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纷乱的迪德轻骑阵列里,提图斯不止要闪避来自头顶的攻击,躲避身后的追兵,更要小心脚下的马蹄。而甚至当他将新月剑刺入身边战马的身体里之后,还要判断战马倒下的方向进行躲避,稍有闪失,这场大冒险也就结束了。
换了别人,也许早就放弃了。但提图斯却仍旧咬紧牙关,一边剧烈的喘息着,一边游斗——在游斗中,他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敌人的轻骑兵得到的命令是杀死自己。
如果自己的猜测没有错,那么这些轻骑兵势必会一直围着自己跟着自己——如果自己能够足够靠近第一支队的骑士们,失去了速度的轻骑兵们在装备精良的重装步兵面前就只有被宰杀的份了!
带这即便拼死也要将敌人的轻骑拖下水的念头,提图斯奋力前冲,转眼之间又放倒了三名敌人,喘息着透阵而出!
然而下一瞬间,迎面而来的闪亮鳞甲所射出的寒光就刺痛了提图斯的双眼。
在提图斯和轻骑兵纠缠的时候,素布埃米尔和他的重甲骑兵已经靠近了轻骑兵阵列——看到提图斯冲出,排着整齐队形的重甲骑兵毫不犹豫的挥动手中的武器发动了凌厉的攻击,而促不及防的提图斯在脱离了轻骑兵队伍的瞬间就要面对三柄战斧和两柄狼牙棒的致命打击。
双手同时上扬用新月剑抵挡攻击的同时,提图斯低身后仰,不顾一切的向后撞去。
手中新月剑破碎的同时,提图斯感到一柄马刀也劈中了自己的右肩——如果不是坚固的鳞甲挡下了这一刀,右臂肯定是保不住了。
毫不迟疑的丢掉手中的断剑,提图斯回手抓住马刀,用力一掰,迅速转身以肩颈为依托凭借腰力折断马刀的同时,用手中的断刀抹过了身后追兵的脖子。
“杀了他!”看到失去战马、双剑并且肩部中刀的敌人仍旧如此骁勇,素布不由得心里一寒——但眼下已经由不得他迟疑,惟有杀掉此人,才能在大军压境之下夺得一丝胜机。
不必他命令,一击失手的老兵们已经气势汹汹的催马上前——看到提图斯的身手,所有的老兵都意识到,如果是一对一,可能这里的所有人都会被提图斯杀掉,但是只要合力进攻,即便是这个骁勇无匹的敌人,也只有束手待毙的份。
就在素布稳定的朝着胜利的方向前进的时候,在战场的周围突然响起了奇怪的车轮声和喊号声。
紧接着,车轮声和喊号声越来越快,伴随着大地的震动和迪德轻骑惊讶的呼喊。而在素布来得及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之前,迪德人的身后,也响起了骑士们的呼喊声。
“怎么回事!”看到那些刚才还被他们打得只敢结成盾阵自保的骑士们此时居然鼓起勇气排着盾墙大声咆哮着朝自己这边冲杀过来,素布顿时有了种不好的感觉,连忙大声喝问身边的人。
“诺里克人的大车!”因为靠得比较前,几个迪德轻骑就指着诺里克阵列的方向高叫起来。
这样的呼叫自然也让轻骑马蹄下仓皇逃命的提图斯听了进去。在庆幸、狂喜的同时,提图斯也疑惑起来——自己已经冲了下来,是谁调动了农兵们的盾车?
一开始的时候,为了防御迪德人可能的轻骑袭扰,提图斯将一共十八辆盾车分两组分别列在阵地两翼,而将中间留出了空挡供部队前进——这样一来,当骑士部队离开阵列后,盾车阵之间也就露出了一个致命的空挡,这也正是提图斯不得不拼命的原因。
然而现在,情况却有些改变了——因为提图斯的突击,所有迪德人的骑兵都停住了。而这些骑兵的前方两翼是诺里克人的盾车,背后则是骑士团的第一支队——如果三方能够及时协调同步推进,完全可以将这支骑兵部队包围起来。
唯一的问题是,由于骑士团唯一指挥官提图斯自己的举动,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够完成这种协调和推进了。
但是,出于某种提图斯尚不知道的原因,农兵们控制的盾车首先行动了起来——而看到盾车动向的第一支队的骑士们也敏锐的意识到了胜机,行动起来。
就这样,在提图斯的一头雾水之中,在迪德人惊讶的“散开、冲出去”的叫喊之中,同时来自两翼的盾车和骑士们组成的盾墙最终还是成功合围了。
结果,在迪德的重甲骑兵们最终将提图斯围困起来的同时,骑士团的骑士和农兵们也将迪德骑兵们围困了起来。
外圈,是全副武装的骑士和张弓搭箭的农兵虎视耽耽的看着迪德骑兵们;内圈,是满腔怒火的迪德重甲骑兵们咬牙切齿的看着提图斯——整个场面顿时诡异的僵持起来。
“都住手!”看到局面僵持,提图斯反到安定下来,大喊了一声后站直身体,丢掉手中的断刀,深深的吸了口气,平静的看着围着自己的迪德骑兵们:“放下武器投降,我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
“投降?”听到这话,素布顿时冷笑起来,“现在你落在我们手里!你的人不可能救你出去,而你要我们投降?”
