲精胄!
“你这是――”
她不觉惊呼出声,明晃晃刀刃锋芒雪亮,尹螓身后站的不再是轻衣软裳的神官侍从。
尹螓冲她狠狠一瞪,要她止声,头也不回站在了大神官阁殿前。
片刻过后,紫流萤一身孔雀绿银纹吉服正装出现在他面前,宝冠妍曜,法衣裾贵,尊耀荣华。她上任蔓城一年多,还是首次将一身正装吉服一件不落打扮完整。
“准备好了?”
尹螓被她这一身尊贵正装惊呆眼前,直到她纯华清音问起,才晃过神来,无不恭敬回答:“一切均按殿下旨意所致。”
紫流萤颔首,明凤宝冠上碧绿宝石颤巍巍流曜华光,尊贵容雅。听得他回应,她吩咐一声:“摆驾正殿。”尹螓后退两步,毕恭毕敬护卫在她身后,止不住满心疑惑。
“阁下很好奇为何本君今日正装?”
他抬起头,紫流萤仿佛看透他的心思,一双黑瞳熠熠凝璨华光。他忙低下头,不语,算是默认。
她掩袖一笑:“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想到这样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应审慎对待。”
尹螓狐疑:“值得纪念的日子?”
她抬手迎向漫天雪花,六棱晶莹,琉璃剔透。不觉展颜一笑,荣华中掩饰不住有几分凌厉。“你看这漫天大雪,不知为何人服丧?”
这不祥之语一出,尹螓顿觉心中不安。待要回应,正殿已在眼前。
殿外满是士卒,昏黄宫灯迎着风雪飘旋,忽明忽暗,漫天白雪中朱色长阵竟扭曲得几分狰狞。紫流萤一抬眸,早已等候多时的士兵们有条不紊涌入正殿,迅速把守住各个要口,尹螓护卫她左右,恭迎她穿过朱色长阵。前殿构建的云梯玉阶就在眼前。
她抬头仰望,琼台高处风雪紧迫,遮蔽视线,不胜严寒。她眯起眼,漆黑瞳孔里冷风凝重,身旁神官不约而同打了个哆嗦:“是何情形?”
离她最近的神官忙道:“自天色骤变起,钺殿大人命殿中八位大祭祀护法后,将卑职驱除,严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紫流萤颔首,转身对尹螓道:“带着你的部队封锁云梯之路,”她清冷的声音在夜空回荡,令行禁止,不容辩驳。
“无本君命令,任何擅闯者,”她顿了顿,黑瞳中精光谋动,厉锋闪烁,“杀无赦!”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