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吹拂,将李晓一身吴服吹得鼓胀而起。(d天才只需3秒就能记住)
他看着儿子骑马在沙滩上奔驰的身影好一会,嘴唇边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半响这才回过神来。
他拿着武田胜赖写给自己的手札,递给了身后的席军师本多正信,问道:“正信,你如何看此事?”
本多正信接过手札,认真地看完之后,想了下言道:“主公,以臣下之见,入主中枢之事,时机尚未成熟。”
本多正信说完,李晓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向对方,问道:“说说你的理由。”
本多正信低下头,言道:“臣下认为主公不可入主中枢,主要有两个方面的原因。”
“先不可之原因,在于本家之内,这十数年来,主公凭一己之力,以一介外样之身份,实力跃居本家所有家臣之上,位居家臣中次席。此实际上,已遭到众多家臣之嫉妒。可以说,无论山县,马场,内藤,高坂,以及秋山信友,这些主公之下的谱代重臣,内心之中对主公都有忌惮之意。”
李晓听了点了点头,上一次加治田城遭到信长大军攻击,面对李晓求援,秋山信友就拒不兵。可见自己在本家内部,却已遭到甲斐系老臣之惮。
“所以即便主公入主中枢,亦不可能压服山县,马场这样的重臣。不仅与此,因为主公入主中枢,等于转嫁了这些老臣对馆主大人的不满,反而招揽到自己身上。简而言之,主公在本家之中纵然战功卓著,但非甲斐出身,所以威信不足,不能代馆主大人压服这帮老臣。”
不愧是第一军师,本多正信对本家局势洞若观火。
李晓心底如此想到,于是笑着问道:“那第二个原因呢?”
“那就是少主,”本多正信言道,“少主还不过十二岁,实在太年轻了,请臣下大胆直言,这个年纪若要继承家督,取代主公,执掌越中能登飞驒佐渡这四国之地,压服众多豪族,能力尚且不足。如此很可能反而引起领地不稳,要知道本家三面受敌,织田上杉两家大名,都是当世雄主,非主公之能,不足以坐镇此地。”
“另外请恕臣下大胆猜测,主公若离开越中,有人恐怕会乘此间隙,有取而代之主公之心,要知道目前图谋飞驒越中军团总大将一职之心的人,并非一个啊。”
听了本多正信之言,李晓双目一翻,忍不住言道:“好个正信!”
李晓心底明白,本多正信心底所指图谋飞驒越中军团长的人到底是谁。
当初武田信玄安排,竹中重治,马场信房二人作为自己与力,可谓是一招暗棋。
马场信房倒也罢了,而竹中重治却令李晓亦不敢低估,这位以十七人夺取稻叶山城的智将,这几年在自己手下,一直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谁知这番样子,是不是韬光养晦,麻痹李晓,万一李晓一走,越中飞驒军团总大将之位出现空缺,这位竹中半兵卫,会不会乘机跳出来摘桃。
李晓听本多正信之言,对方可谓对一名军师之任务十分尽责。
李晓笑了笑,对本多正信,言道:“正信,我听闻的妻儿还在三河是。”
本多正信听了李晓之言一愣,随即脸上露出思念的表情,言道:“是的,听闻我当年从三河被追放之后,内子为我诞下一个男孩,今年也快有十岁了。他们母子俩该是在德川家吃了不少苦。”
(八卦下,三河一揆之乱,本多正信离开德川家是永禄六年,而本多正信的长子本多正纯却是永禄八年出生,谁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李晓听后言道:“这倒没有,听闻他们一直为大久保忠世照顾,所以生活一直很好。”
本多正信不由诧异问道:“臣下妻儿之事,主公如何知道?”
李晓笑了笑言道:“正信,正要告诉你一个人好消息,不久以后,你们一家人就可以团聚了。”
本多正信听了脸上露出又惊又喜之色,问道:“主公,你说得是为何?”
