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路上,踏出每一步都要提起十二分小心,任何疏忽都会引发掩藏在虚无混沌中的陷进,坠入迷茫,在疯狂中走向自己也不知道的死亡彼岸。
夏亚的皇帝就飞跃在这陷进密布的路上,一路畅通无阻。行了百年,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前方的路,任何陷进在他面前都失去了作用,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比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就在面前凋落更叫人心碎,还有什么比一遍又一遍重复旧日的噩梦更叫人断肠?
他飞跃在乱石峭壁间,高抬头始终凝望残垣断壁的白塔,一动也不动。眼前残落的景象在他眼中那样的不真实。
透过眼前,穿越时空,他一次又一次重复千羽??落下的瞬间,一次又一次回味灵魂撕裂的刹那。他的人生他的梦想,曾经的全部追求曾经在心中一遍遍幻想的未来,都在那一刻随着她的落下全部陨落,从此他的人生只有死灰。
百年前,百年前――
在那个开遍桃花的春天,当??冲他露出第一抹笑颜,拉开他生命最绚丽灿烂的乐章,又在盛开最华美的时刻匆忙凋谢零落……
前方传来魔法的波动的痕迹,抵御外敌结界张开的声音再熟悉不过的传来,他已听了百年将他全付抱负粉碎一空的霹雷。
那又如何?
不曾止步,反而更用力的冲上去,拼劲全力不顾一切往上撞去。那一张结界,将他困死在心灰的彼岸,反反复复从噩梦中醒来,一次又一次重复千羽??落下去的瞬间。他的爱情,他的幸福,他的人生,他的希望,都被这一张结界活生生隔开。在??去世的那一刻凝结,遗留在衍府中,带不出来。
他想要粉碎阻拦自己前进的桎梏,撕裂阴阳分隔的天命,再一次回到最初幸福的地方,拥抱??握住他双手的温暖。
一次,哪怕一次,只一次也好。
他努力冲上去,草木寂静的荒郊,毫无征兆出现一片如雾的绿光,轻薄得好似一层烟纱,仿佛只需稍一用力就能穿透。他义无反顾地撞上去,鲜血淋漓反弹回来,掉落在地,染红了身旁苍白的草木。
衍府白塔就在眼前,他却再也行不下去。
“可恶!”皇帝握紧了拳,重重砸在地上。“朕不甘心!”
“朕不甘心!”
一百多年了,连鬼门的诅咒都已开始渐渐失去效力,盟誓阻断的湘水不再难得住旅客祭拜,迈入即死的生死线如今亦能有人生还,独独鬼门,他始终无法近前,无从挽回那失去的过往。
“陛下。”
身后有部下呼唤,他褪去了脆弱,灰色的眼磨砺王者的光。
“光华正在接近。”
他的手颤了颤,激动的心止不住狂欢跳跃,却随即不动声色地问:“另一个呢?”
“属下失职,”蓝袍的随侍解剑向他请罪,“属下轻慢了影凝,不过片刻,她与她的随从们便消失不见。”
他知道这两个人对皇帝的重要性,他等了一百年,帝国等了一百年,终于等到这个时刻的降临,神姬殿下庇佑他们竟出现在同一条船上,怎能就这样什么也没做就白白错过。
“只有光华吗?”皇帝低喃,突兀地捂住心口,百年前千羽云珞下的诅咒再一次在耳畔响起,“也好。”
“陛下?”
皇帝仿佛没有知觉的行尸走肉,扯开了嘴机械的低喃,笑声中凝聚着不祥:“走了也好,现在还不是同云珞对上的时候。而且,云珞的那个继承人――”
他想起了百年前千羽云珞利刃挥下的刹那,一直遮掩在千羽??背后的锋芒一击之下将他的人生毁灭,那样决绝那样狠毒那样固执,不顾他放下骄傲的祈求,将一切毁灭,连同她自己。
如果说??在他心中刻下毕生难忘的幸福,那么云珞就在烙下他生命中最深重绝望之伤。
那个女子,以及她亲自选择的继承人,没有完全准备之前,决不能轻易招惹。
身后再次传来急切的催促,随侍回头,打量片刻急忙道:“陛下,光华已近,请您先且暂避。”
皇帝点点头,与他一道飞快消失在原地。片刻之后,林致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
初次来到,她自然不如夏亚人熟门熟路,然而,仿佛有什么在指引着她前行,一路上不曾迷失,更不曾触发陷阱,一直走到这里。
绿纱似的薄雾上停留着结界的气息,这就是百年前章宪圣女留下的最后的防线了吧?她走上前,伸手小心翼翼触摸,不可思议的,手指顺利穿过那一层结界,仿佛那真的只是一层薄纱。抓紧时机,林致顺势走了进去,将夏亚皇帝挡了一百年的结界在她面前毫无反应。
“不可能!”
皇帝阴沉着脸,眼中闪烁悲愤与不甘。为什么她那样轻易就走了进去,而自己却要年复一年撞得头破血流也无以近前?难道就因为她是下一任鬼姬?
“陛下,光华已经进入,”随侍提醒道,“是否即刻采取行动?”
皇帝摇摇头:“不必忙,鬼姬的传承仪式不是那么快就能结束的。”他记得昔日被称为“天才”的??完成传承仪式也花了一个月时间,当她真正成为鬼姬来到他面前时,光华明媚耀眼夺目,眷念到他再不想放开手。
想起千羽??,他眼中又是一黯。直到今时今日,依然无法唤醒镌刻心中爱人的模样,只有那模糊的影子,在分不清究竟是噩梦还是美梦中徘徊痴缠。如果可以回到过去,如果可以挽回一切……
??,我的??,再等等,再等等,很快很快我就能见到你了。
“通知兰斯,做好准备捕捉光华!”他下令,眼里是志在必得的决心,“无论付出怎样代价,一定要得到衍府的光华!”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