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霖驻足河边,见眼前画舫凌波,青楼林立,想起前世无数绝世佳句都是由此产生,不禁有些感慨,问道:“不知大哥所说的尚秋雨是在哪一家青楼中?”
刘欣哈哈一笑,摇头道:“听贤弟此言,便是从未来过这风月之地。尚小姐又岂会和那些庸脂俗粉能相提并论。”
赵霖好奇问:“不在青楼又会在何处?”
刘欣指着前方一条青石巷,笑吟吟地道:“乌衣巷中。”
赵霖顺着刘欣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远处青石巷中,灯火通明,仔细一听,不时可听到些许琴、铮与喝彩之声。
两人来到门前,正欲迈步进去,就被一个小厮堵在门前,道:“二位公子,不知可有请帖?”
赵霖愕然问:“要请帖作甚?”
刘欣玩着折扇,轻笑道:“我早闻尚小姐高傲,要想入得此门,若非有请帖,便须猜出尚小姐亲自出题的灯谜亦或是对上对联方能入内,果不其然。”
“这么拽?”赵霖哑然道。
小厮听两人言语,已知这两人是外来才子,又看他们衣着华丽,知是富家公子,心中窃喜,道:“不知二位公子是对对子呢还是猜灯谜?”
刘欣道:“你且抬灯谜来?”
小厮笑眯眯地招呼一个侍女抬来四盏灯笼,道:“请问公子选哪一盏?”
刘欣指着最左边的一个道:“便这个吧!”
小厮从灯笼中拿出纸条,揭开一看,面色一变,赔笑道:“公子今日运气可真不好。要不换对联试一试?”
刘欣好奇问道:“怎么了?”接过纸条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心猿意马”四字,不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小厮道:“这是小姐出的字谜儿,还从未有人对上。小姐曾说过,这字谜儿,非大智大慧之人不能对上。”
赵霖凑过去一看,失笑道:“不就是一个‘重’字嘛,何必要什么大智慧。”他前世在网上看到过这个字谜和解释,自然不会觉得有多难。
小厮楞了一下,说道:“公子且稍后,我去问过小姐谜底。”
小厮走后,赵霖挥手招过侍女,问道:“这位姑娘,往日和你们小姐来往的都有些什么人?”
侍女甜甜一笑,道:“朝中大臣、金陵才子都时常来此与小姐吟诗作画,弹琴饮酒。”
赵霖又问道:“哪些个儿人最为尚小姐青睐?今日可都来否?”
刘欣好奇问道:“贤弟,你问这个作甚?”
赵霖笑道:“大哥好不容易来一次金陵,小弟自然要问清楚了,好让大哥能一亲芳泽。”见侍女犹豫不决,悄悄递上一锭银子。
侍女收下后,偷偷看了四周一眼,见没人看见,方才笑嘻嘻地道:“李国公的孙子李奕常来此处,不过小姐不太喜欢他。客人中小姐比较欣赏鲍公子的才华。不过,小姐特别喜欢一个人的诗词。公子若能求来,以公子的才华,今日或许就能成为小姐的入幕之宾呢。”
“哦?不知尚小姐喜欢何人诗词?”赵霖续问道。见小丫头笑吟吟地站在那里,并不回答,哪里还会不知她的意思,暗骂一声。
递上银子后,侍女才悄声说道:“小姐最喜欢晋阳侯赵霖的诗词。不过听说晋阳侯这些年似乎脑子有点问题,二位若要求来,只怕不容易。”
刘欣饶有兴趣地打量了赵霖一眼,笑道:“姑娘可知……”
赵霖急忙打断道:“这位姑娘,晋阳侯十岁就已经变成了疯子,此事金陵人所众之。我们又怎么能求到诗词,你这不是讹诈我们钱财么?”
侍女嘟着小嘴道:“我骗你们做什么?刚才楚司空的二公子还拿着晋阳侯的诗词跑过来找小姐呢。小姐还兴致勃勃地将词谱成了曲子。”
“……”赵霖一阵无语,我什么时候做过词,我怎么不知道?看来应该是有人打着我的旗号招摇撞骗了:“请问那首词是什么?姑娘可否念给我听听?”
侍女嘻嘻笑道:“我只是一个小侍女,哪里懂这么多呀?好像花褪残红什么的?”
赵霖一惊,这是下午自己见平阳公主荡秋千时盗版过来的,当时在场的除了那些个儿小宫女和平阳公主,就只有高力了。楚司空的二公子?哼!看来楚翼那老家伙的手伸的够长的。也不知他到底想搞些什么?
正在此时,小厮笑嘻嘻地跑了出来道:“两位公子,小姐请二位入内。”
赵霖刚举步欲走时,小厮忽然道:“这位公子,小姐有一千古绝对,不知公子能否对出?”
“哦?你说。”赵霖问道。
小厮道:“上联是烟锁池塘柳。”
赵霖沉默一阵后,问道:“是不是对不上来就不让进?”
