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多些吗?”波斯慕露出了贪婪的神情。
“不能了。”
“70%,搞定。”
“难度相当大。”
“孙先生还有什么要求,尽管说。”
听到波斯慕这样问,孙水侯往周围瞅了瞅,然后向小秘书使了个眼色。
小秘书离开座位,走到波斯慕身边耳语起来。
“西雅图华盛顿大学?”波斯慕为难地摇晃起了脑袋,“那是名牌学府,很难打入的。能否改一个主意?”
孙水侯听到这句话,立刻皱着眉头撅起了嘴。他不满地咕哝道:“人才培养是大事。你们……是不是舍不得……”
“不不不。”波斯慕摊开了双手,眼睛转动了一圈;接着,又讨价还价地问他,“西雅图社区学院,怎么样?”
“社区学院?”孙水侯像是不熟悉这个学校,用眼睛询问着小秘书。
“这个学院好哇,也是名校呢。”小秘书告诉他,“这个学院最大的特点就是方便转学、方便移民,还可以常常参观微软、星巴克那些著名企业。不错的不错的……”
“好吧。”孙水侯看了看手表,对波斯慕郑重地强调说,“其它详细事项,都在文件上。请你们负责做好。”
“一言为定。”波斯慕也站立起来,“孙先生,喝完咖啡再走吧!”
“呵呵,我要快些赶回去。不然,那两位团员要怀疑我了。”孙水侯拿起精致的咖啡小碗,象征性地喝了一口,然后又瞅了小秘书一眼。
“波斯慕先生。”小秘书会意地拿出了一份文件,“这里面写明了详细事项。如果你没有其它意见,请阅读后签上字交给我。”
“好。”波斯慕接过文件,说了一声汉语,“恕我不送。”
孙水侯与小秘书走了,窗幕后的李英杰走了出来。他将刚才几个人谈话的笔录交给了波斯慕。
波斯慕看了看,用汉语称赞道:“这个记录好。我也要让他们签上字才行。”
豪华酒店的餐厅里,如释重负的孙水侯与大家一起吃起了自助早餐。
“梁处长,上午,我们开个会吧。”孙水侯一边往面包上抹着黄油,一边吩咐着。
“不谈了?”梁处长像是没有思想准备,显得有些吃惊。
“这样谈下去,不会有什么结果。”孙水侯摇着头,“我们研究个新方案吧。”
“新方案?”总会计师冷冷地向他打了个问号。
“是啊。”孙水侯点了点头,对身旁的小秘书说,“通知美方,今天休会,明日准时谈判。”
上午的会议开得很不成功。
梁处长汇报之后,孙水侯说出的第一句话便让人失去了信心。
“看来,采购主机的方案难以让美国人接受了。”
“但是……”梁处长显得并不服气,“我还想说服他们接受我们的方案。”
“呵呵,”孙水侯坦然一笑,然后悠闲地拿了一支铅笔在笔记本不停地点来点去,“梁处长啊,你的心情我非常理解。不过……目前我倒觉得,这个方案……不大切合实际。”
“不切合实际?”梁处长和总会计师几乎是同时发问。
“是啊。”孙水侯将手中的铅笔放在桌子上,点燃了一支烟,慢慢地说道,“不切合实际,就是说,只采购主机,这个愿望、出发点,是好的。可惜,在实际操作中行不通。”
“就因为美国人反对?”梁处长追问道。
“他们反对倒在其次……”孙水侯吐了一口烟圈儿,轻松地点明了原因,“主要问题是,我们的企业生产不了这种配套设备。”
“我们不是有重化机械厂吗?”梁处长反问道,“重化机械厂过去是生产主机的厂家啊。现在总不至于连配套设备也制造不出来吧?”
“你问的有道理。”孙水侯慢条斯理地回答说,“可是,现在的重化机械厂,不是我们的了。它现在是薛力厚在经营,人家说了算了。”
“竞聘的时候,我们和他有言在先。”梁处长力争道,“保持重化设备的经营方向,这是我们的前提啊。他不会当总经理就把经营方向改变了吧。”
“梁处长啊,个体户那套经营作风,我比你明白。”孙水侯不太高兴地说,“薛力厚为什么当这个总经理,那是为了泄私愤,报薛振华的一箭之仇。现在,李金铸出国了,生产‘FS06’技术的力量流失了,工厂也让薛力厚掌握在手里了。他还管你什么方向不方向?我断定,他下一步的干法就是搞房地产,就算经营主业,也是杀鸡取卵、拼设备。等他把‘重机’这支老母鸡的肚子掏光了,就该溜之乎也了。”
“照你这么说,重化机械厂岂不是废了?”总会计师发问道。
“可以这么说吧。”孙水侯狠狠地抽了一口烟,然后将烟蒂按在烟灰缸里说,“所以,我认为,我们应当做好采购整套装置的准备。”
“整套装置?”梁处长吃惊地看了他一眼,“你是说,连那些铸件、支架、砝兰盘这些小配件也得从美国人手里买?”
