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金铸沉吟半响,说:“想法是好,不过……这产品咱还没见过,更不用说图纸了。”张工忙说:“放心,我与老大讲了,他说手头就有全套的图纸和生产工艺。”李金铸说:“人家既申请了专利,咱再生产会不会……收不少的转让费呀?”老余笑道:“他敢!儿子说了,他一个子的转让费都不收。”李金铸想了想说:“就算你儿子这关过了,你又是懂的,上一个新产品,光设备、模具、刀具,原料就要花好多钱,我们哪来这笔资金?”张工说:“这我想过了,设备嘛好说,薛力厚不是要准备对外出租设备吗,咱就从铸造开始,车、磨、刨到热处理,再到电镀,每道工序咱都租用一到两台,这问题还是可以解决的。”李金铸说:“是个办法,这么一来厂里多了一笔收入,大伙也有活干了。可是,我不想找薛力厚张这个嘴,估计我一说他就会使绊。”张工喝尽杯中的茶说:“你不方便,我出面去说。嗯,我家老大明日就走,你是不是见见他?”李金铸说:“好哦,我正想见他呢。”张工说:“我将他喊来。”李金铸忙说:“不好意思,我们还是去你家吧。”
张工家在南院,与李金铸这片家属院只有一路之隔,出了这个门就进了那个门。进了张工家,明显感到比往前强多了,最显眼的是当屋一套家庭影院装置。张工的大儿子叫张建勋,见爸与李金铸进来,忙起身打招呼。在李金铸的印象里还是那个戴着眼镜,又瘦又高的的高中生,十多年过去如今竟成了满身斯文气的知识分子。张工对儿子说:“这就是你李叔叔。当年,不是你李叔叔把上大学的名额让给我,也就没你小子的今天。快喊李叔叔呀!”余建勋白皙的脸上就有些微红,张了张嘴却没喊出声。按年龄李金铸比张建勋也就大十多岁,还算是一代人,这时候让他喊叔叔实难开口。
李金铸自然知晓这里的微妙,笑道:“什么叔叔啊,还是叫李师傅好了。”张建勋忙说:“也是,叫李师傅感觉才近呢。”张工笑道:“这孩子,没大没小。”
张建勋拿出一台笔记本电脑,打开后让李金铸看了滴灌机的图纸和生产工艺。李金铸看了,感觉他们还能生产出来,只是工艺比喷灌机要求复杂,而且还多了电子部分,就问道:“电子控制这部分怎么解决?我们以前生产的喷灌机是纯机械的,全靠水压供给动力。“张建勋说:“这个最简单,这部分不过一块电路板再加一组芯片,一台微电机组成,电子部分由厂家供货,你们只管装上就是了。”李金铸就问:“这么复杂?生产成本高吗?”余建勋回道:“看着挺复杂,如今的电子产品非常便宜,我们早就核算过,生产成本比传统的喷灌机只高出百分之二十五。”李金铸又问:“使起来如何?与喷灌机比哪个成本更高?”张建勋回道:“它的节水效能非常高,用水量只是喷灌机的百分之三十二,耗电量嘛,喷灌机必须由动力提供水压,没有水压它就无法工作。滴灌机就不同,它有效利用了自流,由于采用了微电路,它的耗电量还比不上一只八瓦的灯泡。”李金铸想了想又问:“销路如何?没有销路的产品再好也是零。”张建勋点头说:“是啊,这才是最关键的。滴灌机在西北干旱地区的优势不用说了,在华北平原、黄淮平原的缺水地区优势也很突出。更何况随着水资源的短缺,水价不断提高,它的优势还会更加明显。而且它的前景也十分光明,在大力提倡环保的趋势下,还会得到政府的支持。”
了解到这些情况后,李金铸知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说:“我们关在这儿闭门造车总不是办法,不如去车间看看,哪些设备可以用,还缺些啥,心里才有个谱。”另两人都说好,不如现在就去做个调查。
于是三人出来,过了马路就到了厂里。李金铸几个人从铸造车间看起,直看到最后的金工车间。几个盘算了一阵儿,感觉依厂里目前的设备还是可以拿下这活,只是设备太过陈旧,无法保证工艺要求。张建勋就说:“我看最低限度要添一台数码机床,一台精加工磨床。”李金铸说:“你知道这两台设备要多少钱?就是买七成新的也要二十多万。”张工接过话说:“那怎行!钱还没赚呢就先扔出去这些,这钱从哪儿来?“李金铸想了想说:“你们看这样好不好?添设备的事儿先往后放一放,我们用现有的设备加工出来的活不是粗吗?就用人工精磨,我想精度还是可以达到工艺要求的。刚开始也不要求产量,等产品打开销路了再想法添这几件设备也不迟。”张建勋说:“也是个办法,这样还可以将风险压到最低。”
说完事儿,几个人刚刚要回去,却看到薛力厚出了办公楼的大门,李金铸想要躲避,来不及了。只好点头打招呼。薛力厚看到这几个人都是技术骨干,就热情地问道:“各位是不是想回来上班?我举双手欢迎!”李金铸没有理他,张工却陪个笑脸上前,说了想租用设备的事儿。哪知道薛力厚一听,就翻了脸,狠狠地说道:“各位,我是欢迎你们来上班的。既然你们没有下岗,何必搞什么自主创业?这设备,租给别人可以。租给你们,不行!”
