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沉思了半天,克里格恍然大悟——他冒着冬季的严寒前来找阿布丹杰,为的并不是讨论谁更适合成为桑格尔人的君王——在明年,将有二十万敌人到来,这才是至关重要的:“桑格尔人的事到不急,但要紧的是圣战军。”
阿布丹杰笑着点了点头——既然克里格并不反驳,就说明对方已经同意了自己的意见,但还需要时间来接受——这样,他的第一个目的就已经达到了:“你既然来找我,一定已经有了你的计划?”
桑格尔人点了点头,之后简单的说了自己对于局势的判断,之后总结性的宣布:“所以,我的计划就是,集中两万人左右的军队和他们打一仗,彻底解决这事。”
带着惊讶的表情,阿布丹杰苏丹长抽了一口气,之后一边摇头一边缓缓的吐出来:“这根本不可能——他们有二十万人——就算你集结的全部是各族精锐,也做不到。”
说着,迪德苏丹想起什么似的看着克里格:“你大概还不知道敌人军力配置吧?”
这个问题使克里格也疑惑起来:“他们要春后才集结,现在怎知道?”
“具体情况确实要等军队集结起来之后才知道。”阿布丹杰停顿了一下,用手指轻轻敲打着桌子,“我想,那些领军的领主的名单,诺里克人应该已经到手了,而且可能也给你看过了——但是你对那些人可能完全没有概念。”
“我们对西大陆的情况也了解得不多。幸运的是波尔人和迪德人有些渊源,我们从他们那里得到了一些消息——卡斯蒂利亚人的领军者,是佩内洛普大公。”说着,迪德苏丹舔了下嘴唇,意味深长的看着克里格,“这位佩内洛普大公,正是灭亡了卡桑诺王国,并将王国公主和一众拥戴者贩卖为奴的那一位。他麾下有爵士十四人,各自领有封土,更有供养在自家封地上的披甲骑士三百人,皆是骁勇无匹百战余生之辈——按照波尔人所提供的情报,佩内洛普大公将征集十名爵士,并率领两百名骑士参战。”
克里格皱着眉,看着阿布丹杰:“那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和上一次圣战军的那群乌合之众完全不同。上一次圣战军里,算得上精锐的只有北海人,而教国的护教武士们、沃伦人以及那些志愿骑士们只能算军人,而剩下的就都是乌合之众。但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是由真正的一国精锐和老兵组成的。你指望用两万人打败他们的想法,完全不可能实现。”
停顿了一下之后,迪德苏丹看着克里格:“这次圣战军里,将会有一万到两万人,是整个西大陆真正的精锐。就算我把真神之剑、宫廷卫士和萨珊全部交给你;就算多斯狼王把他的血狼卫全部交给你;就算萨马提斯人全部的贵族集体出动;就算你最后真的凑齐了两万各族精锐,也不过能在战场上和敌人的精锐打成平手,即便获胜也势必是惨胜——然后接下来,你要怎么对付剩下的十几万圣战军?”
这个问题让克里格无言以对。阿布丹杰不会在这种问题上骗他——但是如果他不能够通过一次奇迹般的胜利震慑那些意图灭绝所有异教信仰的西部教徒,难道他要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一次又一次的对抗圣战,而最终不得不屈服?
看到克里格凝重的表情,迪德苏丹却仍旧淡淡的笑着:“怎么?”
“你知道,我们不可能长久的持续的和整个西大陆对抗,所以我必须通过某种手段使他们不会轻率的与我们为敌。”说着,克里格看着阿布丹杰,“这对我们来说是一次考验,同时也是一个巨大的机会——我不想放过它。”
面对克里格炽热的眼神,阿布丹杰也禁不住退缩了一下。但随即这个手握重权的苏丹就再次温和的笑了起来:“我理解——你已经在站在一个国家君主的位置上开始思考问题了。只是你思考的方式有些问题——但这不是你的错——如果不是我的父亲耐心的将他的经验教导给我,我也不会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类事务。”
“我思考的方式有问题?”克里格怀疑的看着阿布丹杰,“你的意思是?”