“呵呵,这倒不一定。”孙水侯打了个呵欠,做了个不以为然的神态,“采购整套装置,不等于什么东西都买他们的。我们在谈判中,可以尽量压低配件的采购比例。不过,梁处长啊,你知道,就是铸件、支架、砝兰盘这些个不起眼的小东西,老外也是用精密机床加工出来的;也比咱们八级工做出来的东西好多了。你当设备处长这么多年,应该比我明白吧?”
“我不明白。”梁处长有些愤愤不平了,“我承认他们的东西比我们先进。可是,我们的企业也不至于笨得连配套设备都生产不出来!”
“市场经济,不可以感情用事啊。”孙水侯翘起二郎腿,欣赏起了梁处长生气的样子。
“孙厂长,按照你的预测,我们采购配件比例的最低限度会是多少?”总会计师从文件兜里拿出来一张大表,一边查看一边问道。
“少说……也得70%吧?”孙水侯看了看总会计师的神情,模糊地回答说。
“多说呢?”
“多说?”孙水侯听到这样问,有些个警惕了。他站起来,反问总会计师,“老总,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孙厂长,我们采购的是机械产品。数量多少与金额多少是不成比例的。”总会计师严肃地告诉他,“我不希望你这个70%的比例,吃掉我们90%的外汇。这就是我的意思。”
“明白明白。”孙水侯释然一笑,马上对总会计师和梁处长做出了一副友善的态度,“你们二位啊,与这个波斯慕对峙了几天,是不是产生了一种斗争情结啊。我退这一大步,你们在感情上难以接受吧?”
“孙厂长,你错了。我说的是一个原则问题。”总会计师坚定地回答道。
“好吧。二位,我不想再争论了。等一会儿,我向薛总裁汇报一下,请他决策好不好?”
几个人垂头丧气,不欢而散。
这一天,市纪委书记突然请薛振华去他的办公室,到了那儿,他先通报了孙水侯在美国谈判中的反常表现。然后要他注意一下张董事长和薛力厚,看他最近是否与孙水侯联系过?由此追查孙水侯这种反常表现的原因。
然而,不知道怎么了,在几天的接触中,薛振华对自己昔日的敌人慢慢地产生了一种说不出的好感。那个张董事长盯住崔老板手里那套秘密图纸,无非是想花高价买下来;用来制造更高端的重化设备。看来,张董事长、薛力厚,对‘FS06’并未彻底放弃,倒是这个孙水侯,对重机厂充满了一种厌弃的心理,只想狠狠捞一把就走,这就使他看到了敌对阵营中暴富人物与腐败官员精神层面的细微差别。
如果说薛力厚、张董事长是明晃晃的强盗,那么,孙水侯就是内部的蛀虫。
强盗,只是想夺走你手中美好的东西;而蛀虫,则是要彻底毁坏它。
“嗯!”薛振华使劲儿地吸了一口手里的烟,不知道该怎么说出自己的想法,“书记,你对薛力厚、张董事长抢夺重机和孙水侯出卖重机厂的事怎么看?你不觉得,在这个世界上,蛀虫比强盗更可恨吗?”
“呵呵……薛总裁,什么强盗?什么蛀虫?那是你的思考。在我们纪检部门的眼里,无论是强盗、还是蛀虫,都在铲除之列!我不想放过受贿的孙水侯,也不想放过行贿的薛力厚。”
“明白了。”薛振华掸了一下烟灰,一下子吐出了心里的话,“不过,我想告诉你,张董事长和薛力厚的手里,……可能拿到了一张王牌!”
“王牌?”纪委书记的眼珠子一下子瞪大了,接着,便像侦探似地反问了薛振华一句,“我听说,他们想要购买一批进口设备……”
“是啊,他们确实想了……可惜,并未付诸行动。”
“为什么?”
“因为,他们对锁阳的经营环境不托底。”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