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示过了。公司人事部要我们自己拿意见。”孙水侯发愁了。
“嗯……”看到孙水侯一筹莫展的样子,陈调度的脑袋也耷拉下来。可是,说来也巧,他低下头,眼珠子不经意地往桌子上一溜,压在玻璃板下面的《竞聘细则》映入了他的眼帘。接着,有一条标了*号的附则一下子让他开了窍。
“参加竞聘者,必须首先预缴二百万元押金,方可上岗实施经营……”
有了!陈调度眯着眼睛笑了笑,立刻把嘴附在了孙水侯的耳朵上。
“好好,这主意好。”孙水侯听着,脸上露出了笑容。
返回厂部小会议室,孙水侯开始宣布结果:“同志们,投票的结果很意外。经过反复计算,除去三位弃权的人。两位竞聘者的得票数相等。”
“相等?这怎么办?”人们嘁嘁嚓嚓地议论起来。
“经过商议,决定这样确定聘任人选。”孙水侯一字一句,谨小慎微地宣告说,“根据我们招标的附加条件,竞聘人要预缴二百万元的押金。因此,我们决定,从现在起,至明天八点,谁先缴上这二百万押金,谁就优先中标、当选。”
“张工,快让大家到银行取款!”孙水侯刚刚说完,李金铸就疯了似地喊起来。
“大家听到了吧,赶快去银行取款。一会儿人家就关门了。”张工程师也着急地催促大家。
“哈……”看到这个场面,薛力厚开心地大笑起来。
他看到大家发楞,马上从衣兜里掏出一张支票,耀武扬威地对着众人晃了晃,大声说,“这是二百万元,我现在就缴。李金铸,你就别麻烦大家了!哈……”
“你!”看到薛力厚这样做,李金铸大叫了一声,气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伴奏音乐咚咚地响着,五光十色的彩灯旋转着闪个不停。
城东大酒店的歌舞包房里,薛力厚、孙水侯、张董事长和林工手持麦克风,与那些浓妆艳抹的舞女们疯狂地演唱起了卡拉OK:今天是个好日子。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孙水侯撑开了嗓子嚎着,心里乐得开了花。
经过一番炼狱之苦,他终于英雄凯旋一般地夺回了昔日买到手的工厂了。先不说即将到来的脸上的荣耀,帐目上的利润,就是走在厂院里听工人们喊他一声“薛总”,那种感觉就如欣赏到了天籁间的音乐,美妙且又动听。
李金铸家里,却是另一副景象。
张工程师、电焊技师“老八级”和几个年轻人陪伴着他,发愁地吸起了烟。
“金铸,今天这个结局,并不证明我们输了。”张工程师劝告说,“不就是因为钱的事儿嘛!”
“张工,胜负对于我还倒在其次。最让我想不通的是……”李金铸掐灭了一支烟,脸色显得无比苦恼,“我在工厂里和大家朝夕相处这么多年了。怎么竟有一半的职工代表投了薛力厚的票呢?是不是我真的不行了?”
“金铸啊,别多心。”张工程师宽慰着他说,“那些个年轻代表啊,不了解薛力厚的过去。他天花乱坠地说了那么一大套,把他们迷惑住了。”
“我看,那个孙水侯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老八级”气愤地说,“今天他那么做,分明是给薛力厚提供方便哪。他知道薛力厚的钱来得比咱们快。”
“李厂长,你放心,我们分厂的年轻人,永远跟着你走!”听了张工程师和“老八级”的话,团委书记池小飞异常激动地站起来,慷慨激昂地表起了态,“明天开会时,我看他薛力厚怎么对待你。如果他敢让你下岗。我就号召青年团罢工。”
“对对对……我们书记说得对!”几个年轻人拍手赞成了。
“好小子。”“老八级”扬了扬手,带头称赞起这位团书记来,“这就叫……倒驴不倒架!”
“别别别。千万别这样……”李金铸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
“金铸,我看这是个好办法。”张工程师赞同地看了团书记一眼,“明天,我也要看看薛力厚对你的态度。他胆敢对你大不敬。我就号召技术人员全部撤出来。看他能蹦哒几天?”
灿烂的阳光,照射在宽阔的厂院里。
工人们有的骑了自行车,有的骑了摩托,一辆接着一辆,缓缓驶入了工厂大门口。
工厂来了新的租赁者,大家总算是可以上班了。
不过,虽然是上了班,他们的心里并不托底。俗话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那位在他们心目中叱诧风云几十年的全国劳模,会如此甘心情愿地退出历史舞台吗?