满不在乎的一摊双手,提图斯淡淡一笑,把声音提高以便让所有人都听到:“随便你——如果你们投降,只要付出一笔赎金就可以买回自己的自由;如果你们杀了我,整个镇子里所有人都会为我陪葬——自己决定吧。”
这个毫不犹豫的宣告让素布犹豫了起来。对方的话既可以说是宣告,也可以说是命令——现在在外圈的人已经听到了这个命令,如果自己下令杀了这人,恐怕对方真的会将整个镇子里的人屠戮殆尽。而从对方之前匹马冲阵的表现看来,显然不是一个畏惧死亡的人——也就是说,至少自己无法用对方的性命来威胁对方。
眨了眨眼,舔了舔嘴唇,不擅言辞的埃米尔开始尝试谈判:“诺里克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率领你的军队来攻打我们——难道你不怕招来苏丹的愤怒吗?”
“这片土地是你们从格罗格人手中夺取的,而作为格罗格人的盟友,我们替他们夺回他们丢掉的土地,本就是份内之事。”看到对方肯谈判,提图斯便越发放松起来,“至于你们的大军——当你们的苏丹亲自率领他的五个儿子发动进攻的时候我们也不曾退却,何况现在?”
咬了下嘴唇,素布摆了摆手,制止了老兵们的叫骂和可能的冲动:“那么你们是想要回这个镇子?”
“是。”提图斯毫不犹豫的回答,同时又补充了一句,“但不全是。”
援军要几天后才能赶到。而指望能够拖延敌人几天时间显然是不可能的——这也正是素布之前下定决心拼死一战的原因。但是现在既然能够谈判,素布的心思就活络起来了——尽管确实付出了一些死伤,但是如果能够在强敌面前将部民和军队尽可能完好的带走,也是一桩功绩:“那么你们还想要什么?”
“赔偿。”一本正经的而且理直气壮的,提图斯说出了自己的真正目的。
“赔偿?”素布愤怒的指着镇子的方向叫了起来,“你率领军队前来攻打我们的镇子,杀伤我们的战士,反到向我们要赔偿?”
“冷静!”镇定的抬起手使素布安静下来,提图斯突然有了一个极其大胆的想法:“我希望你能清楚,我们只是夺回我们盟友的土地。而且,战争使胜利者有权对失败者提出任何要求。”
听到这句话,圈子外面的骑士们和农兵们顿时兴奋的大叫着表达对总团长绝妙观点的支持。
“你们还没胜利!”愤怒的看着那些兴高采烈得意忘形的敌人,素布不甘心的大吼起来,“你们可以把我们全杀光,然后还得面对城里勇敢的战士们,你们得用你们的血肉尸骨来赢得你们想要的!”
轻轻叹了口气,提图斯再次大声命令起来:“安静!”
在他喊到第三次的时候,周围欢呼的骑士和农兵,以及咒骂的迪德人终于都安静了下来。
诚恳的看着自己的对手,提图斯又叹了口气:“面对现实吧,我尊敬的敌人——是万军之主将你交到了我的手里。”
在骑士和农兵们惊讶的吸气声中,提图斯慢条斯理的为自己的话解释了起来:“我怎么知道你们会率领骑军突击呢?我又怎么知道你们会改变全歼骑士们的意图来围攻我呢?我又如何协调三方,”说着,提图斯指了指盾车和骑士们的方向,“同时推进合围你们呢?”
“退一步说,万一你们全不顾惜镇内无辜民众的性命,此时我难道不是已经身首异处?又怎样能和和气气的和你们谈呢?在你们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战败的时候,天主已经将你们一步步的交到了我的手里。”
说着,为了强调自己的说服力,提图斯又重重的点了下头:“万军之主将你们交到我的手里,以向你们展示他的威力;天主也借我的手向你们展示他的仁慈——只要缴纳一笔赎金,你和你的兵,和你的人们,就可以平安的、完整的离开这片本就不属于你们的土地——而你还在犹豫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