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总,你还有什么事儿?”孙水侯不高兴地看了他一眼。
“孙水侯,按照你刚才列出的单子,这些配套设备的采购比例达到百分之多少了?你知道吗?”总会计师生气地质问他。
“我是根据实际需要列出来的。”孙水侯回避了总会计师提出的问题。
“实际需要?”总会计师冷冷地警告他,“你知不知道,配套设备的采购比例已经达到70%了。比薛剑华规定的10%超出了六倍。你这样做,是在执行薛总裁的指示吗?”
“哼!”孙水侯的嘴唇抽搐了几下,小声说道,“薛总裁的事儿,将来由我回国给他解释。”
“孙厂长,中国人历来讲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波斯慕兴奋地用汉语说道,“我的字已经签好了。请交换吧!”
“好。”孙水侯立刻坐下来,龙飞凤舞在谈判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好,交换!”波斯慕急不可耐地把文件递了过来。
“不!”梁处长看到这儿,大喝一声,然后迅速伸出手,把孙水侯手里的文件抢了过来。
“你……你要干什么?”孙水侯顿时恼羞成怒了。
“我不准你签署这种卖国文件!”梁处长手里高高地举起备忘录,大义凛然地警告他。
“你胡说。我代表国家采购设备,怎么是卖国?”
“你擅自扩大采购范围,糟蹋国家外汇,砸工人的饭碗,不是卖国是什么?”
“我是团长,我有权力决策。”
“你有工作的权力,没有搞腐败的权力;更没有抗拒薛总裁指示的权力。”梁处长针锋相对,毫不相让。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孙水侯声嘶力竭地喊了起来。
“义在心,腐败有所不从!”说完,梁处长气愤地将手中的备忘录使劲儿一裂,一纸文件被扯得粉碎。
“你、你放肆!”孙水侯拍着桌子咆哮起来。
就在此时,小秘书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起来一听,脸色马上变得灰涂涂的了。
“孙厂长,总裁电话……”他小心翼翼将手机递过去,然后掏出手绢擦起汗来。
“什么?”孙水侯惊讶地喊叫起来,“这是为什么呀?我不理解、我不理解……”
“波斯慕先生,对不起。”看到孙水侯接电话的样子,梁处长像是猜出了什么,抱歉对波斯慕解释说,“采购的问题出点儿小差错儿,让你失望了。不过,请放心,20小时之后,我们公司的常务副总裁将亲自飞到这儿来,后天早晨准时和你开展新一轮谈判。”
“哦!”波斯慕神色沮丧地摊开了双手,摇晃着脑袋连连用汉语说道,“这……太遗憾了,真是太遗憾了!”
一台台巨型设备,错落有致地排列在阔大的厂房里。空中,十几台天车已经歇息,规规矩矩地停靠在高高的天棚上。地上,备料摆布有致,半成品按序排放。虽然车间里空无一人,流水线上的机器人焊机依然按照操作程序,忙碌地焊接着罐体的结合部分……
现代化流水生产线的神秘与气势,就像一件杰出的艺术品,会令亲临现场的人们处于一种美的感动之中。
李金铸每一次走进这个车间的大门,一双眼睛总像是不够用似的,嘴里也会不停地发出啧啧的赞叹声。
“李金铸先生,你已经是第四次进入装备车间了。”柏拉特拍了拍他的肩膀,用生硬的汉语提醒他,“勒尔厂长交代我,只允许你参观一次。”
“你是……中国人的好朋友!”李金铸冲着柏拉特竖起了拇指。
“我希望今天是最后一次,请抓紧时间。”柏拉特说完,背着手转向了厂房的僻静处。
李金铸趁此机会,快步走向了那条连续观摩了几次的罐体生产线,仔仔细细地研究起来。
“哦,原来是条虎形线呀!”李金铸琢磨了半天,终于看明白了其中的奥秘。他惊讶地拍了几下自己的大腿,嘴里不由地大喊了一声。
接着,他又掏出了衣袋里的小记录本,迅速地画了一个简易图形。
“金铸先生,时间到了。保安要上岗了。”柏拉特在门口提醒着他。
“好嘞!”李金铸心满意足地揣起了小本子,疾步走向了车间大门。
“你这个……小记录本的事,不要对别人讲。”柏拉特看着李金铸鼓鼓的衣兜,小声地嘱咐他。
“哦,明白明白。”李金铸一边点头,一边感激至深地连连用德语对柏拉特说着“Dank、Dank……”
酒巴座上的水烧开了。小秘书将纸袋里的咖啡抖入到小瓷碗里,用开水冲好,慢慢搅动着放在了孙水侯床侧的小柜上。
“谢谢。”孙水侯收敛了往日的傲慢,欠了欠身子,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孙厂长,今天下午,薛总裁没有对你说别的吧?”小秘书关切地问着电话里的事情。
“没有……”孙水侯极力掩饰着自己内心的不安,假装出一副坦然的样子,“薛总裁只是告诉我,因为谈判工作进展不利,决定由常务副总裁代替我。没有说别的。”
“那就好。”小秘书顿时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妹妹上学的事儿让他们知道了呢。”
“嗯,这事儿……我们也不得不防。”孙水侯说到这儿,慢慢在沙发上坐了起来,忧心忡忡地说道,“也许,他们听到了什么信息。”
“这件事儿,只有波斯慕一个人知道啊。”
“可是……”孙水侯拿起了咖啡,呷了一口,若有所思地说道,“我觉得,波斯慕身边那个中国小伙儿,有点儿……”
“他呀,不过是临时聘用的翻译。”小秘书不以为然地说,“这种事儿,他不敢多嘴。”
“按道理是这样。可是……我觉得,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生生虎气……嗯,很像一个人。”
“像谁?”
