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后来怎么样了？’我突然很不礼貌的打断了司令的倾诉。当时真是年少气盛不知天高地厚。
‘什么人怎么样了？’司令似乎正沉静在回忆中无法自拔，对我的问题和无礼都没反应过来。
‘奥，你是说那个叫桥本健二的大佐。我后来专门找过当时四野负责我们这块的刘总反应情况。明确表示希望能够把他就地枪决。最起码也要有一个公正的审判，给女孩一个公道。让她在天之灵能够得到安息。可上面只是推说考虑一下，不久我就接到通知，要注意保护桥本的安全。为了这个我去总部反映过好几回，希望党专门为他召开军事法庭。后来我为此还差点背了个处分。最后天不遂人愿，上面还是放桥本这个王八羔子回了日本。前年我去北京开会，还专门找到总参二部问了他的近况。听说他回到日本后坚决拒绝了自卫队的邀请，在日本一家大财团高层混的风生水起做起了石油生意。现在生了一儿一女住在东京，晚年过的比冈村柠次过的还好。好了，他的故事就说到这。人真是不服老不行，这说着说着话题怎么就差到这里了。我刚才说道信仰和信念。其实关于对他们的理解，我比较信服你爷爷的理论。你爷爷就一直认为不管是san民主义还是共产主义，都只是一种社会形态或者一种行政的纲领。这些不能不能做为一种信仰而存在。他当年就教育我，信仰应该是注定无法实现和证明的，应该是飘渺的。信仰应该是哲学上甚至神学上的概念。拥有一整套衍生而出的道德行为规范，和善恶标准。在这一点上我们中国人就特别缺乏，中国人在信仰上有太多的功利性。总是见神就拜，我们选择信仰的唯一方式就是这个神能否实现自己的愿望。西方则不同，他们也去教堂祈祷。在他们看来愿望实现固然可喜，如果不能实现那就是自己做的还不够。还需要更加努力和虔诚。绝不会像国人这样觉得这个神法力不高，立刻转拜其他神佛。现在的国人之所以能够万众一心，具有空前的凝聚力。我认为就是因为全国都统一了信仰，几亿的老百姓都共同信仰着一个神。但这种信仰不是我想要的，你知道吗？你爷爷虽说没有信仰任何一个宗教，但他有自己的信念。他自始至终都认为资本主义那套选举自由之类的能够挽救我们这个多灾多难的国家。反感类似苏联的大国沙文主义和严重的集权专政。你爷爷的一生都秉承着这种信念，忠于这种信念。说实话，我非常羡慕他能活的这么纯粹这么简单。’司令说着说着似乎又陷入了某种回忆。后来的我反复想过当时的司令的样子，觉得当时可能是，司令面对着导师那边巨大的内外压力和前所未有的致命的选择。精神压力太大而下意识的自然流露。当时的场景实在很像一个病人对心理医生倾诉一样。司令只是下意识的靠这种方式缓解压力，只是我当时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觉得他的话驴唇不对马嘴前言不搭后语。甚至内心觉得司令方寸已乱，我想可能正是这种强大的压力和心里负担导致了，司令在最后的那场惊天大案中在战对了立场后，仍然毅然决然的选择用自杀来逃避良心和道德的审判的原因。
‘那后来我爷爷怎么样了？您能和我说说他的事吗？’我最后实在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不禁脱口而问。
‘后来？我还真不太清楚。当年你爷爷只教导了我几个月。后来因为我哥选择了力挺老蒋，而你爷爷当时算是西北军冯大帅的人。可能他觉得作为一个说客，他有负冯帅所托。在东北军入山海关后不久就向我哥提出了辞职。当时虽然我哥明确表示支持老蒋，但对冯帅和桂系以及晋绥军的人还是能不得罪就绝不得罪。所以立马同意了你爷爷的请辞，还拿出了好几根金条做酬谢。不过你爷爷没收，老师这个人就是死板。当时几乎所有来沈阳的说客都收了大哥的礼物，只有老师坚决婉拒了。后来听说和他一起来沈阳的人回去在冯焕章那告了他一状。说他收受贿赂和东北军过从甚密，不久老师就被他冯焕章投闲置散。在之后你爷爷的事我就不太清楚了。对了，我和你爷爷的两个弟弟也认识。你爷爷的小弟和我是南京中央陆军军官学校的校友。但不是同一届，他比我高一届算是我的学长。在学校时因为你爷爷的关系我们一起喝过几次酒。平时也比较照顾我。可惜后来毕业了，就没什么联系了。学长倒不是觉得和我这种身上地方派系色彩太浓的人交往不利于仕途。我们虽然交往不多，但对学长我还是了解的。他绝不是那种为了仕途顺利不顾情谊的人。其实在学校时，学长对我的身份就应该有所怀疑了。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选择和我逐渐疏远了而已。倒是你二爷，奥，就是你爷爷的二弟。他和我的关系说起来算是最为复杂吧。我们从没照过面，但我们暗地里算交过手，互相应该都知道对方的存在和身份。他当时是复兴社内的核心组织力行社特务处二处的一员干将。这么说有些绕，简单的说就是抗战时的国军情报部门军统局的前身。记得西安事变那会我受我哥的牵连被逮捕。不过不久后就被释放了。当时看压我的人里就有他。后来我受党的直接派遣，南京上海武汉的到处奔走联络东北军的高层。希望能够把我哥捞出来，当时专门有一组特务一直跟踪监视我。你二爷就是其中之一。’司令感慨不已的说着，我心惊胆战的听着。怪不得家里从来不跟我说老一辈的情况。也不怪家里，这老一辈的哥三个。个个都是现行反革命，怎么说？根本没法说。
‘那他们都是国······？’我明明已经听得非常明白了。但不知怎么还是不甘心的问。
‘是，你爷爷兄弟三人都是真正信念坚定的人。以前有段时间一直觉得他们顽固异常。现在再回过头来想想，真不知道是他们的选择错了，还是我自己的选择不对。对他们的身份，你千万不要感到有压力。有这样的先辈是你的荣耀，抛开政见立场不论。他们个个都是那个时代的精英，甚至可以说是那个时代的领军和代表人物。一生所为有功于国家和民族，伏仰绝不愧于天地。’司令似乎看透了我内心的惊惧和忧愁，温言安慰我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