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口,原本便不被骑士们看重的里艾尔顿时成了众矢之的——先前不过拿他调笑的骑士们纷纷横眉怒对,斥责里艾尔做了叛徒,出卖了骑士们的尊严,竟然起了向那个跋扈的克里格投降的念头。
面对这些斥责和辱骂,里艾尔也并不反驳,只是陪着笑听着,一如往常一样。终于到这些骑士们骂够了之后,度的内尔人便仍旧带着笑开了腔:“天主作证,若是我怀疑诸位的武力,那便叫我的魂灵登不得天国;若是我怀疑诸位的荣誉和勇气,那便叫我的魂灵登不得天国——咱们本人并非什么勇士,但和诸位并肩也是极荣耀的事情,又怎敢辱及诸位的威严?”
这一本正经的赌咒发誓和自认卑下的恭维顿时使骑士们的脸色好了许多——里艾尔虽然形容猥琐,但终归也是个骑士,大抵不至于做出那样卑贱的行为。
看到大家的神情缓和了一些,里艾尔才再笑着给大家鞠躬:“但是,以天主的名义,我恳请诸位认真的考虑一下我们的福祉。”
“我请诸位想一想,我们到底是为什么才要和那些诺里克帝国的军人打上一仗呢?”看到骑士的首领们都开始听自己说话,里艾尔小心翼翼的抛出了一个问题。
“废话,自然是因为他们要来打咱们。”原本以为里艾尔会说什么,结果居然是这个问题,旁边的骑士首领神色顿时变得不耐烦起来。
无辜的眨眨眼,里艾尔露出惊讶的表情:“可是,诺里克帝国军人从来也没有说过要来打咱们啊?咱们好歹也是诺里克皇帝册封的骑士,也是诺里克帝国的骑士——帝国的军人没理由来打咱们啊?”
听了这个犯糊涂的问题,一些骑士首领顿时露出厌恶和不屑的表情,另一些则露出了同情的表情——这个胆小的里艾尔怕是给吓糊涂了,竟开始说混话了。
“嘿!你可是害了热病昏了头?当时你不是也在?克里格亲自下的命令。”
然而,里艾尔仍旧一脸疑惑的眨着眼:“当时我是在场没错,我也听到了克里格司令老爷的命令——但是他何曾说要来打咱们?”
看到里艾尔这幅做派,更多的人惋惜的摇起头来——虽然大家平日里都以嘲弄里艾尔为乐,但看到一个自己人给克里格的军队逼疯,总归是心里不好受。
叹了口气,戴蒙德便摇着头将手按到了里艾尔的肩膀上:“嘿,老伙计,我知道你怨恨我——若不是咱俩的纷争,兴许克里格的军队便不会打过来了——但那日里克里格亲口说的,‘在太阳第三十次升起的时候要看到鹰神蔽日旗插在所有咱们这些人的城堡上’,后来咱们不是也派了人去和带兵的人商量了?人家叫咱们去找克里格商量去……”
“着哇!”原本还呆呆的一脸疑惑的里艾尔恍然大悟的一拍巴掌,“我也觉得是啊——克里格下的命令并不是要把咱们全部抓起来或者打败,而是要在咱们的城堡上插上他的旗。既然他想要这么办,咱们就在城堡上插上他的旗好了——他毕竟是东部军区的司令,咱们的统帅,咱们的城堡上已经插了诺里克帝国的双头鹰旗,再多插一面鹰神蔽日旗也不嫌多,总胜过跑来和敌人拼命?”
听了里艾尔的话,一些骑士露出惊讶的表情,另外一些则露出了怀疑的表情——整个大帐里顿时变得安静得可怕。
半晌,仍旧瞪大了眼张大了嘴的戴蒙德才终于用力的拉扯着自己的头发,似乎要给自己来个修士头似的:“这,成嘛?”
“这有什么不成的呢,诸位?”一边小心的看着骑士们的表情,里艾尔一边认真的劝说着,“咱们背井离乡来到异国,豁出性命去和异教徒征战,所为的不过是天主的恩荣。蒙诺里克帝国皇帝慷慨,赐予咱们土地使咱们富足——咱们何必为了一面旗子而和人拼命呢?若是咱们真个在这边光荣战死,到了天主那里,给人家问为何捐躯,咱们要怎么说?不是为了彰显天主的荣光而死在消灭异教徒的神圣战场上,而是为了不在自己的城堡上插面旗子死在教友的刀剑下?”