“为什么不行?你怕我们不给钱吗?”李金铸一听,火了,急忙上前论理。
“这不是钱不钱的事儿。”薛力厚讲着自己的道理,“现在,你们是重机厂职工,不好好回工厂上班,却要出去另立山头。这事儿,我能同意吗?”
“我们自主创业,国家政策是支持的。”李金铸说。
“国家政策支持下岗职工自主创业;”薛力厚显然明白李金铸的意思,“可是,你们并没有下岗。你们这是旷工,是违纪。李金铸,我警告你们,你们这些人如果再不来上班,我就一个一个除名。到时候,你们什么优惠政策也享受不到!”
“你!”李金铸气得伸出了拳头。
“怎么,你敢打我这个总经理?”薛力厚嘴上很硬,身子却缩了回去。
“金铸,算了算了。咱们不租就是了,跟这种人,犯不上生气!”张工父子二人连推带拉,总算把李金铸劝了回来,然后与“老八级”一起,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离开了。
出租车按照张建勋的指引,三拐两拐,开到了城东大酒店门口。李金铸一看是这儿,连忙问张工:“上这儿来干什么?”
张工笑了笑,没说话。儿子张建勋却说:“李师傅,明日我就要回去,今晚儿想请你们吃顿便饭,你看如何?”李金铸忙回道:“都自家人,没这个必要了。”张工在旁边劝道:“金铸,建勋回家一次不容易,这个面子你一定不能驳回。还有‘老八级’也在这儿,咱们一起喝几杯开开心吧。”李金铸犹豫片刻回道:“好吧,建勋的情我就领了。只是不必太破费,附近随便找一家小饭店就行。”张工说:“这个不是你操心的,只管进去就是。”
在锁阳市名气最大的饭店有两家,一个是郊区的鹿鸣山庄,一个就是市区的城东大酒店。李金铸过去做分厂厂长时曾去过市内几家像样的饭店,但名气都比不过这个大酒店。自厂子不景气,与朋友偶尔喝几杯也是找一家普通的饭馆,要几个凉菜,顶多再炒几个鱼香肉丝、烧大肠之类的热菜。平日里听人说,进城东大酒店没个千儿八百的就别点菜。张建勋看李金铸犹豫的样子就问:“李师傅,你是不是吃不惯这里的菜?”李金铸忙回道:“哪是吃不惯啊,说实话打开业我还没进去过呢。只是这里的菜太贵,我们自己人,没必要去那里挨宰。”张建勋听了笑道:“没去过就更要去了。‘老八级’伯伯,你们说呢?”“老八级”不由地望着李金铸的脸色。旁边张工就说:“金铸,又不是天天去,今天孩子拿钱,你就带我们开一次荤吧。”李金铸说:“张工,话虽是这么讲,我做事喜欢讲实惠,这儿不是咱工人去的地方。”张建勋说:“李师傅,不,再过几天我也许该称你李厂长了。自从进了北京那家公司,我每次回来感到锁阳确实落后了,人们的观念还停留在上个世纪。”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