李晓拍了拍本多正信的肩膀,言道:“之前,我已秘密与三河殿商议过了,用本家扣下的奥平家的两名人质,交换了正信你的妻儿。”
“多谢主公!”一向淡然的本多正信,此刻几乎激动不能自抑。
李晓亦很乐意本多露出如此神色。
本多正信作为自己麾下头号军师,李晓当然担忧他出现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事情。
当奥平信昌为德川家寝反之后,武田家内部本要斩杀奥平家的人质,却因为李晓需要之故,这才罢手。
李晓亦利用奥平家的人质,换回了本多正信的妻儿。
如此能够断绝他被德川家寝反的机会,同时亦可以进一步收纳这位手下之心。
“不过返回中枢,担任两职之事,我若是推托,必伤了馆主大人之心。”李晓感慨言道。
确实他眼下不想跳这个火坑,山县昌景空缺出来的两职之位,并不是他轻易坐的。
但是亦不想见到武田胜赖,应对现在焦头烂额的局面。
李晓能有今日,绝对离不开胜赖对自己的支持,这恩情李晓一直记在心底。
本多正信言道:“主公,事到如今,切不可感情用事。一切要以越中飞驒为重。”
李晓点了点头,言道:“我明白了,此事我不会正面回绝馆主大人,但亦有办法不回踯躅崎馆。这只要我故意将此消息提前泄露就可。”
本多正信听了李晓之言,顿时眼睛一亮,言道:“主公英明。”
李晓的意思很简单,就是将自己要返回本家接任两职之事,提前散布出去。
如此山县,马场等人一旦闻之,必然就会激烈反对,到时就可以借他们之口,李晓顺势名正言顺地向胜赖推脱此事。
李晓看了本多正信一眼,言道:“我如此做,并非为了我李家,更是为了馆主大人,眼下我的五大常备已在城生城,扩编整训,以备来年武田家与织田家决战之事,在此时刻,我更不能离开越中。”
“否则万一我武田家与织田家决战败北,信长可以一鼓作气,横扫天下,那时不仅本家难逃灭亡之运,而我李晓亦休想活命!”
“武田家与织田家决战之事,”本多正信听后脸色一变,问道:“主公,难道这一战就在眼前了吗?”
李晓点了点头,言道:“高天神城一战,织田德川与馆主大人对峙,双方之所以未能决战,并非在于高天神得失,而在于信长未有足够胜算。眼下朝仓,浅井,足利,松永,三好皆为信长所灭。”
“天下群雄可观者,如毛利家虽势力庞大,但难以进取,不过守户之犬,眼下信长真正所虑者唯有本愿寺,武田。自越前一战,加贺本愿寺只余苟延残喘之日,只要信长再铲平长岛本愿寺,那时近畿,浓尾已如铁板一块,本愿寺不足为患,向关东用兵之时机已经成熟。我相信这个日子,绝不会太晚。”
本多正信听李晓之言,面上露出凝重之色。
这时蓝天之下,天气一片晴朗,海面上星星点点的渔船已满载而归,正在返航。
这正是一片大好的景色。
李晓看向本多正信,言道:“正信,今日在此,我向你坦言,我承认我是有野心之人,利用本家在与织田决战失败之后,再乘机从本家独立的念头,我一直都有!”
本多正信听李晓之言,顿时觉得满头大汗,他不知此刻是该继续留在这里,听李晓肺腑之言,或者立即离开。
但是却李晓自顾地言道:“但是事情真到这一刻,我却现不那么容易作这个决定。来到武田家这十数年来,我一直深受信玄公,胜赖公之大恩。我想若信玄公在天有灵,亦不愿意看到武田覆灭的一日。而胜赖公,也是我看着,从什么都不懂的少年,一步一步成长,最终执掌家督之位。”
“因此我绝不会坐视武田在织田手上灭亡,即便是我十数年的心血毁于一旦,亦必须作此一搏。这是我想了好久的决定,绝不会后悔!”
本多正信听后,再次跪在沙地之上,言道:“主公,无论你无论决定,臣下都誓死辅佐!”
李晓将本多正信扶起,而看见自己这位心腹手下,眼眶微红,看向自己皆是敬重之意。
李晓方才之言,确有七分出自肺腑。
他亦明白王霸之道,不仅仅在于法术势这三字,也在乎大义,凝聚人心,更关乎人心。
同样这个道理,织田信长不懂,丰臣秀吉,德川家康却懂。
若是将来自己眼见主家在决战之中,与织田败北,自己却不一兵,漠然待之。
那时自己的家臣,会怎么看自己,武田家之家臣,会怎么看自己,而天下之人,又怎么看自己。
一人刻薄无恩,无视情义之人,怎么会值得家臣上下的效忠,大名的敬服,天下之人敬佩。
自己让本多正信一家团聚,固然可以得到对方的感激,但李晓说出这番话后,却真正能得到了对方的敬重。
这并非权势手段可以取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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