停了停,里艾尔在确信周围的骑士们都开始想他的问题,而不是琢磨着干掉他之后,才再度开口:“有人可能担心,若是向克里格屈服,会辱没了骑士的尊严。但要我说,遵照领主的命令行事,本就是骑士份内的事,丝毫无损尊严——咱们的封地在东部军区,而克里格是东部军区的司令,咱们照他的意思在城堡上插面旗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你说这话,到也在理。”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便有人开了腔,“但若不是这么回事又怎么办?若是咱们插了旗子,却仍遭了克里格的军兵的攻打,那岂不是即丢了面子,又遭了害。”
“这个担忧是有智慧的。”听到反驳,里艾尔也不生气,反而连连点头夸赞反驳者,“但是反过来想,对那个带兵的来说,克里格给他的命令无非是在咱们的城堡上插上旗——若是咱们不消他打便主动插了旗,他便不必耗费心力也能完成任务,又何必非跟咱们打不可呢?”
停顿了一下,里艾尔便再次解说起来:“至于若是说克里格非要攻打咱们不可,也不愁——咱们先稳住他的军队,再派人去和他说理——那带兵的扎卡夫不也给咱们说,要说理便去要塞里找克里格?”
“嘿,就怕他不讲理。”里艾尔的话本已说动了不少骑士,这话一出口,骑士们的脸色便再次难看起来——以回来的人们所说的话来看,克里格并不是一个能够讲理的人,若是他们先稳住了敌人的军队,再去说理,到头来还是要给人打,便算自讨没趣了。
里艾尔再次点了点头:“本来,咱们自己的事情,到底还得咱们自己来办,并不能盼着别人讲理。咱们要的,不过是和克里格讲理的时间——整个东部军区他是最大的主官,但在诺里克的皇帝面前,他也不过是和咱们一样得到册封的外来人——他若是不讲理,咱们自去找皇帝讲理,皇帝总不会任由他胡来。”
这个话说出来,骑士们便恍然大悟,并进而觉得理所当然起来——这不过是个简单的小伎俩,先稳住克里格的军队,再拖住克里格,进而找皇帝来给大家评判,只要自己稍微想想,自然不难想出这么简单的办法。
“嘿,要我说,咱们便一气杀过去,将那些军队打败,再来和克里格谈,何必麻烦皇帝?”就在骑士们开始纷纷考虑如何施展计谋将粗鄙的草原蛮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时候,便有人放出了越发豪迈的计划。
“和他们征战,那是不成的。”刚说了个开头,看到骑士们脸色不善,里艾尔连忙辩解起来:“我并不怀疑诸位的勇力。若是要对付那八千步兵,自然不在话下——但那些终归也是诺里克的兵,又是咱们领主的兵,若是打起来便难免要在诸位无暇的英明上沾染污点——哪个骑士曾经起兵攻击他的领主呢?”
再次确认了骑士们的态度后,里艾尔继续展开他的说服工作:“我说不能和他们征战,还有一条——那八千步兵,咱们是必然能大获全胜的。但是俗话说,打了小的,引出老的——若是咱们赢了,克里格必然带着他那四百骑兵前来。”
看到骑士们开始变得铁青的表情,里艾尔便知道自己的劝说奏效了:“若是我说咱们不敌那些步兵,那便叫我这张嘴遭了瘟疫。但那些骑兵的本事咱们也是听说了的,且不论他们是不是使了什么异教的邪法,叫我说,咱们是敌不过他们的——这也不丢人——若是连几十万大军也挡不住他们,咱们又怎能抵敌?我还听说,象那样的骑兵,在那个克里格的老家里还有几万人嘞。”
“什么话!咱们可是圣战骑士,是得了天主福佑的——那些异教徒之间的邪法是不能伤到咱们的。”说这话的,虽是个大嗓门,声音却并不高,显然并不像自己所宣称的那样自信。
“是这个话。”里艾尔再次毫不犹豫的赞同了反对者的话,却紧接着就发动了反击,“但咱们最后一次给教士赐福也许久了,怕未必还有福佑。且对那些厉害的邪法,便非得有圣物不可,咱们却没有。便不说这些,咱们打过去,又能得着什么呢?攻打自己的领主,即便获胜了也是算不得荣耀的,那要塞里也没有什么是天主许给咱们的——咱们该得的早由主借诺里克皇帝之手给咱们了,咱们又何必再多生一事呢?”
听了里艾尔的话,骑士们便再次议论纷纷起来——毫无疑问的,征战,无论胜负都是没有好处的;而议和,却可以免去大家的兵役之苦,也丝毫无损于骑士们的尊严——最后,骑士们便决定派人去找扎卡夫谈插旗子的事。当然,因为要插旗子的是他们的领主,所以这些骑士们所需要的旗子,还得由克里格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