广播喇叭响了起来,厂部反复地播送着会议通知:“装备分厂各车间、各工段的负责人,请在九点之前准时到分厂开会……”
装备分厂办公室里,桌椅摆成了开会的样子。
竞标胜利者薛力厚激动地坐在主席位置上,不时地与走进来的人打着招呼。
人们刚刚坐满,门口又出现了一阵骚动。随着铿锵的脚步声,李金铸、张工程师、团委书记和“老八级”几个人走进了屋子。
“金铸,你来了!”薛力厚例外地站立起来,谦让地拍了拍身边的座位,恭敬地说道,“请到前面坐、前面坐。”
李金铸冷漠地看了他一眼,鼻子轻轻一哼,然后径直走向了墙上悬挂的一幅大照片。
那是mao主席1958年视察装备车间时与他师傅握手的巨照。
站在照片前,他恭恭敬敬地鞠了一个躬,然后颤抖着一双手,把照片摘了下来。
“金铸,你……你这是干什么呀?”薛力厚看到李金铸这么做,急忙走下了主席座位。
李金铸愤怒地瞪了他一眼,说:“这是老人家和我师傅的合影,凭什么留在你这里?”
“金铸啊……”薛力厚拦住他,态度十分诚恳,“就挂在这儿吧,让大家常看看嘛!”
“对不起。”李金铸冷淡地看了他一眼,说着自己的道理,“老人家与我师傅握手,是对我们工人阶级的关怀。今天,这工厂成你的了。你想要他老人家保佑你?你凭什么呀?”
说完,他毕恭毕敬地将照片捧在怀里,义无反顾地走出了办公室。
“李金铸,你为什么这样?”薛力厚着急地喊了起来。
“同志们!”张工程师看到李金铸走了,推波助澜地鼓动起来,“薛力厚用金钱优势当上了总经理,是不光彩的。现在,李厂长走了,你们还在这儿干什么?难道要等着薛力厚宣布你们下岗吗?”
“这种会儿,我们不参加了。走!”那位团书记跟着张工程师喊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走走走,不伺候他!”几个年轻人跟着起了哄。
这一哄,开会的人唿啦啦走了一大片。
“胡闹!”薛力厚拍着桌子,愤怒地叫了起来。他掏出手机,大声地说道,“陈调度,通知劳资处到各车间清点人数。凡是跟李金铸走了的,一律下岗;凡是留下开会的,立刻上岗,提前领发本月工资!”
李金铸与薛力厚闹掰了!
一大早,孙水侯就火速赶到薛金锁办公室,汇报了这件事情。
“Badnews.”薛金锁拧紧了眉头,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这时,桌子上的电话铃响了,显示屏上出现了“6888888”几个吉祥号码。
孙水侯赶紧把电话机上的无绳话筒拿下来,递到薛金锁手里。
“薛总裁,那个孙水侯,太不像话了!”电话里传出了市总工会主席愤怒的声音,“两个人的票数相等,应该重新出个题目演讲,让大家再投一次票嘛。他怎么能用缴钱时间作为中标的依据呢?”
“呵呵,主席啊,对这些具体环节,我们也不好过分指责吧。”薛金锁的声音里显出些无奈,“你敢情不知道现在企业的难处啊。没有钱,啥事儿也做不成。我都快让钱给逼疯了。何况他是一线的厂长啊。”
“好吧,既然你坚持这个结果,我不多说了……”主席的声音显得很不高兴,“不过,李金铸同志是全国劳模。以后,不管他上不上班,我们工会为他投的保险,薛力厚必须按时缴纳……”
薛金锁拿着电话,还要说什么,对方却“咔嚓”一下放了电话。
“呀,他怎么这么横啊?”旁边的孙水侯疑惑地瞪起了眼睛,“敢和你耍态度?”
“劳模失业了。人家能不护着吗?”薛金锁解释说。
“嘿,要是在国外,就没有这些捣乱的角色了。”
“别瞎说。”薛金锁批评了他一句,接着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立刻问孙水侯,“喂,你的出国采购计划带来了吗?”
“带来了。”孙水侯急忙从公文包里掏出了计划书的文稿,递给了薛金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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