小厮愕然摇头道:“这倒不是。”
“我对不出来。”赵霖摇头道。
他这些年也读了不少古书,知道这对子的确堪称为绝对。上联五字,字字嵌五行为偏旁,且意境极秒。看似简单好对,其实非常之难。前世论坛上有人将“杈烦汉域钩”当做是最佳对法,不过他却不这么认为。此联虽然切合意境,却有许多疏漏,不但平仄不对,“汉域钩”和“池塘柳”二者一读就知道差别所在,而且“锁”用于雾笼池塘,贴切无比,“烦”用于月亮,只怕有点牵强。至于纪昀所对“炮镇海城楼”,虽然平仄不同,但意境相反,用词极佳,况且又是在短时间内脱口而出,倒也不愧是当时的天下第一才子。
小厮有些失望,赔笑道:“如此,二位公子请进。”
赵霖和刘欣随小厮进了这乌衣巷小楼,楼中到处莺莺燕燕在和客人们嬉笑打闹。两人寻地坐下后,小厮笑道:“二位公子稍等,我去找两位姐妹来陪公子。”
“去吧!”刘欣点了点头,随手赏给小厮一锭金子。
小厮见了金子,眼前一亮,知道是来了贵客,急忙道:“多谢公子。小的一定会找最好的姐妹来陪二位公子。”
待小厮离开后,赵霖轻笑道:“不愧是太子,出手就是大方。”
刘欣道:“贤弟取笑了。刚才侍女那对子贤弟可真对不出来?”
赵霖厚着脸皮道:“这对子估计没有人够能对出,也不知尚小姐怎么想出来的。我绞尽脑汁也只想出‘炮镇海陈楼’一联,却不甚贴切,所以没敢说出来。”
刘欣笑道:“我觉得就挺好的。对了,刚才贤弟为何不让我说出你的身份?”
赵霖道:“金陵城中,大多以为我是疯子,不说也罢!”
“为何有人说贤弟是疯子?”刘欣皱眉道。
“此事说来话长,急切间也说不清楚,况且此处也非说话之地。唔,为何不见尚小姐呢?”赵霖岔开话题道。
刘欣俏皮地一眨眼皮,打趣说:“不若贤弟再赋诗一首,引尚小姐出来,如何?”
赵霖见他巧笑嫣然的样子,心中一跳,急忙转过头去,暗骂一声,靠!死人妖!竟然对我放电?嘴上胡乱说道:“我的身份比较特殊。今日你我兄弟二人来此,是为寻欢作乐而来,何必惹来不快。看,那小厮带姐们来了。”
两个年轻美貌的侍女来到赵霖二人身旁坐下后,笑吟吟地为两人斟了一杯酒,腻声问道:“奴家叫怡绿,妹妹叫怡清,不知二位公子如何称呼呀?嘻嘻,这位公子好俊俏哦!”
赵霖微笑道:“这位公子叫文欣,我叫肖霖。怡清姑娘,不知尚小姐什么时候出来呢?”
怡清笑道:“公子放心。尚姐姐今晚肯定会出场的。诺,李家的大公子,楚家二公子,唐家大公子,翰林院学士林士元林大人,还有尚姐姐最欣赏的鲍公子今晚都来了。”
赵霖顺着她手指的目光看去,只见远处四张桌子,分作三拨人,一桌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富家公子,一桌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应该是翰林院的什么林大人,另一桌则是一个穿着比较清贫的年轻人,还有一桌一看就是家丁护卫,应该是那些个儿富家公子带来的。暗想到:“也不知哪个是楚翼那老家伙的儿子,等过一会看看是否有机会将他抓了,去找楚老头换解药。”虽然此处人多混杂,但他也不怕被人认出。这七年间,他也就来过京城数次,每次都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回,认识他的人极少。
刘欣问道:“那鲍公子是谁?”
怡绿有些不屑地道:“不过是个穷酸书生罢了,也不知小姐为何对他如此青睐。”
赵霖笑说:“自古才子配佳人,想来那位鲍公子应该才华不凡。”
怡清笑盈盈地说:“嘻嘻,常言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若他真才华不凡,又怎么会来此处呢?”