“虽然同为王者,拥有的责任大同小异,但不同的国家各自实力不同,所采取的策略也各不相同。”说着,阿布丹杰笑了一下,“遥远的东方姑且不计,我们这边,迪德帝国与诺里克帝国皆是人口以千万计的大帝国,除了我们彼此,并没有实力相当的敌手,只要我们能够确保国内的稳定和团结,随时都可以抽调出数十万的军队投入战斗毁灭敌人,而不必担心国力问题。”
迪德苏丹停了一下,给克里格以思索的时间:“所以,象我们这种级别的大帝国,作为君王,所要做的就是,对内拉拢和震慑贵族以保证帝国的统一和稳定;对外结交盟友打击敌人以确保不会存在势均力敌的对手。”
“而稍微小一些的王国,诸如乌尔果王国、卡斯蒂利亚王国、北陆五国、诺曼三国、萨德森王国、弗洛德王国这些,人口三五百万不等,虽然并不是什么大帝国,也是足以震慑一方的强国。对于他们来说,虽然不能和诺里克帝国独自抗衡,却也足以自保,要忧虑的反倒不是大帝国的威胁,而是那些和他们对等的对手。”
“因此,对于那些一方强国的君王来说,他们所要做的事情,则是慎重的选择盟友和敌人,绝不进行不必要或者不值得的战争。”说着,阿布丹杰将面前的茶杯推到了一边,“而诸如桑格尔人、多斯人、萨马提斯人、乌尔果人、埃莫森人、特罗布人、北海人这些小国家,人口不过二三十万,多的也不过四五十万,即便举族动员,也不过能拼凑出五六万兵马,一战不慎便有亡国灭族之忧。”
“所以,我们该怎么做?”
“想想保加尔人是怎么做的,想想北海人是怎么做的?”阿布丹杰看着克里格,“作为那些小国的君王,国内的事务通常比较容易处理,真正棘手的是与他国的关系——若是没有对手可以打击、掠夺,仅在本国内部发展,国家往往经历几代人也不会有发展;但若是选择敌人有错,就会象保加尔人那样,被诺里克皇帝一战击溃,再战大损,由一个地方强国跌落为一个小国,不得不完全依附于诺里克帝国以求生存。”
抬起手挠了挠眉心,克里格不解而且不悦的看着阿布丹杰:“你想建议我向西部教国投降?”
“当然不。”迪德苏丹笑着摇头,“就算我要建议投降,也会建议你向我投降,对吧?”
这个小玩笑丝毫没能起到缓和气氛的用途,克里格仍旧沉着脸看着阿布丹杰:“那么?”
“想想看,北海人的处境比你们更加艰难——乌尔果王国、萨德森王国、弗洛德王国、皮克特王国、北陆临海的两国,诺曼临海的两国,甚至就连卡斯蒂利亚王国的舰队都为了对付他们专门北上——他们是怎么做的?”
“你是说摧毁北海沿海全部港口,还是指对萨德森人和弗洛德人?”克里格迟疑着——这两件事,似乎都不是桑格尔人能做得出来的——前者桑格尔人没有海军,后者桑格尔人离他们太远。
“我说的是他们所采取的策略——作为一个小国,当你不幸面对一个甚至多个地方强国的敌对时,你要怎么做才能保全你的国家?尤其是,当你的盟友都出于种种原因无法对你提供支持的时候。”
“想想看,为什么北海人会不顾一切的突袭萨德森人和弗洛德人,将他们所遇到的所有人,无论老幼妇孺,屠戮殆尽?为什么皮克特人原本明明是北海人的敌人,实力也远胜北海人,最终却不顾教廷的态度而选择和北海人签订合约?”
如果是在平时,克里格也很愿意认真的思考这些问题。但是眼下,他更需要简单直接的答案:“为什么?”
“你得换位思考,克里格——想象看,如果你是皮克特人,你会怎么做?继续和北海人征战?北海人在萨德森人和弗洛德人国土上所做的事情已经证明了两件事——第一,北海人已经在拼命了;第二,当他们拼命时,北海人有能力让他们的敌人付出足够惨痛的代价,惨痛到每一个想要和北海人为敌的君王都会慎重的考虑这么做是不是值得。”
桑格尔人所有所思的点点头,之后再次皱起眉:“但是我们离西部教国太远了。”
“北陆五国,乌尔果人,都是很好的目标。”阿布丹杰认真的看着克里格,“如果你要行动,一千名萨珊任凭你差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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