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丈夫生当如此!”官道不远处,是大片的农田,田里耕作者甚多,其中夹杂着一名十五六岁、身穿短衣的少年。看着官道上的鲜衣怒马,少年不禁直起身来叹道。
“李隐,你发什么愣!快点干活,上午插不完这人字号三亩地的秧,看你下午怎么抽身去读书?”一名四十来岁农夫打扮的中年人斥道。
这名被唤作李隐的少年,毫不在意地笑笑,又贪婪地看了一眼正在鱼贯进入驿站的车队,这才俯下身来,把手里的秧苗一束束插入田中的泥巴里。李隐看似文弱,手下动作却奇快,不多时,顺着他后退的方向,出现了一条一丈宽、十几丈长的新禾带,而原先与他齐头并进的几个农夫都才插了不足十丈,远远地落在后头。
“轰!”一声沉闷的炸响,让农人们吃了一惊,纷纷直起腰来。只见驿馆上空腾起了一片黑漆漆的云团,里面还夹杂着暗红色的火光。驿馆里立刻象炸了锅,不断有人窜出,提着水桶到农田附近的小河来取水灭火。
“我去看看!”李隐兴奋地跳上田,也顾不得穿鞋,光着脚就往驿馆跑。中年人在后面叫住:“李隐,既是走火,提上一桶水去!”少年却不作停留,叫道:“救人要紧,杯水车薪起不了大用!”
驿馆早已乱作一团,几个校官打扮的人在大声吼叫,却没人听从。十几个年龄各异的女子挤在一处墙根下,浑身发抖,低低哭泣。李隐上前,拉住一名年纪较轻,神情还算正常的女子问道:“里面还有没有人?”“我家老爷和少爷还在里头。。。小哥你。。。”那女子话未说完,眼前一花,李隐早已没了踪影。
火势不大,只是浓烟呛人。李隐在烟雾中穿行,忍不住大声咳嗽。驿馆建筑呈国字形,外面一圈都是供来往官差入住的馆舍,里面除了驿丞的公房,就是贮存粮食兵械的库房,以及养驿马的马厩。透过浓烟李隐看到里面已是一片狼藉,三四匹马倒在院内毫无动静,库房公房被炸成了一堆瓦砾,倒霉的驿丞估计当时就已归天。东边的一排馆舍内也是浓烟滚滚,几个房间内有火苗冒出。李隐高声叫道:“里面可有人在?应个声好让我来救!”
“救我!”一个稚嫩的声音在第三间房内响起,李隐忙向房门处跑去,刚推开门,“锃”,一把雪亮的朴刀横在他胸前,房内人披挂整齐,硕大的头盔盖住了五官:“少管闲事,速速离去!”
“军爷,我好心来救人,你却拿刀阻吓,好没道理!刚才明明有人呼救,军爷既不愿假借我手,那请你自己进去把人背出来!”李隐倒退了两步,但他以救人为念,心中丝毫不惧,对着军官吼道。
对方也不答话,抽刀回鞘,转身进去了。
“快来救我!请来救我!求求你了。。。。。。快来。。。快来。。。”并没有声音,李隐却分明听到了这句话。屋内情形越发危险,窗户里开始往外吐出火苗,“吱哑哑”,房梁发出渗人的声音,警告人们尽快离开。李隐再不犹豫,冲了进去。
一名六十来岁的老者,一名七八岁的少年,背对背绑在房内立柱上。面对着李隐的少年,正在刚才呼救之人。见有人冲入,少年双眼一亮,“我们被尉迟良制住,你赶紧杀了他!”没有声音,少年的话却一字不落印在了李隐心头。他毫不迟疑,拣起一柄短剑就朝老者身旁的军官扑去。“停手!眼前这人你远非敌手,你且跟他周旋几句,我自有脱险之策。。。”李隐这时已转到了柱子对面,看到了老者灼灼的目光。这席话仍然没有声音,却有着比那少年更为强大的说服力,让李隐情不自禁地把剑一扔,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个鹤发童颜的老者,以及刚才拔刀相向的军官尉迟良。
“哼哼,只会遣些土鸡瓦狗来惑我,看你还能撑到几时?等这房子一塌,就让你们这一老一少两个妖人见鬼去吧!”尉迟敬冷冷笑着,却不动手,尽管手上朴刀攥得紧紧的,脚下却被什么缠住了似的,迈不开步。李隐能感觉到,如果去掉这无形的束缚,只怕不消一个呼吸,这老少二人就要做了尉迟良的刀下鬼。
“你还有心思除魔卫道?你弟弟尉迟恭,杀了宋金刚去投秦王,人皆称是诈降,秦王猜忌已起,此刻只怕性命难保!”老者无声的言语印在李隐心头,又化为李隐的声音响起:“即刻出发前去晋州,或许还能救敬德一命,晚了可就追悔莫及了。”李隐很奇怪自己会用这么阴险、老到的口吻说话,他却来不及惊讶,因为尉迟良握刀的手已经松开,大踏步往外走,嚷道:“我这就去,必将敬德从李家小儿手中抢出!”
李隐给二人松了绑。老者森森看了李隐一眼,便望向门外。尉迟良象喝醉了酒似的,在门口乱转。“你到门外去,抱住那汉子的腿,打死也不能松手!”李隐心中收到了这个指示。正要行动,少年惊怒的声音响起:“爹爹,他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怎可让他去自寻死路?”老者喝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若没人将那尉迟小儿死死缠住,只怕我们爷儿俩今天走不出这间屋子!”“不可!不可!万万不可!”那少年稚嫩但无比坚决的声音如洪吕大钟般在李隐心头响起,堪堪抵住了李隐立刻去执行老者指示的冲动。
“习儿住口!”老者怒了,“若不是你再三阻止,我早已制住了那尉迟小儿,哪里会到现在这般田地?这人不过一介乡间小儿,死不足惜。若是让尉迟小儿计谋得逞,休说前往长安扭转天下大势,怕是你我二人的性命都难保!”
“不可,就是不可!您常告诫我说天下苍生皆平等,我们虽然天赋异凛,也只可用来除暴安良,不可害人性命。小哥,你别去,别去,别去!!!!!!”少年仍然不间断地阻止老者,这让李隐跟外面的尉迟良一样只能在原地乱转。
“好妖人,又来惑我!”老少二人在李隐心头纠缠之际,尉迟良醒了过来,“今日我便要除了你们,澄清这朗朗乾坤!”手执朴刀,杀了进来。
“罢了,罢了!”老者一声长叹,“天妒我才,欲灭我而后快。我不违天,只为我儿求一线生机!”老者须发戟张,双目圆睁,左手微张,右手从怀中取出一方烈火般通红的方印,口中念念有词,蓦地一声大吼,将方印朝左手砸去,“轰。。。”方印砸中左手,瞬间扩大成一亩大小,罩在四人上空,里面红光乍现,迅速扩大,把李隐、少年和尉迟良人吸入其中。老者一声断喝:“走!”人和方印同时爆裂,就此消失不见。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