“李金铸。”
“哦?就是那个和我们一齐飞来的电焊工?”
“别看他是个电焊工。能量可大着呢!”孙水侯担心地说道。
“那……这个小伙儿与他,会有什么关系?”
“李金铸上飞机前告诉我,他的儿子在美国读书。”孙水侯边说边猜测,“这个小伙儿,会不会就是他的儿子呢?”
“不能不能,哪儿会有这么巧的事儿啊。”小秘书安慰着他说,“就算是他的儿子,波斯慕也不至于傻得把我们之间的私事儿告诉他吧。”
“嗨,这美国人呀,和咱们中国人两股劲儿。”孙水侯开导着小秘书,“他们要说精明啊,真够精明的。要说傻啊,傻得你都想不到。”
“嗯,”小秘书点了点头,连声附和道,“在人情世故方面,他们不如我们中国人精明啊。”
“喂,你手里有那个中国小伙儿的电话吧?”
“有。”小秘书说着,从兜里摸出了小电话号码本递给他。
目睹了梁处长撕毁采购合同的场面,李英杰觉得开心极了。下午,老爸又发现了罐体生产线设计的奥秘。爷儿俩一高兴,便喜气洋洋地走进了华人开的小酒馆里。
久居国外,眼前天天晃动着金发碧眼的洋人;耳朵里天天灌着嘀里嘟噜的外语,心里总有一种身处异国他乡的陌生感。来到这儿,看一看龙飞凤舞的装饰图案,瞅一瞅身着旗袍的中国姑娘,听着“你好”那一声熟悉的乡音,心里倍感了几分亲切。
英杰将啤酒倒在父亲的酒杯里,笑着说:“老爸,这些日子光让你吃西餐了。胃口都退化了吧!”
“不不。”李金铸高兴地说,“这些日子干活顺利,还学到了这么多新鲜东西,吃起饭来挺香啊。回国之后,你妈该让我减肥了。”
“老爸,来,喝吧!”英杰说着,举起了杯,“祝贺你今天深入虎穴,掏出了虎子。”
“英杰,no!no……”李金铸马上板起了面孔,接着,又严肃地嘱咐儿子,“英杰啊,我们老李家的人,不准随便提这个‘虎’字,更不准说这种不恭敬虎的话。”
“哦,对不起老爸。”英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反正,你今天收获很大。来,干杯!”
“嗯……”李金铸喝了杯中的啤酒,又想起下午的事情来。他掏出兜里的小本子,翻到画了草图的那一页,对儿子说,“英杰啊,爸爸今天看着他们这条生产线的设计,怎么觉得有些眼熟呢?”
“眼熟?”英杰站起来,凑到了老爸跟前。
“是啊,你看,这种走线风格,很像……像是你奶奶保存的那张虎形图……”
“虎形?”英杰看着幅草图,眼睛一转,像是受到了什么启示,“老爸,你提到这事儿,我还要问你呢。这几天,我一直研究你画的那张工艺改进图。嗯,我觉得,你那条线很有创意!嗯……线条走得挺绝啊!”
“唉,你爸就是跟着感觉走吧。”李金铸收起小本子,夹起一个小肉包子放进嘴里,边吃边说,“我呀,接到图纸后,先是照着干。干着干着觉得哪儿不合理了,就大胆地提出来。嘿,你别说,凡是我提出的改进意见,十有八、九都被接受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