赵霖呵呵一笑,还未说什么,楼道中忽然爆出出一阵狂欢声。片刻之后,尚秋雨盈盈从帘后走了出来。
赵霖定眼看去,只觉一阵意动神摇。尚秋雨并非他所见女子中最漂亮的一位,赵霖敢打赌,他身旁坐着的这位绝色公子尽心打扮后绝对不会比她差。但她的身上拥有的那种清雅如仙的典雅气质和迷迷蒙蒙的妖艳之气结合在一起,形成了一道绝不输于任何世间绝世佳人的独特风姿。修长玲珑的身段,含羞带怯的神情,勾魂摄魄的双眸,似乎是刚刚从浴池中走出,没有任何簪饰就那么随意挽在头上的秀发,隐隐可见水光,晶莹洁白的脸颊尚宛若滴露清荷,凝珠芙蓉,纯净得令人心醉。
整个小楼之内,目光再不能从这颠倒众生的名妓身上稍稍离开。
只见尚秋雨坐到前席上,调开琴音,红唇轻吐,悠悠唱到:“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一时间,众人都痴了。
不知何时,第一声击掌之音响起。掌声若节日间的烟火,在粹不及防之下到达高~潮,如雷鸣一般的喝彩鼓掌之音瞬时间响彻全场。
林士元鼓掌叹息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敢问小姐此曲是出自何人之手?”他的声音虽然不大,却传遍了全场。
尚秋雨轻垂黔首,低声道:“此曲是我刚刚谱出,有些仓促,还望林大人勿笑。词是由晋阳侯赵霖所作。”
林士元欣然问道:“晋阳侯在小姐处?”
尚秋雨俏脸微红,道:“晋阳侯一向洁身自好,又怎会来此风流之所?此词是楚天南楚公子告诉奴家的。奴家正想到赵府去拜会,求些诗词呢。”
赵霖趁机扫向刚才怡清指着的一桌,只见那桌左边一个二十多岁、面皮白净、仪表堂堂的公子得意洋洋地昂头望着尚秋雨,似乎是邀功一般,心中暗喜:“老子精明无比,轮到儿子就是个只会泡妞的窝囊废,看来我运气还真不错。”
旁边的怡清见赵霖心思不在尚秋雨身上,也不看自己,却去注意一个男子,心中大讶,她在小楼中无论容貌还是才艺都是名列前茅,只要她丢一个媚眼,多少公子见了她无不意乱神迷,今日若非小德子告诉她这位公子片刻间解了小姐的灯谜,自己才不会来陪他呢。眼珠一转,忽然挤进他的怀中,宛若情人撒娇一般,轻嗔薄怒道:“肖公子,是不是嫌清儿长得丑哩?”
赵霖哈哈一笑,搂着怡清纤腰,说道:“怎么会?姑娘国色天香,小生早已被你迷得不能自拔。”
“那你怎么都不看人家嘛?”怡清玩着秀发在赵霖脖间轻轻拨弄,惹得赵霖一阵心痒难搔。
“我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有些紧张,姑娘还勿怪罪哦!”赵霖含笑道。
怡清趴在赵霖怀中,伸出千千玉臂,斟了一杯酒,道:“我敬公子一杯。”
“这般吃酒太过无趣,我们来行酒令如何?”赵霖提议道。
“好呀!”怡清妙目一亮,道:“输了罚什么?”
赵霖嘿嘿笑道:“你输了就罚你嘴对嘴喂我喝酒。我输了的话,就吃点亏,也这样喂你喝酒好了。”
“公子好坏哩!尽想着占人家便宜,人家不依。”怡清轻捶赵霖胸膛道。
刘欣在一旁苦笑说:“贤弟,若非刚才见你对秦淮河一无所知,我都怀疑你是否是第一次来此了。”
赵霖笑道:“不若一起行酒令吧。”
另一边,林士元哈哈笑道:“今日陛下刚封晋阳侯为丹阳校尉,将丹阳军政大权全部交给了晋阳侯。明日就会到丹阳赴任,小姐可要抓紧时间了哦。”
“啊?”尚秋雨惊呼一声,眉目之间颇为失望。
一个年轻公子忙站了起来,献媚道:“小生李洵,今日想出一首妙词,还望小姐之点。”
“公子请讲。”尚秋雨柔音款款地道。
在场的另一个年轻公子大叫道:“如果入不了尚小姐法眼,李兄该自罚三杯。”
“对,对。”
“三杯太少,最少得十杯才行。”
“……”
在场公子唯恐被抢了风头,纷纷出声附和。
李洵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轻摇折扇长吟道:“细雨晓莺春晚,人似玉,柳如眉,愁相思。罗幕翠帘初卷,镜中花一枝。肠断寒门消息,雁来稀。请小姐点评。”
尚秋雨含笑点头道:“李公子果然高才。”妙目一转,瞥见刚才小厮来报解了她灯谜的两位公子正笑吟吟地和侍女打趣行酒令。怡清更是挤在一位公子的怀中,心中惊讶万分。虽然她楼中的侍女皆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却也不禁侍女投怀送抱,怡清乃是小楼中有数的才艺双绝的美人儿,却不知那人有何魔力?美眸滴溜溜地在二人身上打了一个传,娇声道:“今日小楼中有位公子片刻间便解了妾身所出‘心猿意马’的字谜,才华远在妾身之上,有名家在此,妾身何敢妄加评点……”
她话未说完,楼中一片哗然。一个衣着颇为寒酸的公子问道:“敢为小姐是在座哪位公子解了此字谜?”
尚秋雨伸出纤指,朝赵霖处一指,轻声道:“是那位公子哩。公子,公子……”
在场数十位才子顺尚秋雨纤指看去,群起而骂之:“畜生……”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